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下的列車開始,一直到G城的14號大樓,教主大人陰魂不散,始終糾纏着我這個看似與她毫無瓜葛的外人。自從黃龍寺的正邪大戰之後,人的世界裡似乎再也沒有教主大人的蹤跡。定向爆破廢墟上孤零零矗立着的那個被紫金鉢盂圍裹着的單元在黃龍寺大戰初見分曉時就轟然坍塌了。
黃胖子的團隊收走了已經還原成一隻淡色小球的紫金鉢盂,夏超和他的判官團隊接到上級命令,也陸續撤離了廢墟。當最後一名判官成員離開廢墟後,伴隨着隆隆的轟鳴,各種建築機械就相繼開進了這片荒廢許久的大工地。
盤踞在G城的天使投資集團一夜之間聲狼籍;身居高位,爲黑惡勢力充當保護傘的副市長部首火被紀檢部門雙規;那個風騷的法籍華人投資者、具有重大犯罪嫌疑的冷露曦則不知去向;天使投資集團所在的大樓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就在所有監視他們的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神秘消失了。
全市的警察把天使投資集團所在的大樓基本翻了個底朝天,卻無任何發現。判官組織成員、市局刑警大隊副隊長卓九帶着探測小組只用了十幾分鍾就找到通向地獄的入口……
那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防工事的入口。
原先入口處的沉重鐵門從裡邊被某些物質給封死了,消防武警費了好大的勁兒也沒能弄開,後來只好電告上級,從省城請來專業工程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地下室的另一間貯藏室鑿開厚重的牆壁,進入到那個入口的裡邊。原來,入口處的三防結合門被人從裡邊用燒溶的金屬汁液全部封死,那感覺就跟進了上古時代的大墓似的。
根據上級指示,奉命前往G城集結的判官部隊分成四個部分:突擊隊負責開道,清掃一切敢於阻擋部隊前進的障礙;搜索隊負責尋找一切可能與邪教有關的證據;防爆隊與突擊隊協同作戰;還有一隊由海靈子蔣繼祖率領,不過,在現場我們並沒有看到海靈子和他的神鬼部隊,天曉得這傢伙又在搞什麼名堂。
所有部隊都集中在天使投資大樓的地下室入口外,入口處的三防結合門已經被從裡邊拆卸掉,黑洞洞的入口虎視耽耽的注視着每一名戰士。我們在等待總攻擊命令。
我被分配在搜索隊裡,卓九和於小魚遠遠的站在突擊隊那撥人裡,大病痊癒的張弘強站在我身後,我們靜靜等待着。
耳邊吹過一陣微風,有個聲音突然傳入腦海:“整幢大樓已經被黃胖子包了餃子,我們只管放開了幹,我的團隊已經把教主大人的臭皮囊毀掉了,這一次,她無路可退。”
判官部隊的成員大多隻是象徵性的佩帶了防身輕武器,這些武器自從上身後就極少被使用過,就像張弘強、於小魚那樣,用本身所具備的異能打擊敵人。
不過,老天保佑,於小魚千萬別再出其不意吼一嗓子了,那樣,會死很多人。還有妖魔。
海靈子這傢伙,如果任務安排下來而他沒出現在突擊現場的話,那他就一定會在戰場中心。教主大人曾經有兩副皮囊,一副是她自己的,另一副是她妹妹冷露曦的。她自己的那副被她從黃昏家的地下室偷走後。就一直存放在這座地下建築裡。
看樣子,海靈子這傢伙帶去的那一組已經把兩副皮囊都翻騰出來了。
教主大人沒了皮囊,就等於失去了一層屏障,依我看,我們搞的這套陣仗可能都有點過了,把於小魚和張弘強拉出來就能搞定教主大人。特別是於小魚,那驚天地泣神鬼的絕世一吼,當日不但摧毀了紫金鉢盂,震蒙了海靈子,還把鬼府冥使孟婆嚇得一溜煙跑地無影無蹤……
依我看,下一屆組織選舉,於小魚很有希望進入七人團……
才瞎琢磨到此,感覺心頭一動,甭說,是總攻擊的命令下來了。
教主大人的地下王國果然不是蓋的。
我們那麼多人撒進去,居然像遊進了茫茫大海。
很多地方看得出是後續建造的,甚至於水泥的堆砌都還沒有乾透。
如果平凡人進到此處,別的不說,單單是那些聞所未聞的陷阱暗器就能馬上置他於死地而絕無後生,不過這些只能抑制俗胎凡人的小孩子把戲遇到三色判官們立刻就現了原形。
好幾次,我們搜索隊跟突擊隊狹路相逢,我這才發現,敢情於小魚的嘴上套着一個東西,沒看太清,似乎小於不想讓大家看清楚,隱約覺得,那好象是一個牲口常戴的籠頭。
難怪進來那麼久了都沒有聽到小於的驚世一吼。
在下邊轉來繞去,終於,各路人馬出現彙集在總教壇所在地,一個大得無法用語言描述清楚的廣袤空間。
之所以稱呼爲總教壇,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爲我們目力所及的地方只有孤靈靈一把普通的高腳椅子,椅子上空空如也。慢着,也不是空空如也了,我身邊的張弘強輕輕扯了我袖子一把,小聲道:“椅子上有個女人,很漂亮,目光很陰毒,周身充滿怨氣,後背上還有三對兒翅膀。”
甭問,不是教主大人還能是哪個?
