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幹啥呢一個人在這裡自說自話的?叫別人還以爲你是發神經了呢!”
有人在用力拍打我的後背。
就在這稍一分神的工夫,我對面的呂昌倏然消失!耳畔只留下了一句話:“我是冷夢曦!”
火車依舊在鐵軌上奔馳,車廂裡的乘客或在交頭接耳,或在磕瓜子聊天說笑,或在打瞌睡。我對面的小九正關切地注視着我,身邊此時又多出了兩個身影。這兩位中間的一個就是把我從夢魘中拍醒的蔣繼祖,那個修爲頗深的海靈子,而另外一位就更熟悉了,雖然穿着上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可從他抱在胸前的那個紙箱子上一下就認出了他本人:農業山泉販子張祥,海靈子的巡海夜叉!
好一陣兒,我才從夢魘裡完全清醒過來。
卓九擔心地望着我:“嚇死我了!你就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嘴巴大張着,眼睛死盯着我,眼珠子居然一動不動,就像是石化了一樣。要不是海師傅把你拍醒,我真害怕你出點什麼事……”
海靈子歪着腦袋看了我一會兒,壓低聲音問:“你剛纔進入了一個結界,完全失去了自我防範意識,我的手下跟我說,他看見你的對面坐着一個女子,臉是從鼻樑中間被撕裂開的,面孔模糊了一點,看不出來是誰。告訴我,她是不是那個所有事情背後的總後臺?”
與冷夢曦的對話猶在耳邊,這姑娘的身世實在是讓我覺得悲慘,也值得同情。但是,同情畢竟不能代替理智,如果說她前半生水深火熱,那麼她變成孤魂野鬼後的表現就實在不可以原諒了。與邪惡的西方魔教狼狽爲奸,蠱惑無知,毒害善良,公然與和平時代對抗,這樣的結果恐怕並非她的初衷吧。
放過她,就等於放魔鬼過關,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在判官身上的事情。
閉上眼睛,在內心裡問責自己,究竟善與惡的分水嶺到底在哪兒。
醒來時感覺腦袋很沉。
整間屋子裡就我自己。
外邊傳來低低的私語,我環顧了四周,發現環境非常陌生。房間不大,牆上牀頭貼了不少大明星的海報剪貼,蓋在身上的被子居然是粉紅色的!牀頭居然還有一架梳妝檯!我去!我不是在回家的火車上麼?怎麼一傢伙穿越到誰家姑娘的閨房裡了?
側耳傾聽外邊的議論時,我更糊塗了。
外邊是一個年輕的女聲、一個蒼老的男聲跟一個蒼老的女聲在議論着什麼,聽不清楚內容。我使勁揉揉發漲的太陽穴,試圖活動一下四肢,卻發現四肢痠軟無力,勉強掙扎着下了牀,搖晃着想去拿掛在牀頭的衣物,纔拿起褲子,卻意外發現在我的衣物下邊赫然還搭着一套警服!而且是女式警服!
我暈了!慢慢轉過身體,徹底暈了!牀頭上方懸掛着的是一幅很大的藝術照,英姿颯爽的一爲女警察正表情嫵媚的凝視着我。
我這是在哪兒?這到底是誰?我不是在火車上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手忙腳亂的才穿好衣服,還沒來得及套上夾克,門忽然就那麼毫無防備的開了,從外邊飛撲進來一團毛茸茸的事物,一頭就撲上來,雙手搭在我的肩頭,不分眉眼一通亂吻!
毫無防備的我一個後仰摔在牀上,那張本不是爲我量身定製的小單人牀哪兒受得了我這分量啊,只聽哎呀、喀嚓!嘩啦啦!一連串的動靜之後,屋裡的燈亮了,狼狽不堪的我仰面朝天躺在一堆散了架的木料與被褥上邊,一條雪白的博美犬睜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無辜地站在我的肚子上,天真無邪地還在我的臉上吧唧吧唧舔得帶勁兒呢。
門口的三張陌生的面孔驚訝了片刻,忽然爆發出鬨堂大笑!
我的雙臂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得用溫柔的無助的眼神哀求小博美同學趕緊先從咱的肚子上挪挪窩,想親熱咱一點都不反對,可先得讓人家坐起來再說嘛!
博美可一點挪窩的意思都沒有,小爪子一按我掙扎欲起的胳膊,潮乎乎的舌頭吧唧一下就齊着我的鼻子橫掃了一遍……
“刀刀!你又調皮了!聽話,別去惹叔叔!”
門口傳來清脆的女聲,聽上去略顯稚嫩,還有點兒嗲。
小博美耳朵朝上一豎,頑皮地眯起大眼睛,迅速從我身上跳下去,搖着短尾巴屁顛屁顛兒的朝門口那個模糊的人影跑去。
好不容易纔撐着地板爬起來,勉強靠在牆邊上,我滿臉都是小博美的口水,狼狽地邊擦邊向房子的主人連連道歉:“真是太對不起了!您看我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還把您的傢俱打壞了,這樣這樣,您把損失告訴我,我雙倍賠償!”
不知道我到底是喝了什麼還是吃了什麼,我的眼睛始終看不清東西,總是蒙着一層霧霾似的,對門口站着的屋子的主人到底長啥摸樣也分辨不清,只好低着腦袋一個勁兒的道歉。
門口的人影撲哧一下樂出了聲兒!
“老茶大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能請您住到我家裡那是我家莫大的榮幸呢!”
我對這個聲音感到十分陌生,歪着腦袋竭力回憶着,可就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在哪兒聽到過這個聲音。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大哥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您忘了?咱們可是一趟火車到的這兒,我就坐您旁邊,我是從長沙上的車,您還給我和其他旅客講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偵探故事呢!我是卓九啊!”
這個聲音……卓九又是誰?我怎麼會住到別人家裡?我不是來找同學投靠的麼?
纔想到這裡,就好象揣測到我的想法似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是啊,您的同學去了西藏,我們這裡又在舉辦國際網兜節,大小酒店都客滿了,我在大街上遇到了您,就把您請回家了呀。”
噢,原來是這個樣子,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呢!如此侷促,還打壞了人家的東西……慢着,卓九……卓九是誰呢?
這時,一陣濃濃的倦意襲來,我頓時失去了知覺。
很多夢境,很多場面,似曾相識,又很陌生。
穿警服的女子的臉交替出現過……
烈火熊熊之中歇斯底里的白衣女子仰天狂呼着天父垂愛……
赤身的無數個戴着面具的女子圍在我的牀邊……
巨大的、由金錢堆砌成的錢山下,乾枯的屍體,不瞑的雙眼,劇烈掙扎的姿勢……
瘋狂的公路追逐、滿臉血污的無臉人……
還有時近時遠的陰冷笑聲:“嘿嘿嘿嘿,你也來了?霍霍霍霍!我來捉你!”
胸口好象有重物按壓着,喘氣不勻,喉嚨裡好象有團烈火!耳畔依稀有個遙遠的話語聲:“我叫冷夢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