乾清宮外，周子默冷着臉看着這一幕，隱在銀色面具下的薄脣抿得死緊。
他的小東西，何至於如此小心翼翼？
往日的她，縱情，肆意，灑脫。縱使是他用了那般的秘密去逼她，她也只是一笑而過。
但今日，她卻是如此委屈求全，若是可以，他寧願不顧一切直接將她帶走。
只可惜，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就因爲她的身子，他都不可以……
心意一動，雖是小東西身子的事弄得他一知半解，但還是有真正知道此事的人不是？
若是可以找到那人問清楚，那……
定定地再次往殿裡看了眼，周子默眸子閃過一絲堅定，小東西，待爺歸來，誓保你平安。
他的小東西往日裡不願說的事兒，便是沉默以對都不會說出一些違心的話。
唯一的那一次，還是在大哥的病上，理由也是爲了他……
周子默嘴角牽起一絲苦笑，他真的是有負於她良多。
這個時候的她，說的話，神情的緊張，縱然他在殿外都能夠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那個在他身邊的男人會沒有發覺？
心裡的苦澀怎的也抑制不住，有時候，他倒是想，這個男人若是對他的小東西是與雲言那般表裡不一之人一般便也罷了。
只可惜，他在那個男人的眸子看到了和自己偶爾會有的一樣的情緒。
就比如，在他心悸的那一刻，不知道小東西到底怎麼樣的那一種情緒。
殿外的人早已不知何處去了，殿內的人卻還是繞着方纔的話題有一句沒一句說着。
“無淚哥哥，你說意兒在忘了好多事情前，有沒有很調皮啊？”吐了吐舌頭，換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調皮？”軒轅無淚稍稍拉開與這道他想揉進骨子裡的女人的身影，挑了挑眉問道。
“對啊，有沒有很調皮？”換意再次眨巴了一下眼睛，修長的眼睫如同蝴蝶展翅那般划動了兩下，看着軒轅無淚心裡一蕩。
“有沒有很調皮？”軒轅無淚輕彎了嘴角，“讓無淚想想啊……”
看着軒轅無淚做出沉思妝，換意眼巴巴的望着，小臉上不由自主的顯出一絲緊張。
足足過了三息時候，兩人就這樣雙眼盯着對方，換意心裡一疙瘩，不會是真的自個兒很調皮吧……
看着換意的頭垂得越來越低，小臉也越來越紅，軒轅無淚終於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若是小女人一直是念默那個樣子，那還如何說得上是調皮呢？
就那個老成，狡黠的性子，這個天下，怕都是有了其一，便翻不出來第二。
只是，在宮裡頭的人，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又有幾個能夠保持兒時那般活潑天真的性子呢？
想到這兒，軒轅無淚眼裡閃過一縷暗色，但也只是一瞬，便馬上恢復清明，甚至是多了一縷笑意。
“不許笑！”換意聽到那樣的笑聲，以爲真是那樣，不由大窘，跺了跺腳，就要轉身去裡頭。
“別，意兒，等無淚把話說完嘛。”看着小女人的動作，軒轅無淚立馬止住了笑聲，但眼裡的笑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你以前，不是這個性子。”看着換意如秋水，如星辰般的眸子，軒轅無淚正色道。
縱使他沒有到過她的那一段失去記憶的日子裡，那又如何，今後她的回憶裡有他，這就行了。
“那是什麼性子？”換意眼睛一閃，有些急切道。
她想知道，她以前是如何……
“嗯？”軒轅無淚眉頭挑了挑，“什麼樣子？和現下一般漂亮哦。”
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軒轅無淚輕輕地繞過這個話題。
“啊？額……”滿心期待的換意聽到這樣的答案，不由吃了一驚，當下臉色更紅了。
卻也不好意思再圍繞在方纔的話題。
心裡再多事兒，也抵不過現下終究是個孩子心態。
“怎麼的？意兒莫非是覺得自個兒很調皮不成？”愈是難得看到小女人這個模樣，軒轅無淚越是覺得有趣，當下便起了一絲絲逗弄的心思。
“哪有？”換意一驚，一雙眸子頓時瞪得老大，頗有些不許你再說的意思。
“沒有，那意兒何故這般大的反應？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哦，意兒何時學會了扯謊話兒？”軒轅無淚眉頭稍稍一挑，一句話說得似笑非笑。
換意聽了，原本還瞪大的眸子，到了最後，便有些挨不住，稍稍低下頭去，方纔她，算不算是說謊了……
瞧着換意的小動作，軒轅無淚心裡猛地一緊，嘴角的笑意卻是不變。
