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兒如受了很大的委屈般衝了出去,藍兒爲她順着氣息,不忘勸導。
“記得,叫這個無用的東西莫要接近我了!”
她的這些行爲,被看作是一個重新得了勢的女人的囂張表現,無人關注。
只有凌子棋心情沉重,像有塊石頭擱在心靈深處,如何也化解不開來……
近日,柳氏殷勤起來,時不時送來湯湯水水,隔三差五還會來看望於她。
“妹妹有喜,便是王府裡的大事,姐姐當然要照顧得更勤一些。”她的話語與眼神格格不入,南飛燕便輕易地讀懂了她的心。
也是,男人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自己空有個大夫人的名,她也好過不到哪裡去吧,卻還要強撐起這面子,着實不容易。
許久不曾露臉的水仙也帶着禮物到來,臉塗抹得愈發嬌俏,滿頭珠翠再找不到一個空隙,濃重的脂粉味直嗆得南飛燕想當場吐出來。
一張嘴,噴出來的也是脂粉的味道,她的整個臉,整個身體,便似假的一般。
荷花是隨了大夫人來的,她不斷在南飛燕的腹部巡視,目光如帶了刀般,不留情面,狠毒尖銳。從頭到尾,並不說話。芙蓉也來了,帶了些入不了眼的東西,不敢在人前多說話,那眼神和表情卻是討好的。
當然,還有秋菊。她的臉色陰陰沉沉,在看到南飛燕後,指骨不可抑制地捏得咯咯作響。若不是柳氏提醒,恐怕早對上自己的肚子,大捶數拳了吧。
碧桃膽子從來便小,隨了人來看她,連頭都不敢擡起。
衆妻妾中,唯有海棠沒有來過。
這些人一走,獨留下滿室的湯湯藥藥與補品,看得南飛燕眼眸發痛。
“都收走吧。”南飛燕吩咐藍兒,擡首間看到不甘心的粉兒在屋外向這邊射來的光芒。一羣妻妾走過,有人撞了她一下,地上便跌出一個紅紅的小物件。
秋菊!
南飛燕勾脣之際,但見柳氏的侍女小白撒下了絲絹在紅物件上面,撿絹之時將那小小的紅東西也一併撿了起來。
粉兒也看到了那東西,只是撇了一眼,並不關心。
藍兒聽命一一拾起那些東西,東方胤從屋外衝了進來,拉開了藍兒的手,直接將那些東西拋出了屋外。
“你……”
幾個大人齊齊看向他,不明所以。
“這些女人心裡主意怪着呢,不知誰會下毒將你害死!”他甩開藍兒欲阻止的手,繼續着剛剛的動作。
“這……小王爺……”凌子棋做爲貼身侍衛,可以正常出入南飛燕的房中,便也當然地看到了這一幕。
南飛燕凝神片刻,遂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死嗎?怎麼?想報恩了?”
“誰……報你的恩!”東方胤偏偏嘴硬,不肯承認,倔強的目光惹得南飛燕笑意更深。
“我可不想讓別人先殺了你,我的仇,會報的。”他扔完東西,便頭也不回地消失。
南飛燕冷眼看看凌子棋,對方無端地尷尬着。
“那日要害的是小王爺,你們有人對他加以保護嗎?”
點點頭,凌子棋沒有說話。
“你便也教他些什麼吧,這師傅不可無所事事。”
“這小王爺!索性奴婢去清掃一下吧。”藍兒飄了出去,室內,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舞兒,這功夫我是不會教的。”凌子棋的語氣堅定,“爲了你……”
“若真要爲了我,就教他吧。”南飛燕第一次發出請求的聲音,下巴輕輕一頓,這次是真誠的。
“我不可以看到他用我教的功夫殺你!”
這是凌子棋一直不肯教他武功的原因。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如果註定如此,我還能說些什麼呢?”悠悠的語氣,輕淡得就如一抹白雲,只在風中飄過。
凌子棋的心情沉重起來,他伸手到一半,本是想握握南飛燕的手,卻最終縮了回去。
“答應吧,就算爲了我。”
柔媚的語氣,他彷彿又看到了昔日的傾城舞,正貼着他的身子,溫聲撒嬌。
“就答應吧,爲了我嘛。”
“答應了吧,你反正是爲我呀。”
“求你答應吧,爲了我,可不可以?”
“答應吧,答應吧,我求你了,爲了我你就……”
這類似的話不知說過多少次,他對這音這情,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嬌噥軟語,哪一次,他是不答應的?
中盅般點了頭,他的喉嚨梗得慌,眼瞳裡似乎要擠出淚來。
“肩頭的傷好些了嗎?”最終,他轉換了話題。
再次飄上諷刺的一笑,南飛燕懶懶地道:“好了。”
忙碌的東方風雲終於出現,每天,不論他有多忙,都會抽出時間來陪她,而不論哪天,都只是短暫地陪她一時。
凌子棋退了出去,藍兒粉兒也不曾來打擾。室內,便只有東方風雲擁了她,甜蜜纏綿。
“近日身體怎樣?”東方風雲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指腹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在那裡划動着,帶着些思緒。
俏皮地回頭對他眯眯眼,南飛燕歪着腦袋想了一陣,才道:“好,就是想你。”
頭頂傳來呵呵的輕笑,還有笑裡溢出的風吹拂在發間。
“珍妃的壽辰馬上就到,皇上的身體也完全好了,宮裡傳來消息,今年只辦家宴。”
“那你要去羅?”
