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何府。
趙梅兒正在自己臥房裡收拾東西,因爲她義母何氏定了日子,要在五月二十二那一天啓辰坐船返回應天。而今日已經是五月二十日了,所以也就是在後日要離開蘇州。自從被何氏收爲義‘女’後,趙梅兒的日子倒也過得輕鬆,每日起來和楊‘玉’薇一起向何氏請安奉茶,陪着吃了早飯後,母‘女’三人說會兒話,喝道茶,便由何氏領着去後面園子裡逛一圈兒,賞賞‘花’什麼的。完了,便順帶着去何府上房院瞧老夫人魏氏。
魏氏喜歡小輩兒們在跟前圍繞說笑,因此但凡去她那裡,趙梅兒十次有八次要碰見何阿嬌和何振國,以及何府其他房的姑娘和少爺。只是她和他們不熟,也說不上什麼話。所以倒是和何阿嬌和何振國在一起玩笑說話的時間多些。
一般在魏氏那裡呆一會兒,到晌午的時候魏氏就要留着衆人吃飯,小輩兒爲了討她歡喜,也就順從地留下來,晌午飯吃了纔回去。
趙梅兒也和衆人一樣陪着魏氏吃了晌午飯纔回自己房裡去。回房後,她基本上都要拿出自己的繡活兒來,坐着繡點兒東西,也算是消食了。
何氏指給她使的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鬟冬青,還有冬雪就陪着她一起做繡活說話。這麼着繡個半個時辰,兩個丫鬟就催着她去午睡。端午過後,天也一天天熱起來了,所以何氏教給趙梅兒的保養之法就是一定要睡午覺。等到睡完午覺起來,楊‘玉’薇一般會過來跟她一起喝茶說話,到了晚間兩人又去何氏那邊屋子裡吃飯。吃完飯回來,趙梅兒就會把從念慈庵帶出來的佛經拿出來翻看,背誦一番,只是沒敲木魚,也相當於做晚課了。如果遇到不認識的字和句子,她就會在第二日去找楊‘玉’薇請教她。楊‘玉’薇也悉心教她,並和她一起討論佛理。如此一來,日子就過得‘挺’快,而趙梅兒也覺得心緒寧靜,‘精’神和身體一日日的好起來。
不過,在何氏告訴她要帶她一起迴應天楊府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猶豫。何氏也看出來了,就問她,“梅兒,你是不是捨不得你娘和你妹子?心中牽掛着她們,捨不得走?”
趙梅兒點頭,如實相告,“是,我也不曉得她們去了哪裡,到底心中放心不下。而她們也不知道我要跟母親還有‘玉’薇姐去應天,我也怕她們找不到我心中着急。”
何氏唔聲,想了想便說:“這樣,要不我叫冬青和冬雪陪着你回去瞧一瞧,看你娘和妹子她們回吳縣的家沒。要是沒回來,你也可以留個口信給近鄰,告訴他們要是你娘和妹子回來了就告訴她們一聲,你去了應天戶部尚書楊府,讓她們不用擔心。還有,你可以明年回來看她們。”
趙梅兒聞言,也覺的何氏這義母爲自己考慮得周到,便說:“那就依母親所言,明日一早我便去吳縣,再去我家裡瞧一瞧。”
“好,我這就叫人去吩咐府裡給你備車,另外再安排幾個小廝與你同行。”
“多謝母親。”
——
次日,趙梅兒帶着兩個丫鬟冬青和冬雪正要出府時,楊‘玉’薇趕來了,說她也要陪着趙梅兒一起去。趙梅兒一開始還勸她不要去,因爲路上奔‘波’一定會累,還不如舒舒服服地在府裡呆着呢,誰想楊‘玉’薇卻說:“你出去了一整天不在,我覺得孤單得很,必定會覺得一天沒趣兒的,再說了,我覺得只要和梅兒妹妹在一起,就一定不會累。所以,就讓我跟你去好不好?”