“說說看，意兒可是兒時有人說你調皮了？”軒轅無淚不動聲色的將眼裡的複雜隱去，開了口道。
“沒有，意兒兒時可乖了……”明明一開始還是理直氣壯的聲音，到了最後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幾乎聽不到最後幾個尾音。
軒轅無淚先是一笑，繼而又是猛地一閃眸子，他的小女人，說個謊話兒都會這般樣子，到底是什麼事，能夠讓她做到方纔那般地步？
垂着頭的換意沒有看到軒轅無淚眼裡的異樣，只是在心裡頭回想着府裡說自個兒調皮的那個人……
想着想着，又不由猛地搖了搖頭，纔沒有，她纔不調皮呢，爹爹和南宮叔叔都說了她不調皮，就孃親一個人說她調皮，這可不算呢……
心裡得到了安慰，換意笑着擡起頭，恰巧對上軒轅無淚有些出神的眸子，不由有些不安，“無淚哥哥……”
“嗯？怎的啦？”被換意的聲音拉回到現實，軒轅無淚點了下換意的鼻子，笑着問道。
“意兒想知道，孃親她們會何時來啊，這麼久沒看到她們，可想了。”說着說着，皺了皺小鼻子，還不忘乜一眼軒轅無淚。
總是因爲她沒有他高就動她的鼻子，這就是南宮叔叔說的趁人之危。
想到什麼，換意不由立馬脫口而出，“無淚哥哥，你這是在趁人之危！”說完，還不由有些得意的學着軒轅無淚的樣子挑了挑眉。
“哦？怎的說無淚再趁人之危？”收斂了笑，軒轅無淚一本正經的問道。
方纔收回去背在身後的手卻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收攏，五指緊握。
“哼，意兒若是比無淚哥哥高，也要點的鼻子。”換意哼哼唧唧的憋出一句話，偏過臉不去看他。
以往便說了，不可以弄鼻子，萬一變塌了可怎麼辦？
緊握的手指微微鬆開，軒轅無淚的手閃電般的又在換意的鼻頭上一點，看着那鼓起來的腮幫子不由哈哈笑出聲。
“行啦行啦，別這樣，當心成只蛙。”軒轅無淚一邊打趣，一邊蹲下身子，“要不，無淚也給意兒刮一下，不過可要輕輕的哦。”
看着突然湊到自個兒身前，與自個兒一般高的鼻頭，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在想起那個人之後又馬上縮了回去。
“意兒是君子，纔不要做這樣的事呢。”輕輕地哼了一聲，換意身子一跳，轉身一路跑回了裡殿。
看着那一蹦一蹦的身子，軒轅無淚眸子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嘴角露出一個帶着澀意的笑。
女人，朕現下不就是在趁人之危嗎？
待得那絲笑容過去，軒轅無淚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看來，他是有必要好好的讓十二月回來幾個查一下這宮裡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眉頭不由自主的挑起，軒轅無淚眼裡閃過一縷寒光。
邱綿澤去了南國這般時日，不出意外，明後兩日，也該回來了罷。
屆時，便把女人受傷一事交由他罷，畢竟他是除了自個兒之外，唯一一個曉得此事之人……
況且，軒轅無淚相信，邱綿澤會有這個能力。
這倒不是十二月沒有本事查不出什麼線索，實在是顧着懷裡當時那個氣若游絲的人，命令下得遲了些，過了那時日，竟然還好巧不巧的下了一場秋雨。
以至於把唯一一點兒的蛛絲馬跡也給衝沒了……
但是，能夠將女人心緒影響到如此地步的人，是誰？
軒轅無淚嘴角漸漸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如同一朵夜裡綻放的荼蘼花。
不管是誰，他都不會允許那人帶走他的小女人的，更何況，那個人，也沒有任何資格！
“柳大人，一路辛苦了，再不需一日，便可到我大梁的玉樑城了。”看着那在一處不時張望四周的白色身影，邱綿澤眸子閃了閃，沉聲道。
經過這些時日，他也算是和柳少揚有了一種似友非友的干係，拋去很多東西，倒也甚爲投機。
然而，一到了玉樑城內，便又是各爲其主了，屆時，會有什麼事兒，誰也猜不到。
“多謝邱大人一路照顧柳某的怪性子，讓邱大人多次陪柳某在這荒山野嶺留宿，錯過了好多家客棧了。”柳少揚看了看這明顯因冬日快來而顯得有些頹敗的草木，回過頭，微微一笑道。
“無甚感謝的，邱某與柳大人一路走來這些日子，倒也是把今後領略不到的風光都領略到了，也不算什麼遺憾不是？”
一句反問，是在問柳少揚，但何嘗又不是問自己？
看着那雙頗爲投契的眸子，柳少揚嘴角微微一笑，他自然是懂了他話裡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