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上屋抽梯

朦朧月色下,白雪再次降臨大地,藍玫警惕的看着這袋高粱米,那樵夫前腳走,日本人後腳就追到了,不由得讓人懷疑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麼高粱米一定有毒!戰士們爲此陷入了爭吵,在人餓得不行的時候,是顧不得什麼有毒無毒的。有戰士不由分說的就拿出了一些,表示寧可被毒死也不想被餓死,願意試吃。陳子陽擰不過,只得同意一人試吃,到第二天再看。

實際上試吃僅僅維持了幾個小時而已,試吃的戰士把滾燙的高粱粥放下來,倒進碗裡,顧不得燙嘴,一邊吹氣一邊吃,還發出被燙着的叫聲。藍玫摸了摸自己餓癟了的肚子,甚至有一種羨慕的感覺。等這位試吃的戰士舔着自己的手指,吸得滋滋有味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過去了。陳子陽說要等到第二天,可過了很久,試吃的人挺着肚子呼呼大睡,一點中毒的樣子都沒有,如果說他會死,那也一定是撐死的!看到那位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安然無恙,戰士們哪裡還肯等到白天,紛紛衝上去把鍋底給端了。

青璃的臉色相當不好看,古人云疑鄰盜斧,她現在就像極了那個懷疑鄰居的人,而且比那個人更慘,因爲她懷疑的是捨命送來糧食的人民羣衆。陳子陽看她窘迫,便上去安慰幾句,警惕性高總是對的,說完也給她打了一碗,吃完半口袋高粱,大家身上都有了些暖意,“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至少還有胸前暖和,比凍死好多了。

相比之下,櫻木的處境稍好一些,當然也只是稍好一些而已,他的狼狗已經死了,替補的那隻除了亂喊什麼都不會,爲了能在明天白天的時候趕上藍玫他們,櫻木只能強令附近的日軍據點送來能追蹤的狼狗。同時,他白天的喊話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藍玫一定會向每一個軍官開槍,想到這裡,櫻木已經替自己的同僚擔心了。

到目前,唯一能讓他欣慰的是,經過這麼久的培養,終於有了可以用得上的中國人。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沒錯,樵夫確實是日本人的探子,日本人之所以沒有跟着他去圍剿是因爲這樣並沒有把握抓住陳子陽這支特別能跑的部隊,貿然衝過去結果比櫻木討伐隊好不了多少。

日本人最終還是想到了辦法,他們在裝高粱米的袋子上噴上了狼狗的訓練引導劑(淘寶有售),這種東西無色無味,人類無法識別,但軍犬卻可以聞得到,他像磁鐵一樣吸引着日本人的狼狗。當然,並不是所有的狼狗都經過這種訓練,所以櫻木現在手上這隻笨狗除了浪費糧食什麼用都沒有。

笨狗狗並不知道人類的想法,甚至不知道他主人已經掛掉了,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吃牛肉罐頭,然後對着人類傻笑。

櫻木拿這條狗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等着增援過來。第二天一大早,櫻木終於把這條笨狗送回了集團部落,換上好狗,氣勢洶洶的向抗聯殺來。

昨天晚上的雪完全遮蓋了抗聯的足跡,如果是平時,日本討伐隊將要花上半天的時間在雪地裡亂轉,尋找抗聯的蹤跡。現在不一樣了,有了這條訓練有素的狼狗,櫻木幾乎是以直線向抗聯接近的。

累了半個多月的討伐隊騎着集團部落提供的馬匹,迅速向目標接近,越往前走,樹林就越密,山路崎嶇,很快日軍的馬匹就無法在這種地形上前進,他們不得不下馬,吃力的行進着。有道是雪落高山霜打窪,越往前走,雪就越深,狼狗興奮的搖着尾巴,拖着日本兵轉彎。

櫻木眼前一亮!這是發現了嗎?他不由得放眼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終於放下心來,大膽的向前追去。

狼犬興奮的奔跑,不過須臾之後,櫻木就看到了一串腳印。日本兵興奮的歡呼起來,這意味着他們的目標就在前面不遠。

櫻木在腳印下蹲着,興奮的說道:“你們看!這些腳印都很新!過去不到一個小時,而且你們看,腳印上還有底紋,這一定是作戰靴的痕跡,而且是男人!肯定是陳子陽帶隊,這次我們要立大功了!”

副官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看來這是抗聯的精銳部隊,軍靴的痕跡有很多呀!”

很多……

櫻木一腳跺在腳印上。“多個p!這是我們的腳印!這條笨狗帶着我們轉圈呢!”