趙梅兒被她纏不過,也就答應了。好在何府的馬車大,就算她還有楊‘玉’薇,以及那兩個丫鬟冬青和冬雪都能坐下。
主僕四人上了馬車,車旁左右跟隨着幾個騎馬的小廝。一衆人等浩浩‘蕩’‘蕩’地往吳縣城裡去。他們是一早就出發的,到晌午時已經到了吳縣城裡。因爲有楊‘玉’薇在,所以趙梅兒便吩咐車伕把馬車趕到城裡一間乾淨的飯館前,小廝先跳下馬進去給她們定了個單間,要了些茶飯,還有些小菜,請楊‘玉’薇和趙梅兒兩人下車進去吃飯。
趙梅兒的身份今日不同往日,兩個丫鬟冬青和冬雪拿了帷帽出來請她和楊‘玉’薇戴上,這才扶着兩人踩着車伕放在地上的車凳下來。然後由她們陪着進入飯館那定好的單間去吃飯。
吃完茶飯,略歇了歇,趙梅兒便領着楊‘玉’薇出來,由冬青和冬雪扶着上了馬車,往城東自己家裡去。到了自己家跟前,趙梅兒讓楊‘玉’薇坐在車上,自己下去,到以前自己家的老院子去看,見‘門’上依然掛着把鎖,從‘門’縫裡往裡看,依舊是一個人影兒也沒有。心裡不由得異常失望,心想,看來娘和妹妹終是沒有回來。
趙梅兒並不知道,此時這屋子被她堂兄趙旺給佔了,而趙旺在外吃喝嫖|賭,夜不歸宿,連着幾日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因此她今日來並沒有碰到趙旺,見到的依舊是‘門’上掛鎖的自己家老院子。所以纔會誤認爲自己家依舊是沒人,自己孃親和妹妹蓮兒還是沒回家。
她本想去隔壁問一下祖母劉氏和大伯母吳氏的,但是想起之前的事,還是讓她後怕。就算現在有何府的人同來,她也忌諱去問她們。在她心裡是認定劉氏和吳氏就算知道自己孃親和她們的下落,她們也不會輕易的告訴她。上次,自己給她們哄得被賣到吳奎手裡,差點兒讓她受辱。就算現在想起來,依舊是讓她心驚膽戰。
而且她還想,這會兒要是讓她們見到自己衣着華麗,換了身份前來尋人,不定又會想出什麼鬼主意來訛何家或者楊家的銀子。她覺得自己如今已經受了楊家和何家太多的恩惠,委實不想再給人家帶來這樣那樣的麻煩了。
所以趙梅兒望了望隔壁的院子,咬了咬‘脣’還是沒過去。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這時候隔壁的院子已經住着另外的人家,趙旺已經因爲手頭拮据,把那院子賣給了別人。要是她過去敲一敲‘門’,問一問裡面的人,她一定會知道她大伯父一家已經家破人亡的事情。
不能問劉氏和吳氏,趙梅兒就想去問隔壁的馬嫂子。因爲在她進秦府之前,和妹妹蓮兒最喜歡和馬嫂子的‘女’兒一起玩,兩家時常走動,關係比較好。
於是趙梅兒在以前自己家院子跟前站了一會兒就往隔壁馬嫂子家去,走到‘門’前,有同行的小廝上前去把‘門’拍開,有個‘婦’人‘露’出個頭來問他們找誰。趙梅兒看見這‘婦’人卻奇怪,因爲這來開‘門’兒的卻不是她認識的馬嫂子,是另外一個她從沒見過的陌生面孔的‘女’人。遂她上前去問:“敢問大娘,這家原先住的馬嫂子,你可認識?”
“馬嫂子?認識啊,她家兩月前搬離了吳縣,把這院子賣給我們了。”那‘女’人兩手把着‘門’兒隨意道。
“什麼,馬嫂子搬走了?”趙梅兒聽了不免吃驚。兩個月前,她正在念慈庵裡修行,而第一次回來的時候被大伯母吳氏騙了,也沒有見到馬嫂子。她本想開口問這‘女’人可知道自己孃親和妹妹的事情的,可是回頭一想,那時候人家還沒搬來,自然是不知道的。這問不到人,也就只能按照義母何氏說得給人留個口信兒,要是自己孃親和妹妹回來讓人告訴一聲了。
“這位大娘,我是你們家旁邊趙家二郎的大‘女’兒。今日來尋家裡人沒尋着,因爲明日就要離開蘇州,所以我想請您幫我個忙,就是要是哪天我娘和妹子回家來,您幫我傳個口信給她們可好?”