正在這時,我周圍的那些判官們好象接到了什麼指令,竟然扭頭就跑,如同退潮般幾分鐘就跑光了,諾大的空間裡只留下了幾個孤單的身影:我、於小魚、張弘強。不過,在我體內某個位置上的震感十分強烈,我那難兄難弟海靈子跟他的陰山小組一定就盤桓在附近。
按着黃胖子傳授過的黃氏擾亂法,我照方抓藥地對着椅子上的教主大人就是一通攻勢凌厲的意淫……
這招真是百試不爽,纔想到效果就立刻凸現,空空的椅子上頓時現出了教主大人的原形……
教主大人看上去已經全無當日的驕橫,顯得十分疲憊,不過,那副表情依舊很惡毒。
蜷縮在高腳椅中的教主大人嘴巴在一張一合,但是聽不到聲音。哈,也是,教主大人沒了宿體,再不能通過皮囊來傳達她的旨意,好在我們幾個都讀得懂脣語,教主大人即便什麼都沒說出聲來,大致意思也都明瞭了。
站在我身邊的張弘強有點緊張的看看我,嘴巴也是一張一合無聲道:“老大,上頭配發的那玩意兒到底好使不?萬一……”
張弘強的擔心不是毫無道理。
自從遭受了於小魚排山倒海般的聲波打擊後,張弘強在海靈子的水繭子裡恢復了很久,出來後又在冥使的畫地爲牢裡小住了幾日,這才把被震飛的三魂七魄收拾到一起。當時我們沒有防備,已經無法測出於小魚當時的那聲驚世一吼到底是多少分貝。不過據說,在舟山基地裡,黃胖子他們已經對於小魚的聲帶進行的測試,結果讓所有參與實驗的人面如土色。於小魚在全封閉的實驗室裡運足丹田氣吼出的那一聲足可以與二戰中著名的巨型大炮“古斯塔夫”發射瞬間的聲浪相媲美,若沒戴防護設備,普通人的耳朵不僅會在瞬間失去聽力,還會因爲強大的聲浪受到致命打擊……
基於這種情況,總部經過研究,向所有組織成員配發了炮兵專用的傘形耳塞。這種耳塞平時不影響正常通話,受到強烈震盪時可以瞬間關閉通道,起到對耳朵的防護,最大程度上減少聲波對人體的損傷。
不過這玩意兒到底好使不好使,能經得起於小魚女士雷霆萬鈞的一吼麼?
我關心的不是小張的擔心,我關心的是教主大人事到臨頭,還有啥花樣沒使出來。教主大人的意思在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她不服氣,還要挑戰。
買疙瘩,都淪落到有質無形的落魄份兒上了,還想東山再起垂死掙扎?教主大人,試問您還有資本麼?醒醒吧!你要懲治的人都懲治完了,別再拿着你那個天父的雞毛當令箭了,啊,不提天父還好,忘了告訴你,你那位在天之父我們當中有人去做過外調,人家耶和華很是不屑的說,根本就沒有成立什麼人間組織,在伊甸園呆的好好的,有仙果吃,有天使陪聊,來這個爾虞我詐的人世間幹啥?你那個天父不就是被轟出天國的大天使首領路西弗麼?別別別,千萬別否認,他就住在你的心裡,不然,他那三對兒破翅膀怎麼會在你的身上?拉倒吧,別掙吧了,被你那個天父給忽悠了。原本你也是個受害者,爲什麼一定要走到今天這個山窮水盡的地步,自己琢磨琢磨吧,還是怨氣太盛,走不出魔障,走不出自我啊!醒醒吧,去投個好人家,或者投個啥都可以,總之,別折騰了,你真的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一邊用意念跟教主大人調侃一邊慢慢向後移動着腳步,張弘強也跟着我慢慢朝後移動。
教主大人顯然是被我的一通胡說八道給侃暈了,縮在椅子裡不停地搖晃着,有質無形的透明體顫抖的很厲害。
地下空間很大,像我們這種緩慢的移動法兒,猴年馬月才挪得出去。
海靈子不失時機的浮現在我的腦海裡:“老大,別挪了,再挪教主大人就回過神兒了。不用挪,那玩意兒我問過老灰,管事兒着呢。再說,那條小魚要是來那麼一嗓子,且運功呢,現在還不是時候。教主大人這會兒思維非常混亂,根本就無暇顧及到你我在琢磨啥。咱們兄弟何不趁此機會聯手幹她一傢伙,就算不打得她灰飛煙滅,也替小魚姑娘分擔一點功力,這樣的話,在女士面前,纔不顯得咱們爺們太平凡嘛。”
我朝這傢伙隱藏的空氣方向惡狠狠地吹了一大口氣,早上吃了兩頭大蒜,這會兒全使上了,我不黑你誰黑你啊?嘿嘿嘿嘿。
“你省省吧,別動歪腦筋,我的絕招比那些個大陣強大不曉得多少倍。對付教主大人,用我的招數回回靈驗。”我說的所謂絕招自然是黃胖子想出來的那個法子。對付教主大人確實是百試百靈。