轉圈是抗聯對付軍犬的絕手,狗不是人,他不會分辨哪條路是抗聯最終走出山去的,只知道跟着氣味走,這樣一來這條狗每次碰到氣味的岔路口就會選其中一條走,要知道抗聯每多繞一圈,對狗狗來說就是多了一次選擇岔路的考驗,繞上三圈的話,那就是乘方關係,不把討伐隊轉暈那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櫻木沒有辦法,他只能讓狼狗在外圍轉圈,試圖找到抗聯出去的那條路線。這一轉就是半天,把昨天趕路搶下來的時間又都還回去了。他發瘋一樣催促着這些日本兵,跟着抗聯的腳印死命追趕,全然不顧已經有幾十名日本兵傷病掉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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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午過後,櫻木終於在樹林深處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隊人影!

日軍跑步接近,氣喘吁吁地接近到步槍射程,雙方在樹林中爆發戰鬥。陳子陽沒想到這一次日本人追得這麼快,悴不及防,根本來不及展開隊伍,只能依託樹木與日軍對射。櫻木終於抓到了制敵於死命的機會,在樹林裡藍玫無法發揮射術優勢,而他們卻可以發揮機槍和擲彈筒的火力。

抗聯戰士們還沒看清日本人的位置就被子彈無情的打倒,藍玫痛苦的發現,抗聯戰士的戰鬥素養與日軍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這些勇敢的士兵用笨拙的手拉動槍栓,傻傻的不知道變換位置,日本兵只要是跪射或者臥射,一定有一個人倒地。

藍玫二話不說,趕緊把身上的簡易地雷佈置好,抗聯戰士們一窩蜂的後退,不時丟下兩顆手榴彈,遮擋日本人的視線。

日本人自然不肯放過,發瘋一樣追趕。這是一次死亡追逐,抗聯戰士們完全是跟死神賽跑,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神就會一把抓住你!

日本兵追出幾百米,終於踩響了第一顆地雷,彈片將這倒黴鬼的肚子劃開,下肢多處彈片插入,流血不止。日本兵被這麼一炸,馬上聯想到白天的狗嘴炸彈事件,一時間不敢再追。櫻木大怒,一巴掌扇到鬼子兵臉上,命令繼續追!

別說地雷!就是刀山火海你也得給我闖!

鬼子兵沒有辦法,硬着頭皮往上衝,很快,第二顆地雷爆炸,跑得最快的那個鬼子兵被拌繩絆倒,倒是毫髮無損,後面的同僚可就慘了,被密集的彈片炸成了篩子,連人樣都沒了。藍玫用的可是東北軍留下的軍用手榴彈,仿造德國m24式,裝藥量可觀,使用獨特的白鐵皮鑄造,碎片又多又密,真的是彈彈咬肉,跟飛舞的鐮刀一樣。

日本兵雖說不敢停下追擊的步伐,卻是慢了不少。藍玫他們一口氣跑出幾裡地,在日落之前,再次與討伐隊拉開了距離,氣得櫻木把手掌都扇裂了,大罵手下無能怕死。

在又溼又滑的雪地裡,藍玫用力的咳嗽着,她已經精疲力盡,完全是用意志在堅持,臉上早已是扭曲的痛苦。

“我……我也走不動了,陳隊,休息下吧。”藍玫痛苦的說道。

“好……好!”陳子陽咳嗽着命令。“全體原地休息。”

“隊長……這苗頭不對啊,這一回鬼子鼻子怎麼這麼靈啊!”

“我也覺得是,這太不正常了,他們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進山的路?”青璃附和道。

“是鬼子的狼狗變機靈了,還是我們變笨了?還是這一回鬼子的運氣特別好。”有戰士聽到他們的談話,也跟着攙和進來。

“不!”陳子陽斬釘截鐵的喝道,“龍牙不相信運氣,如果鬼子鼻子變靈了,那就一定是他們有了訣竅!我命令化整爲零,分成兩隊,以小部隊掩護傷員和大部隊撤離。”

“好!那我們把高粱米都吃了,分頭撤退!陳隊,你們沿着溪水走一段,我們把敵人引開!”青璃挑了十幾個腿腳好的士兵,帶上幾條繩子,就出發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個空高粱袋子拿走了,如果袋子沒問題,那麼就是很不錯的布匹,如果有問題,那就達到誘敵的目的了。

戰場的那一邊,櫻木討伐隊循跡而至,從俘虜口中他已經知道陳子陽就在隊伍裡,他們還剩下七八十人,雖然比預期的多了一些,但人困馬乏,缺乏重武器,只要繼續追擊,一定能抓到他!櫻木心中一直對陳子陽不太服氣,到底誰是龍牙最優秀的隊長,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日本狼狗走到溪邊,停頓了一下,毫不猶豫的向藍玫他們的腳印追去。

“等等!”櫻木喊道,“腳印不對!”

櫻木低頭一算,這一串腳印明顯不可能是七八十人留下的,雖然抗聯是一個踩着一個的腳印走,但櫻木還是察覺到,痕跡差的太遠了!

