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瞧着比病着的時候氣‘色’好多了。”秦惠平望着趙梅兒笑着點頭,又問她:“身子也養好了吧?”
趙梅兒垂眸答:“多謝姑娘的‘藥’,我病纔好了。身子也康健。”
“嗯,這就好,對了,你是叫趙梅兒來着是吧?”秦惠平繼續問,頗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但卻不讓人厭煩,只覺她親切。
趙梅兒在底下點頭,心裡有些小‘激’動,大小姐竟然記得我的名字呢。秦惠平沉‘吟’了下,便說:“你就改成‘侍’梅吧,我房裡頭其她幾個丫鬟好叫你。”
“多謝姑娘賜名。”趙梅兒忙蹲身一禮道謝。在來之前魯媽媽說過進到這秦府裡頭來當差,主子是會給奴僕改名字的。所以早教過她,當大小姐給她賜名時該怎麼做。
秦惠平在上頭“哦”一聲算是受了她這一謝,接着對站在下頭的蔣媽媽說:“‘侍’梅就頂上‘侍’‘春’的缺吧,跟其她幾個大丫鬟都一樣。至於該做些什麼,我一會兒讓‘侍’夏她們幾個跟她講。”
蔣媽媽應了聲“是”,心裡頭不免有些微驚。按照府裡頭的規矩,就算是再好的丫鬟初初進府到大小姐屋子裡服‘侍’,也該是從二等丫鬟開始當差。可這趙梅兒一來,大小姐就直接把她提成跟在她屋子裡服‘侍’了幾年的‘侍’夏她們幾個大丫鬟一樣是一等,可見大小姐是十分看重眼前這個新進府的丫頭的。
她忽地又想起有一回恍惚從這院子裡幾個小丫鬟的竊竊‘私’語裡頭聽來的,大小姐曾經出去給這趙梅兒送過什麼洋商的治風寒的‘藥’丸子之事。這麼說起來,難不成大小姐和眼前這趙梅兒之間有什麼‘交’情,纔會對她這樣好?
這麼一想,蔣媽媽就又多看了趙梅兒幾眼。心裡暗道,你倒是個有福的,合了她眼緣,讓她對你青眼有加。
吩咐完蔣媽媽,秦惠平便又對屋子裡頭圍繞在她身邊的丫鬟們笑着說:“今兒個是小‘花’朝節,咱們到後頭園子裡的‘花’樹上去掛上你們剪得紅絨‘花’,向‘花’神許願。”
衆丫鬟俱都高興起來,紛紛說好。就有人捧了早剪好的一些各種‘花’朵形狀的紅絨‘花’出來,秦惠平這時卻向着趙梅兒招一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
趙梅兒不明所以,但還是快步走了過去。走到秦惠平身邊時,卻見她已經站了起來,順手從身旁一個俏麗的丫鬟捧着的那一托盤的紅絨‘花’裡頭挑了一朵牡丹出來,然後擡手從自己發間拔下一隻金釵,對她含笑道:“低頭。”
這是要給自己‘插’戴絨‘花’?趙梅兒會意過來後,有受寵若驚和莫名的羞意,但還是依言低下頭去。
秦惠平便將那朵剪好的紅絨‘花’放到趙梅兒的一隻環髻上,然後拿自己的那隻金釵將絨‘花’固定在上頭。在替趙梅兒‘插’戴絨‘花’時,眼睛不經意在她香腮和弧度美好的脖頸間似‘春’風拂柳般掃過,‘脣’邊揚起的弧度更甚。
“今兒個是‘女’孩們的節日,我屋子裡頭她們都戴了‘花’,恰巧你來了,也得跟她們一個樣。”
是溫柔的語氣,在向趙梅兒說話,解釋她爲何要這麼做,同時也是說給周圍的人聽。
趙梅兒等她‘插’戴好絨‘花’,便擡起頭來,望着秦惠平抿‘脣’一笑,感‘激’道:“謝姑娘……”後面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說了。該說體貼還是掛懷,好像覺得都不合適。但是她的謝意和感‘激’卻全是發自肺腑的。
秦惠平看着眼前戴上了自己親自替她‘插’在髮髻上紅‘色’絨‘花’的趙梅兒,不覺讚道:“真是人比‘花’嬌,‘色’比‘花’‘豔’。”
深邃的眼裡有灼灼的亮‘色’,倒讓望着她的趙梅兒再次低首下去,這一回緋‘色’終於壓不住的在她粉面上渲染開來。
“姑娘,你瞧你,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了。況且,嘴裡頭又說癡癡呆呆的話了。”‘性’子一慣活潑的‘侍’秋在一旁戲謔地笑道。她這麼一說,一屋子的人都開始呵呵笑起來。也難怪,屋子裡的人除了初初到這裡的趙梅兒外,誰到知道她們服‘侍’的大小姐喜歡生得美的‘女’孩兒,並且對跟前這些‘女’孩兒十分親切,不吝褒獎之辭。在她跟前的這些人,都是得她喜歡的才能進到這屋子裡,在她跟前服‘侍’,也被她常常稱讚來着。
就像秦惠平常說的話,她覺得生得美的‘女’孩兒堪比世上最美的‘花’,也堪比世上最美的畫。她的眼睛喜歡停留在美的東西上頭,覺得那樣纔會賞心悅目,心情舒暢。這癖好府裡頭上下的人都冠以一個“癡”字,連帶着說那些‘女’兒美的話也就成了“癡話”了。
滿屋子裡的人這麼一笑,秦惠平便從那癡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嘿嘿笑了下,隨即招呼屋子裡頭的人說:“走,咱們去後園裡掛紅,酬謝‘花’神!”