那‘女’人倒也爽快,說:“行啊,但不知你要我傳什麼口信給你家裡人?”
“那我先多謝大娘了,我想讓您告訴她們我認了個義母,這就要去應天戶部楊尚書家裡。叫她們不用擔心我,我來年回來瞧她們。就是這個,大娘您記住了麼?”趙梅兒忙告訴她。
“應天府戶部楊尚書家。是這個吧?”
“是,吶,我這裡有點兒碎銀子,給您。麻煩您了。”趙梅兒從荷包裡掏出了約莫一兩多碎銀子給了那‘婦’人。
“行,姑娘,你放心,你這口信只要你娘和妹子回來了,我一準兒給你帶到。”原先把着‘門’兒的‘婦’人撒了手趕緊來接趙梅兒的銀子,滿臉是笑道。
得到了這‘婦’人肯定的答覆,趙梅兒從心中鬆快起來,一再謝了她,這才重新轉身離去。冬青和冬雪兩個,還有幾個小廝陪着她回來重新上了馬車。只是趙梅兒轉身後並沒有見到那接了她銀子的‘婦’人掂了掂銀子,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容,然後將‘門’給重新關上。
上了馬車後,楊‘玉’薇就問她,“梅兒,怎麼樣,你打聽到你娘和你妹子的事情了麼?”
趙梅兒失望地搖了搖頭,說:“沒有,只是帶了個信給間壁的鄰人。讓她幫着傳個信。”
楊‘玉’薇就安慰她,“沒有事,明日雖然你和我們一起迴應天了,但是來年我還可以陪你來吳縣。另外,我曾聽你說過你還有個舅舅在崑山,等我們回去,我讓祖母派人去崑山找到你舅舅問一問。我想,或者要是你娘和妹子離開吳縣,極有可能去崑山投奔你舅舅的。不過,也不好說,要是像你先前說的嫁了人,跟人走了去了別的地方也有可能。總之,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幫你找你娘她們的。所以,你不用太擔心好麼?”
趙梅兒想一想,也覺得楊‘玉’薇說得有道理。現如今也只好這樣了,因爲現在的她可算是孑然一身,何氏母‘女’對她來說算是最親近的人了。她們已經幫了她太多了,她也不好太過顧着自己。
“好,‘玉’薇姐,就照你說得辦吧。不過,走之前,我想去我爹墳上看一看。”趙梅兒最後道。
楊‘玉’薇聽了,也覺得她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自然同意了。
於是接下來,車伕就按照趙梅兒的指點去了城東郊外的一塊墳地,趙梅兒帶了小廝買來的香燭紙錢等物去她爹的墳上給他上了墳。說來也是諷刺,就在她爹的墳頭過去幾步遠的地方就是她祖母的墳頭,墳上也豎了碑,刻了字的,可是趙梅兒愣沒看到。
給她爹上墳算是趙梅兒離開吳縣,離開蘇州之前最後的一樁心願了。給她爹上完墳,回身來上了馬車,趙梅兒叫車伕這就將車趕回蘇州去。
馬車穿過吳縣城,出城的那條路恰巧要從秦府‘門’前過,路過秦府時,正遇上街上的兩個閒漢喝醉了酒當街打架,趙梅兒等人坐的馬車就給擋了一下。楊‘玉’薇挑開車簾子,問跟車騎在馬上的小廝前面出了什麼事,爲何馬車停下來了。
那小廝就騎馬上前去看。趙梅兒在楊‘玉’薇挑車簾子的剎那,就又看到了秦府的進出人的西角‘門’。數月前在這西角‘門’前發生的事情,以及後面進入到秦府中,秦老爺和夫人杜氏說得那些話又似極大的‘浪’頭一般向着她兜頭拍下,這讓她霎時心一縮,一股鈍鈍的痛毫無避免地在心口擴散開。然後她想到他們說得那二月十六的日子,那麼這個時候的秦惠平已然成親了吧?這個時候她一定是在蘇州府衙的後宅中爲人|妻了,那麼明珠院一定也是空空‘蕩’‘蕩’了。以前的所有的恩,所有的愛,所有的笑,所有的淚,都被鎖在了那樣一個空空‘蕩’‘蕩’的院子裡,就像是以前兩人在蘇州十全街南皮巷那裡置辦下的宅子一樣。哎,歡愛如煙雲,怪不得佛家說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麼一想,她心口的鈍痛才漸次散開。但嘴中仍然覺得滿是苦澀之味。收回視線,垂眸下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疲倦,也很無力,就靠在車廂上閉上了眼。