“你也要去的。”
與東方風物再見面,便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珍妃是妃,過壽也只是在後宮中辦辦,請的都是家眷。做爲唯一的兄弟,東方風雲攜着她參加了這家宴。
“往年都是大夫人,今年怎麼換人了?”珍妃着一襲華麗服飾走來,長長的裙襬拖了一地。上面用絲線繡了許多孔雀,端地華貴雍容,閃得人眼睛發痛。
嬌面似花,人比花美,難怪東方風物會如此寵她。
大眼兒落在南飛燕身上,接着便嘖嘖讚道:“王爺果然有眼光。”
東方風雲微點點頭,南飛燕卻始終覺得,珍妃的目光徜徉於她和東方風雲之間,不曾離開。
在座的都是有些有地位的嬪妃,交頭接耳,目光在她與珍妃之間遊移。
南飛燕覺得非常之不舒服,自己便像一隻待人觀賞的動物,無處安身。
“皇上到。”一聲尖細的嗓音不甚舒服地劃開沉悶的空氣,所有人一起拜倒,朝那個發聲的位置。
東方風物一身便服由衆人陪着走向這邊,在看到南飛燕的時候,眼睛猛然一亮,像要突出眶外。
垂了眼眸,南飛燕本想狠狠地瞪他幾瞪,猛醒悟他還有可用之處,便順從地跪在那裡。無需做作,也不用像那些嬪妃般刻意討好,南飛燕知道,自己除了貌美外,還有這樣的氣質,足以吸引了這個風流的皇上。
東方風雲的身子伏得更低,幾乎貼着地面,再擡頭時,便是另一副嘴臉。
“臣弟見過皇兄。”他的身子孱弱了很多,站起來時還在南飛燕的肩頭按了一把,方纔穩當。
東方風物將他的一切表情收在眼裡,笑道:“雲弟你最近都在做些什麼,這身體緣何……”
“唉,還不是皇上送的五美人,勾魂呀……”他說這話臉不紅心不跳,也絲毫不在意在場的衆多嬪妃。“可惜,還是弱了點,弱了點。”
“朕聽說你生生把她們磨死了?”這事,王府雖沒有傳,但外面,已然沸沸揚揚,安樂王爺那東西帶倒勾的事也無人不曉,無人不知了。
東方風雲可惜般搖搖頭。“弱了些,皇兄若有,便再送臣弟幾個。”
“這些嬪妃你可有中意的?朕不介意送你一兩位喲。”東方風物指指座中的嬪妃們,嚇得她們花容失色,差點起身求饒。
“有便更好。”東方風雲努力裝成貪於享樂的安樂王爺,惹得東方風物笑個不停。
珍妃是座中唯一沒有太多反應的人,她只定定地打量着東方風雲,最後用華麗的大袖擋住了半張臉。
“皇上,風有些迷眼,臣妾去洗把臉。”福福身,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身後跟了兩名宮女。
東方風雲的目光尾隨着她的背影,幾乎要流下涎水。
“雲弟莫不又犯了色病了,來喝酒!”東方風物舉杯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南飛燕的身上,情意綿綿。
“不敢,不敢。”東方風雲舉了杯,忙灌下肚。
珍妃作爲壽星,卻再沒有回來。東方風物也並不關心,席間目光無數落在她的身上。
比外貌,比舉止,比風度,她皆勝過他的妻妾,讓這位好色的皇上心癢難耐,對東方風雲也就不耐煩起來。
“雲弟許久不曾來,到朕的皇宮裡到處走走吧。”
東方風雲也不推辭,獨自一人離席。
“飛燕第一次來這裡吧,朕帶你一起去見識見識。”
東方風物並不避諱衆嬪妃,徑直拉了南飛燕的手,離席而去。
“莫要跟着,都散了吧。”他喝退了身旁的一干人等,拉她走入一處華麗的內室。這是皇帝嬪妃們休憩之所,她哪能不知,卻只能裝作不懂一般。
“皇上……”小小地掙開了他的手,南飛燕的目光裡蘊出些淚花。“皇上曾說過要立奴婢爲妃,可直到現在……皇上說話不算數!”
敢於如此在皇上面前說話者,或許只有她南飛燕一個!皇帝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她早通過父皇的眼清楚不過。
相貌自然要有,但更要有獨特的性格,那些衝撞,直言甚至叛逆者,往往能得到皇帝的寵愛,這大概是物以稀貴的原因吧。
“不是朕不算數,是近日朕身體不嘉。”東方風物再次擎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來回揉捏,讚不絕口。“這小手,這小臉,這身子……”
他空出來的手就要拉過她的腰帶。
“莫要!”南飛燕一聲喝,目光變冷了許多。東方風物不曾知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也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