其她人自然響應,便都拿着各自剪好的絨‘花’簇擁着秦惠平往外走。
秦惠平擡腳往外走時,不忘招呼站在跟前的趙梅兒,“‘侍’梅,走,你也去。”
“哦,好。”趙梅兒連忙答應,跟在她身後,隨着其她人一起出了正房,往後頭的‘花’園裡去。
秦府的後‘花’園就在大小姐秦惠平的明珠院後頭,因此走出明珠院,往後走出去不遠,通過一道園‘門’就進入了園子中。江南的園林在整個大明來說,都是修造的最美的,這時候又是仲‘春’時節,滿園草長鶯飛,‘花’樹繁盛。一羣堪比‘春’‘花’嬌‘豔’的少‘女’在歡聲笑語中雀躍着行來,平添了如許‘春’|‘色’。
“咱們去那片杏‘花’林,那裡的‘花’開得正好,先掛些絨‘花’在上頭,酬謝‘花’神。”秦惠平指着園子右邊一片杏‘花’林興致頗高地笑道。
跟在她身後兩步遠的趙梅兒順着她的手看過去,見她手指所指着的地方是一片粉白‘色’的‘花’海,在翠綠芳草形成的緩坡上,有上百顆的杏樹,那‘花’開得極盛,果然是一個好去處。
於是衆人便依着秦惠平所指,拿着各自剪成的許多大紅的絨‘花’走進那片杏樹林裡頭,找那開得茂盛的‘花’枝,把自己剪成的絨‘花’,用紅‘色’的綢帶子系在枝頭,然後虔誠的雙手合十許願。
隨着秦惠平來的十幾個丫鬟在杏‘花’林裡掛紅酬神許願,嘻嘻哈哈,笑聲傳出去老遠。趙梅兒一開始還有點兒拘謹,不過很快被周圍的年輕‘女’孩兒們的歡快的情緒感染了,也臉上帶着笑看她們掛紅許願。
在眼前這些酬神許願的人裡頭,她最關注的還是在她身前不遠處的秦家大小姐。丫鬟們在她的倡議下到杏‘花’林裡頭來掛紅酬謝‘花’神,自然第一個要讓秦惠平來掛的。
只見秦惠平從身邊大丫鬟‘侍’秋的手裡拿了一朵極大的絨‘花’,用紅綢子系在了枝頭,那枝頭一大片開得很是茂盛的粉白‘色’杏‘花’,配着那朵鮮‘豔’的大紅絨‘花’,兩‘色’對比,異常的鮮煥奪目。綢帶在‘春’風中翻飛,拂過仰面看着枝頭那朵紅‘色’絨‘花’笑的大小姐,鴉青的發,雪白的面,靛黑的眼,紅‘豔’的‘脣’,加上那一身石榴紅的衣裙,忖着身後白‘色’的‘花’海,瓦藍的碧空……
趙梅兒看得呆了。覺得大小姐入了畫,而她從沒有看過這樣美的畫。彷彿心在‘春’風中失落了一般,人有些恍惚。
不過就在她走神的時候,有人走過來推了推她,說:“‘侍’梅,姑娘讓你也去掛一朵絨‘花’酬神許願呢!”
趙梅兒給這一推,人從恍惚中清醒過來,視線聚焦,便見到了已經掛完紅許過願的秦惠平正站在那棵開得十分茂盛的杏樹下含笑望着自己。笑容裡有莫名的興味。
對上她的視線和笑,趙梅兒不自覺地一陣心跳,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起的,彷彿剛纔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被大小姐給逮住了。這感覺從何而來,她並不明白。忙掩飾‘性’地將視線轉開,就看到了身邊站着的一個美貌的丫鬟手裡拿着一朵繫了綢帶的絨‘花’遞到她手裡。她記得這個人的名字,是叫‘侍’秋來着,大小姐曾經喊過她的名字,也是她剛纔在明珠院的正房裡那開玩笑的一句話,解了自己的圍,不讓自己被一屋子的人看着羞澀的擡不起頭來。
接過‘侍’秋遞過來的那朵絨‘花’,秦惠平又招手讓她過去,指着她繫上絨‘花’的‘花’枝旁邊另一枝開得很盛的杏‘花’讓她繫上許願。
趙梅兒又豈能拂大小姐的好意,便按照她所指,將自己手中的那朵大紅絨‘花’系在了枝頭,然後雙手合十向着‘花’枝拜了幾拜,閉目微微垂首許願。
她並不貪心,只許了一個願,就是願自己的孃親病好後和妹妹蓮兒好好過日子。不過,因爲想起了家裡的孃親和妹妹,腦子裡不自主就又連帶着想起了對自己孃親和妹妹心懷不善的大伯母,緊接着很自然就想起了今兒個見到的進府裡來的堂姐趙桂兒。於是一開始的疑‘惑’又再次充斥了在她心間,令她本來如沐‘春’陽的好心情打了折扣,變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