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這潑皮道人,我二人和那花果山衆妖不過君子之交,清淡如水,抽身自退,不立危牆也是常情。又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往後這些個逃竄妖王非但不痛改前非,反而欺上瞞下不說,作奸犯科故態復萌更是常態,難不成只爲舊情,便不當殺之?”
如意真仙一轉身,張口怒罵:“便是爲妖爲魔又如何,官官相護,親親相隱乃是人倫大道,那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莫不如此。你二人真要說‘佛’,便要有慈悲心腸,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西天佛老不過畫地爲牢,只叫他靜心明性而已,何曾毀傷?你二人又怎能爲天庭鷹犬,打殺故舊!”
聽完此番歪理,張誠直接勃然:“好個無有是非曲直心的糊塗真人,以親犯法,那枉死城的孤魂野鬼又找誰申訴?卻是我弟子道行淺薄,比不得佛祖大神通,良言婆心自有,難勸該死之鬼,今日你若讓出泉水,三五載自還,若是不讓,莫要讓我使出金剛怒目!”
真仙聽罷掏出一對如意鉤,大喝道:“見利忘義之徒,還想仗勢逞強!你等若三合敵我,便自讓這水,如若不然,便鬥殺於此,以滅江湖敗類,天庭鷹犬!”
“先生莫要說大話,豈須以二斗一?我一人降你也可,到時候可別又去江湖哭訴我等以多欺少。”
言罷,張誠掏出許久不用的黑纓槍,和這真仙一起跳出門外捉對。
“吃我一勾!”
如意真仙暗恨,上來便是鉤前指直推,衝着張誠的脖子來取,張誠自是不相讓,提槍便是一招直刺,對着真仙心窩子就捅。
卻是如意鉤強如蠍毒,黑纓槍狠似龍巔。當脖勾,當胸取,推挫撕提搭,掏託挑拋掛,腳踩妙玄步,手鉤千層浪;當心捅,當喉刺,扎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鎖腰一槍鷹持雀,壓頂三棒螂捕蟬。
二人來來回回站了五十回合,雖然張誠不如孫悟空本事,可這真仙更是不比往後,乃是個修真道人,沒有什麼爭鬥之法,很快便是腰膝痠軟,難敵常年刀口舔血張誠,馬上便是要敗下陣來,所以不再主動進攻。
正所謂久守必失,真仙馬上便是左支右拙,被張誠找了個機會,一棍便將其打倒在地,陣上無情,刀槍更無眼,寒尖便徑直衝着對方前心攮去,而這倒地真仙一看,立馬身形憑空消失,卻是槍走空,不知此人去了哪裡。
可不待多思,就聽旁邊師妹大叫一聲。
“師兄小心腳下!”
張誠立馬一個原地橫跳,只聽腳下呼呼風聲響起,然後一對長鉤鑽了過去,卻是真仙來到身後鉤腳,此時迴轉大槍來不及,他一落地,單腿後彈,便是一記“豹子剪尾”腿,正中真仙下腹,將其踹開。
然後猿腰扭轉,抄起鑌鐵大槍,反手衝着這真仙砸去,此時後者還被勢大力沉的一腳踹的五葷三素,分不清是非,卻被使不出閃現法,被一槍敲在腦門上,當即是雙眼一翻,倒栽到了草坪之上,沒了聲息。
就在這時,一旁的小童立馬便是跑了上來,摟着真仙哭。
“師傅呀,師傅,你走了徒兒怎能獨活?”
“哭什麼哭,沒死呢!”
張誠一拄大槍,嚇得這小童只縮脖。
“只是昏而已,我本是要最後一槍將他打得腦漿迸裂,可尋思這是個性情中人,罪不至死,便就此留上一條性命,你且轉告,往後若是此性不改,定然也不過多活幾日而已。”
言罷,張誠從腰間葫蘆中掏出一粒回元丹,給了小童,然後讓其帶着如意真相自去,過三年再回來便是。
卻是一旁的沐凝冰有些不滿,想要說話,張誠攔住了她,將小童齎發出去不談。
“師兄,難道不記得當日那野豬精之事?”
沐凝冰自然吃一塹長一智,有獅子搏兔,一舉斬草除根之心。
可張誠卻不這般認爲,如今得了這太陽真火的手段不說,這一戰便是不用,也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時移勢易,自然不再如同先前一般小鼻子小眼睛做事。
“便是放虎歸山又如何?”他一挑眉頭。
“有道‘大蟲不吃伏肉,熊羆嫌走倒屍’,你我二人如今有這般神通手段,又何必欺他老道小童?又今日求取真水確實救急之用,行的是從權手段,真要對這巧取豪奪理所應當,你我二人又和這四洲妖魔何異?”
今日如若真的趕盡殺絕,那這替天行道便成了笑話,天庭討伐妖魔成了和幫派火併沒有什麼倆樣的事情,而他們兩個就是如意真仙嘴中的見利忘義,腦後有凡骨之人。
這自然是二人所不認同的,因此沐凝冰聽完之後,便沒有多言,此節擱置不談。
隨後又來到後院當中,果見其中便有一口井水,股股寒意直冒,卻是不結半點兒冰碴,他們二人打上來一桶水,就見其清澈透明,無有半絲雜質。
可是張誠一見此水,用手指頭輕輕一碰,立馬便是十分疼痛,而這桶中水也如熱油鍋中見水,轉眼便是沸騰起來,轉瞬之間便全部化作陰寒水汽,給蒸發掉了。
“果然是至陰至寒之水,我這純陽真火體是一點兒都碰不得。”張誠搖了搖頭,“此次要委屈師妹你受這陰寒毒了。”
這太陽真火剛猛倒是絕對剛猛,可是當日他煉化也是九死一生,而被這日值神所說的寒泉,便是多喝幾口都得腸穿肚爛,要是不受點兒苦就像煉化,想想便知是癡人說夢之話。
不過此時沐凝冰卻是拉着他的手道:“師兄,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寒水不比其他,又師尊賜予珍寶,想來也傷不得我,到時候如果煉化,不但解了師兄火毒之憂,還給我多了一個對敵手段,這不是壞事,乃是好事一件啊。”
聽完此話,張誠的心中稍寬,不過他並非昧於世故,自然知曉這是些體己話而已,所以對於師妹更是感激,可是其中卻也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種東西十分的奇怪,他自己也說不清。
一開始,張誠認爲這可能是出於慾望上的,但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是一名修行千年的道人,也是雪松成精,要說這種發自於人性的原始衝動施加於己身,那麼唯一能夠說通的便是前世的那幾十年光景,雖然這的確是珍貴且有價值的時光,可是這實在是太短暫了,以至於被自己的久遠壽命所稀釋。
所以這種情愫是什麼?
他搞不清楚,反正不是“愛情”!
所謂“愛情”,就是動物生存繁衍本能的僞裝,它被打扮成俊男美女的皮囊所遮掩,所迷惑,實際上只要長得漂亮,一百歲也無所謂,但仙人變化萬千,又豈會被這種低級的把戲所欺騙?
張誠十分篤定這一理念,他也從來沒有改變,但是如果這不是“愛情”的話,又會是什麼?
或許是“親情”,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自己有得時候又會羞於表達“感謝”,面對她的時候,自己好像總是如此,總是如此的笨拙,如此的迴避。
張誠現在陷入了沉思當中,但是沐凝冰卻並不知曉,說了一句之後,便跳入了井中開始煉化真水。
卻是山中修煉無歲月,兀然回首,已是經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