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二人扮作遊方道人,一路按着地圖,到了青勝國潞縣,卷軸只說原這城中有一個血戾化作的一個妖物,喚作“纜將軍”,其原是椶櫚樹的皮所編織成的大船纜繩,只因這國三百年前改朝換代,有十萬大軍在這潞城鏖戰,枉死鬼沉入水底,無處憑依,便拽着這浸在水底的大船纜繩。
隨後這纜繩成精,化作水妖,先是逼走潞水河伯,佔了水府,又是前往花果山,爲七十二洞妖王之一,和孫悟空對天發誓共患難,此次天庭討伐,他卻是逃了一劫,不過現在卻是被天庭通緝。
看着這風平浪靜的潞水,又看着那千帆林立的港口與那繁華大城,沐凝冰卻是忍不住感慨。
“造化弄人,要不是師兄當日阻攔,此時恐怕在劫難逃的便是你我二人了。”
“妖魔終究難識天數。”張誠負手而立道。
這纜將軍是七十二洞妖王,在當日孫悟空開得義結金蘭會上,他們二人都曾照面,但是不過點頭之交,早就忘了對方是什麼模樣,自然更無感情之說。
“師兄所言極是。”沐凝冰點了點頭後,又道:“可我觀此城乃是個太平盛景,真的能有邪魔作祟?想來那纜將軍已經早就嚇跑了,不敢再回老巢。”
張誠則不然,他搖頭道:“妖魔雖不識天數,卻個個都是千年修煉的精怪,狡猾的魔頭,此番又能逃脫花果山一劫,定非凡俗。常言道大隱隱於市,說不得這妖魔反其道而行,就躲在這城中,你我此行不可大張旗鼓,要小心窺探。”
“師兄所言在理。”
因此二人立馬掐了個法術,晦了仙人神光,褪了鶴氅雲履,換成尋常百納衫粗布鞋。
張誠變出一個漁鼓木槌敲打,而沐凝冰則是拿着個水火籃兒,一人敲鼓,一人唱道情,結伴入了城門而進,就見這端是個繁華大城,南來北往客商雲集,路上買的驢肉火燒,香酥果餡,蒸餅花乾的攤鋪無數。
的確是如沐凝冰所言,這是個太平地界,不像是有妖魔鬼怪作祟,不過張誠卻是不信,首先得要打聽一番,他二人當即攔下個街上老頭。
“這位老丈,貧道有禮。”
“二位道長,老朽還禮了。”拄着九節竹杖的布衣老者還禮後道:“卻不知二位有何事?”
張誠道:“老丈,我弟子二人剛行此城,想要化些善緣,卻不知城中那家門第敬道好賢?”
“要說二位道長可是來錯了地方,這潞州城最重商賈之利,非淳樸之地,奉文武財神者不少,占卜算卦者也多,但要說敬奉佛道二教的卻是不多。”
沐凝冰插話道:“難道這城中就無有一家好道者,不怕遭了災邪?”
“嘿,瞧你這姑娘說得——”老頭先是拿着龍頭柺杖一指,接着稍思之後說,“要說有倒也是有,最近那臨江石堡港處有一個四層的琉璃瓦大酒樓,喚作‘攬月樓’,聽說掌櫃最近遭邪,少掌櫃貼告示,發榜文,溘城聘請法師國手,禳災延醫,二位道長如果有手段,倒是可以做個上門客。”
“多謝老丈指點。”
張誠連忙拉着口無遮攔的沐凝冰給對方道了聲謝,便告別了老頭,一路朝着石堡港而去。
很快的,便到了臨江邊的攬月樓。
放眼觀去,果真是一處好大的酒店,不過此時卻是生意慘淡,門扉半掩,想來裡面也沒有什麼客人。
一進門,就見跑堂的店小二、帳房先生、後廚掌勺相幫都是坐在前廳,個個哭喪着臉,不過一見二人進門,矚目一看,都是大喜了起來。
“可算是來了個法師。”
“太好了,東家有救了。”
“是啊,是啊,我等卻是不用被齎發了。”
“肅靜!”
帳房先生起身喝止了七嘴八舌的衆人,然後強打着笑意道:“二位道長,是前來化齋的,還是降妖除魔的?”
“呵呵,先生說笑,我等卻是遊方道人,有齋化齋,有魔除魔,此到這潞城,卻是也來尋機緣的。”
張誠言罷,小二卻是跳起了腳。
“哎呦,道長,我們這裡卻是有好大機緣哩!”
說完,便高聲呼喚着“少掌櫃”,一溜煙跑進了後院。
賬房大廚等一干打雜兒的將二人奉到了上座兒,看了茶水,不到片刻,一個麪皮黝黑身着玄色綢緞面的年輕人急匆匆的走了出來,用他哭得腫的好似爛桃的雙眼左右張望,一下子便看到了二人。
“二位可是看到我家告示而來的法師!”
喜笑大叫着便跑到近前,撩起下襬,撲通一下,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了地上,磕頭搗蒜道:“小子願以全副身家相贈,還請法師救救老父,還請法師發發慈悲!”
“居士快快請起,有話坐起來說。”
張誠立馬扶起對方。
沐凝冰則是藉機問:“賬房,聽剛纔衆人之話,你們發了告示之後,一直沒有驅邪消災的有道來?”
帳房先生點頭道:“道長所言正是,我家發了榜文半月,城中的各家館堂的大夫,跑街串巷的赤腳郎中都來給老爺看病,卻都是解不了。而我城卜卦算命的先生倒是不少,卻是少有得到法師能驅邪避惡的。”
張誠聽到後,立刻眉頭一皺,這方城中便是有妖魔作祟,恐怕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倒是個妖魔爲禍的好地方,說不得這掌櫃得的病,還真有可能爲妖魔所爲。
想及此,他當即便開口道:“我弟子云游到此,本是心存結善緣的,既到你門,定然緣分已至,也不用溘家之財,只需帶我二人到老掌櫃處延醫便是。”
“道長果真是得道全真,快快備下葷素齋飯,若老父能挺過此劫,往後年年修路造橋,佈施饑民。”言罷,少掌櫃領着張誠二人進了後院的正房,還沒進門,就見這房子有着一團陰沉沉黑氣往上飄。
“師兄——”
沐凝冰想要說話,但是被張誠一阻,讓她噤聲,莫要驚了神魂。
那在屋頂的不是什麼妖氣,乃是鬼氣,至於爲何這白日間飄鬼氣,皆因這鬼氣乃是魂魄所化,陰曹地府勾魂可不分白晝黑夜,不過這卻是不像勾魂人所爲,他們是鐵鏈一鎖便全勾盡了,而這分明是三魂七魄在一點點往外落。
隨後二人被少掌櫃領着,進了裡屋,見到了臥在病榻之上的老掌櫃,就見老掌櫃半夢半醒,嘴中念着胡話,面若金紙,鬚髮枯黃,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