空曠的地下空間裡,三個人奇怪的排列着,呈現着一個詭異的三角形。三角形的頂尖是於小魚,後邊的兩個對角線上是我和張弘強。而頂尖鋒芒所指向的則是那個充滿怨恨的孤魂野鬼,此刻這隻惡鬼叫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在她的意識中,還寄生着一個更壞的傢伙,從眼前的形勢看,如果剷除了教主,寄宿在她意識裡的這個傢伙也就跟着玩兒完了,最起碼,他再也不能作惡了。
於小魚始終沉默着。
顯然,對面的教主大人根本就勾不起她的憤怒。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感到憤怒並且絕望的大概也只能是站在我身側的張弘強警官。
張弘強顯然感覺到了我有意識的側目,扭過頭髮來詢問的目光。
我看了看他,又朝於小魚的背影撇了撇嘴,表情略微有些猥褻。
張弘強何等聰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我的用意,臉上的表情馬上變得又痛苦又難過,那摸樣就跟剛吞了一塊臭豆腐炸臭襪子似的,看得我都有點噁心。
隱在空氣裡的海靈子領會則更加透徹,乾脆直接就在於小魚的面前幻化出一個活生生的、千嬌白媚的王筱蓓的形象來!
於小魚才瞧見王筱蓓,心裡的那一份始終沒有消褪的怨恨頓時被熊熊燃燒起來!漂浮在她面前的那個王筱蓓的幻象正在朝她笑,笑容中包含了幾乎所有嫵媚與嬌嗔,這要是換了黃胖子,估計早就鼻子噴血難以自持……
“張弘強,我跟你上輩子有啥冤仇?你要搞個狐狸精來羞辱我!我跟你沒完!”於小魚那架勢,那眼神,看得我心裡早已經毛骨悚然,我清楚的知道,於小魚的火被海靈子那小子給拱起來了,眼瞅着這就是要爆發的節奏,我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張弘強!我恨你!”
等我清醒過來時,諾大的地下空間裡除了歪倒在地的我跟小張外,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教主大人不知去向,於小魚先前站立過的位置上有一灘殷紅的鮮血,而於小魚本人也不曉得去了哪裡。
雖然有專業的防震耳塞,也不足以抵禦於小魚那毀天滅地的狂怒嘶吼。我又一次被於小魚吼趴下了,身邊的張弘強一動不動的仰臥在那裡,從他的緊閉着的雙眼中竟然流出了暗紅色的血水!而他的其他暴露於外的器官處都有半凝固的血塊滯留,這可真是七竅出血啊!
一陣暈眩襲來,我又昏了。
迷迷糊糊中好象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聲音顯得很遙遠卻又很熟悉。
努力迫使自己睜開眼睛,眼前的環境卻變了,變成了到處破敗灰暗的水泥牆坯,眼前的那張臉顯得很虛幻,雙影重疊着看不清眉眼。
“別看了,是我,呂昌。冷露曦,冷夢曦都是我,我說過,就算我要下地獄也要拉上你當我的見證,你以爲那麼多事情都發生過,你就能超脫局外麼?哈哈!做夢!你們人類就是喜歡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醒醒吧!你逃不出本教主的手心!更別想逃出天父的掌握!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誰!”
我草!我這是在哪兒?
“你在你自己的噩夢裡!從前我說過,我要你做我的見證,你不聽,非要搞出這麼多的事來,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從上徹底消滅掉!叫你變成跟我一樣的遊魂野鬼,這一輩子你都別再想跟你那睜眼瞎老婆團聚了!我要你也嚐嚐我所嘗過的滋味!”
腦海裡,似乎還有一個聲音在與教主大人的聲音抗衡:“老大,別聽那婆娘鬼扯!她和她的天父已經被小魚吼進死淵了,絕無逃出機會!老大你現在只要能擾亂她的法力,兄弟我就有辦法救你出來!”
死淵?!我草,死淵這個詞我好象聽海靈子提到過,這是他們那幫地仙煉出來專黑妖魔鬼怪的一個大坑,凡是被黑進去的妖魔鬼怪還沒有一個活着逃出來的。可這死淵能困住西方的魔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