楊‘玉’薇指揮小廝們上前去把那兩個閒漢攆開,讓車伕繼續趕車以後,回頭來看,竟然見到趙梅兒閉上眼似乎在假寐。不免想到她今日是既沒有得到孃親和妹妹的消息,又去給她爹上墳,心中難免傷感。這時候她心情不好,覺得疲倦想睡會兒也是自然。便也不打攪她,只是在身邊陪着她靜靜坐着。
回到何府後,當晚何家老太爺和老夫人設宴爲何氏等人踐行,趙梅兒神態如常和楊‘玉’薇一起隨着何氏去赴宴。宴席畢,各自回房安歇,一夜無話。
翌日起來,何府的人就送何氏母‘女’等人去坐船。上了大船,趙梅兒等一切都安置好,便走上船頭,遙望蘇州城,只見那由白牆黛瓦組成的浸潤在蒼翠水‘色’裡的城離自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目力所及的遠方。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無根的浮萍,隨‘波’逐流,飄向了陌生之處。她此時心裡最是牽掛不下的依然是她娘和她妹妹蓮兒,希望自己這一片浮萍能儘快飄回她們身邊,闔家團聚,共享天倫之樂,過上平靜幸福的日子。
——
“蓮兒,我昨晚又夢到你姐了,哎,最近不知怎麼的,老是夢見她呢。她看起來‘挺’不好,要哭不哭的,我擔心她會不會有什麼事啊?想回去瞧一瞧,可又這麼遠。如今想起來,當初是真不該答應那馬牙婆讓她進秦府爲奴,以前在吳縣,還想着逢年過節得能見着她。哪裡曉得秦府的規矩嚴,非得要在裡頭伺候一年才能放出來相見。偏偏今年咱們過年有沒有在家過,這麼着竟然有一年多沒有見着梅兒了……”
張氏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一邊拿着針在納鞋底。她在給賈維做鞋。年前到了崑山後,賈維拿出部分攢下的銀子賠給了吳菊的爹孃,幫着辦了她的喪事。剩下的銀子就租了個大院子和戲班子的人住在一起。
後來過完小年,賈‘春’帶着趙蓮兒也到了崑山,找着了賈維等人。趙蓮兒便和她娘張氏住一個屋子,賈秀和他爹賈維住一屋子。剩下的幾間屋子,戲班裡的人擠一擠也就住下了。
張氏重新見到了自己的小‘女’兒真是異常歡喜,想起一月多前離開桑林鎮時,趙蓮兒生死未卜,真是把她嚇得夠嗆。如今母‘女’重逢,不由得將諸天菩薩給感謝了一遍。
年節上,賈維接了不少大戶人家的請柬,請賈家班去唱戲。賈家班子的衆人因此好一陣忙碌。一直到年過完,進入二月才鬆了。這時候,張氏和自己的哥哥張誠一家人通過賈維也聯繫上了,同在崑山城裡,便彼此走動起來。
到四月的時候,賈維去向張誠提親,想續絃,迎娶張氏。張誠和賈維‘交’了這麼多年朋友,又知道他對自己妹妹及她的‘女’兒多有照顧,是個可以託付妹子的人,便也爽快答應了。進入五月,賈維擺席請客,就正式娶了張氏做娘子。兩個人搬到了一個起住,趙蓮兒就去了賈‘春’那屋子裡,和戲班子裡的其她‘女’孩兒擠一擠,另外搭了張‘牀’住下來。
兩個人在一個屋子裡倒好說話,自從二月份戲班子不忙以後,兩人就常常聚在一起商量開個小繡房的事情。到五月裡趙蓮兒的娘張氏和賈維成親之時,她們籌辦小繡房的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在離此不遠的泉水巷她們租下來一間小小的臨街的屋子,又去找了可以拿繡活兒的大繡坊,拿了價值二十兩工錢的繡品回來,就在兩人租下的那間臨街小屋的‘門’楣上掛上個招子,上面寫着‘春’蓮繡房四個字。這繡房的名字是兩個人一起想的,裡面有兩個人的名字,也好聽順口,就取了這名字。賈‘春’又‘花’錢買了些桌凳擺在屋子裡,又在‘門’口‘弄’了個木櫃臺,上頭擺着些好看的繡品吸引人。