“三井軍曹,你帶兩個班,追蹤這串腳印。宮城小隊長,你帶你的小隊,沿溪水向下遊追。其他人跟我向上游追!”櫻木將兵力一分爲三,繼續追殺,他運氣不錯,追蹤的方向正好是陳子陽的逃走方向。

那宮城小隊長就比較倒黴,沿下游走自然什麼都沒有,不過他也是最幸運的,沒有參與到後來的血戰之中。

三井軍曹是三路日軍中最苦的一路,青璃帶走的這支小分隊只有十二個人,卻鬧出了很大的動靜,不是留下地雷就是砍倒一顆小樹擋路,鬼子這回可是學乖了,再也不敢碰什麼東西,雖然沒有再死人,卻也是煩不勝煩。

日本人認爲,他們體能更加充沛,追上抗聯只是時間問題,從腳印的新舊程度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三井軍曹有點疑惑,從地圖上看,抗聯逃跑的路線是死路,前面應該是一座懸崖。

抗聯戰士張秀峰也注意到了,一個悲壯的想法在他腦海裡出現。青璃的意圖很簡單,爬上懸崖,然後用繩子爬下去,但爲了不讓日本人追下來,必須有一個人在上面砍斷所有的繩子,這樣一來大部隊得救了,而那個人只有犧牲一途。

“青璃姐,請讓我承擔這個任務!”

“什麼任務?”

“我願意留在最後,爲大家砍斷繩子!”

青璃噗哧一聲笑了:“小鬼!抗聯要都跟你這樣,早打光了!”

姐妹二人不由分說的把戰士們趕下懸崖去,叮囑他們往開闊的地方走,一定要讓日本人看見。

沒過多久,日軍終於趕了上了,懸崖上腳印非常紛亂,似乎有很多人在此徘徊。不過最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五根拴在樹幹上的繩子,在北風中晃晃悠悠的垂到懸崖下面。

“可惡!”三井憤怒的跑去,果然!在懸崖邊上他看到一小隊人馬正在離開,已經走出步槍的射程了。“八嘎牙路!給我追!”

這些日本兵都受過山地訓練,抓起繩子,兩腳踩實峭壁,慢慢的往下滑去。三井伸頭看去,突然聽到有日本兵高喊:“這裡有抗聯的文件包!”

三井聞言大急,連忙帶着剩下的人往下爬,只留下兩個日本兵在上面等候。

就在此時,紛亂的雪地一角突然掀起一陣雪花,兩個日本回頭一看,只見一名女子突然從雪地裡鑽出來,沒等他們嘩啦嘩啦的拉動槍栓,只聽噠噠,噠噠兩聲點射,二人應聲倒地。

日本兵還沒有死,衝鋒槍彈穿透力強,卻不容易致命,倒地的鬼子兵滿是恐懼的眼神,嘴裡不斷的唸叨着媽媽。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

藍玫輕輕的念着這首詩,一步一步的向倒在地上的日本兵走過去,北風拂動着她的劉海,撥弄白色的披風,她的手上慢慢的劃出一把斧頭,寒光在斧刃上流動跳躍。

“沙揚娜拉!”

一股鮮血噴濺到她的臉上,衣服上,將白雪融成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小坑。日本兵的腿不斷的抽搐,身體的熱氣慢慢的吐出來,不動了。

三井軍曹聽到槍聲,這才意識到上了大當,藍玫準備五條繩子不僅僅是爲了化裝主力,更是爲了讓他們更快的下去,即使這個時候上面還有幾個日本兵也不是“小米”衝鋒槍加自來德手槍的對手。

那一瞬間,他腦子裡閃過一箇中國成語——一根繩上的螞蚱!

藍玫一邊念着徐志摩的詩,一邊把繩子砍斷,日本兵真的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眼睜睜的看着同夥慘叫着被懸崖的尖石撕成幾塊,索性閉起眼睛往下跳,這萬丈深淵不死也是個終生殘廢。

只見一個個黃色的身影從懸崖上跌落。

“啊……”

砰。

抗聯戰士們蜂涌而來,把還沒有下決心的日本兵亂槍擊斃,然後一個一個的把懸崖下面的日本人,無論斷氣不斷氣,統統補上一刀。

日本兵的防寒裝備相當不錯,裡面是毛衣,外面是羊毛防寒服,有的士兵還有一條白色披風,用做僞裝也可以防風。抗聯毫不客氣的把這些人的衣服都給扒了,穿到自己身上。死掉的日本兵就像一羣拔了毛的死豬,赤條條的躺在雪地上,看在兩個女同志的份上,戰士們給日本人留了點面子,沒有扒掉兜襠布。

藍玫喜氣洋洋的,興奮的從繩子上跳下來,在鬼子死屍上狠狠的踢了一腳,罵道:“一羣白癡!認識你姑奶奶不!”

戰士們也是滿臉笑容,遞上一個日本牛肉罐頭,今天晚上肯定可以飽餐一頓,也不用擔心有追兵,簡直是天堂一樣的日子。

“陳隊那邊要遭!”青璃清點了一下鬼子的人數,驚道。

一百多個鬼子,這邊有二十多個,那麼意味着這支小分隊的誘敵任務已經實際上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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