這些都準備好了,便是擇日開張了。辦繡房的事情一開始趙蓮兒和賈‘春’都是瞞着張氏的,因爲怕她說她們是‘女’孩子家,做買賣不妥當,不同意。直到都準備好了,趙蓮兒纔打算跟自己孃親說,希望等到開張那一日,自己娘也能去捧場。因此這一日,她和賈‘春’商定開業日期以後,便溜到了她娘房中來找她說這件事。
進屋的時候,她繼父賈維並不在,只有張氏坐在窗前的一張椅子上在納鞋底,便聽到了她方纔那一席話。不免安慰她,“娘,人都說夢是反的,夢死得生,夢生得死。您夢見姐姐過得不好,實際上必定她這會兒是過得好呢。您想一想,秦家可是咱們那裡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呢,姐姐到了裡頭一定不會穿不好吃不飽的。而且,她可是伺候的秦府大小姐,那位大小姐的使喚丫鬟得的月例銀子在秦府裡頭是最多的……”
張氏其實心裡也曉得自己大‘女’兒進了秦府去服‘侍’秦家大小姐,也不會過得太差。就是一年多沒見着‘女’兒,心裡思念她,最近老做夢,想找個人說一說心事也就好受些了。因此得了趙蓮兒的安穩,便也感覺心中鬆快些了,遂說:“我跟你舅舅說了,要是最近兩三個月還要去吳縣那邊收絲販絲的話,就順帶去秦府幫我們探望一下你姐,看她過得怎麼樣。我心裡頭是真希望那秦府大小姐是個好人,只叫你姐伺候她三五年就行,然後能放她出來,不管要多少銀子,爲娘我都要去借來把她給贖出來。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在死前,要看到梅兒和我們重新相聚,一家人在一起……”
趙蓮兒聽了這話,心中也跟她娘張氏一樣,心中有些傷感。一年多前,自己的姐姐賣身爲奴進秦府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候被‘逼’無奈才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如今緩過來了,日子好過了,就後悔當日爲什麼不忍一忍,說不定再忍一忍就不會讓姐姐離開了。
“娘,您不是想讓姐早一些回來麼?這要贖姐出秦府,咱們就得多準備銀子是不是?我今兒來就是跟娘說,我和賈‘春’合夥開了個繡房,擇日就要開張了。我來跟娘說,想請娘還有繼父到時候去捧場。還有,我們有什麼沒準備妥當的,你們看一看,再提點我們一些。”趙蓮兒接着她孃的話把自己的來意大膽地說了出來。
“啥?你和賈‘春’一起開了個繡房?你們哪裡來的銀子啊?還有這繡房開在哪裡啊?”張氏一聽果然吃驚,便停下手裡的活兒,一連聲地追問道。
“銀子是賈‘春’出的,她唱戲這麼年,攢下了些銀子。我們的繡房就開在前頭泉水巷,鋪子一年的租金只要五兩銀子……”
還沒等趙蓮兒往下說完,就聽到院子‘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然後院子‘門’兒被人猛地推開,發出“砰”得一聲響,有人往這邊屋子裡來了。
張氏和趙蓮兒被這響聲驚到,就都站起來往外走,剛走到屋子‘門’口,就見到賈秀和幾個醫館裡頭打扮的小廝擡着一架竹躺椅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而在那竹躺椅上,躺着頭部包裹了棉布,緊閉雙眼,衣袍上滿是血跡的賈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