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捉刀人

殺豬是一個技術活,殺豬刀必須從咽喉插入,一刀封喉,豬血滾燙新鮮,營養不流失,吸血鬼族的最愛。這門技術含量非常高,對刀法的要求特別嚴格,稍有差池就會釀成殺豬不成反被豬咬的慘禍,對於新手來說,這一點尤爲重要。

“看好了啊!刀要快!從這裡下刀,趁他不注意,一刀下去,馬上轉一轉放血!”

瘦小而又強壯的男人仔細的說道,但是似乎沒有什麼人認真的聽講,而是將目光放到了從門口進來的幾個軍人身上。

黑色的制服,紅色袖口,烏黑髮亮的武裝帶,給人一種嚴厲的壓迫感。正當工人們用羨慕的眼光看着這幾名威風凜凜的士兵時,來人上前一步,向殺豬的男人立正敬禮。

“老隊長!”

殺豬的男人頭也不擡一下,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那頭掙扎的豬。“穿上龍袍不像太子,來幹嘛?”

“老隊長,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沒看我教社員們殺豬嗎?”

穿着黑色制服的軍官尷尬的賠笑道:“您老殺豬那不張飛繡花嘛,伍隊長託我過來的,有點事找您。”

“我老啦,不殺人了。”

此言一出,社員們脊背上森森發涼,老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竟然透着徹骨殺氣。

“老隊長別誤會,是胡志明主席想見您。”

老者放完了豬血這才擡起頭來笑道:“還成精了還,主席啊,怎麼,他投靠中國啦。”

“老隊長哪裡話,胡主席很想念您,想見上一面。”

“他請客嗎?”

“這……當然。”

“兒子!”羅三炮大聲喊道,“叫上你娘,跟老爹去吃一頓。”

那兩個軍官恭恭敬敬的把他們請上車,直奔火車站而去。遼河生產建設兵團的職工們都看傻了,那庭天他爸爸什麼來頭這是……

也難怪他們會困惑,因爲那庭天自己都不知道父親曾經做過什麼事,特別是在越南那些沒有登在報紙上的事情。

胡志明並不是突然來到中國的,在20世紀30年代,世界已經被瓜分完畢,基督教文明,伊斯蘭文明,中華文明中,西方已經把奧斯曼土耳其和中國這兩大古典強國變成了半殖民地,至於非洲的黑叔叔,已經連國家都沒了,印第安人更慘,人種都滅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殖民地也曾掀起了風起雲涌的獨立風潮,但是這些運動無一例外的都被殖民者的武力鎮壓了下去。

就在全世界都陷入西方殖民秩序的黑暗深淵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中國人率先實現了民族獨立,就像當初日本人成爲亞洲第一個工業國那樣,急於擺脫殖民統治的各個亞洲國家迅速出現了尋找革命道路的年輕人。

在第三國際的幫助下,從一開始的蘇聯周邊,再到中國周邊,陸續出現了一批赤色政權和近乎於獨裁的領導人。

從這個意義上說,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西方瓜分世界的行爲和無所不在的殘酷壓榨直接導致了左翼及共產主義運動的興起,面對強大的西方殖民勢力,幾乎所有的民族獨立運動都在壓力下選擇了集權。

在拿到了共產國際的東南亞運動代理權之後,名謙挾對日戰爭勝利的餘威,赤裸裸的向西方收回那些中華曾經的勢力範圍。

這第一刀砍的就是西藏!

西藏的農奴制社會有兩個最高的領導人,達賴和班禪,這兩活寶明爭暗鬥就沒停止過,在無數的板磚互砸之後,1924年九世班禪率領少數隨從,逃出了西藏。他來到內地之後,四處奔波,尋求國民政府支持,力圖返回西藏。1933年,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九世班禪有了回藏的希望,但因種種阻力,終未達成心願。那個時候,人民軍積極準備對日作戰,哪裡有精力去關注他一個班禪呢?終於,在解決了西北馬家軍之後,赤色兵鋒終於兵臨城下。

九世班禪終於等到了機會,面對自持有英國人的關照而態度蠻橫的十四世達賴當局,人民軍毫不猶豫的開始進攻,當時十四世達賴還沒有親政,他的那些滿腦子“雙修”的護法,也就是活佛,無知而又狂妄的把兵力集中到昌都,試圖抗拒中央。結果可想而知了,在人民軍聽不見響的炮火面前,藏軍被炸得四分五裂。

在西藏無力阻止中國軍隊推進的英國人,把怒火宣泄到了外交領域,他們不僅對中國政府妄加指責,而且宣稱拒絕承認新中國,向新中國施加壓力。

來而不往非禮也!

胡志明站在講臺上,爲臺下的各國共產主義運動者演說越南人民的成功經驗。雖然名謙並不認爲他有什麼經驗可言,道理很簡單,沒有中國的革命勝利就沒有越南的革命勝利,只要中國獨立了,越南和朝鮮就必然會獨立,至於那個獨立運動的領導人是誰,無關緊要,甚至那個人的能力也無關緊要。在越南共產黨中,不難找到那些非專業軍事人員,比如從事教育事業的大將武元甲,此人的軍事水平,陳賡可是在回憶錄中非常客氣的“恭維”了一番。放心,以陳賡大將的風度當然不會貶低人家擡高自己,而是誇了他一番,陳賡怎麼誇的呢?武元甲學習看地圖,進步非常快!

我勒個去啊!大將啊!你看不懂地圖啊!那跟連軍語都不會陳誠總參謀長有什麼區別啊!

但是這些都沒有關係,因爲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你甭管他看得懂看不懂地圖,打贏了就是好同志。中國同志完全不吝用“軍神”、“名將”來稱呼這位越南學生,自然,胡志明也成了革命的榜樣。在下面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的就是從東南亞各地慕名而來的“共產主義者”。之所以要打上引號,是因爲名謙根本不敢肯定他們都是共產主義者。

要成爲一名合格的共產主義者在那個年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那個時代沒有網絡,而《資本論》的字數高達260萬字(中文譯本),然後你還要看《共產黨宣言》(這個字數不多),到這裡還沒完,馬克思後面還有個偉大的列寧,他的作品你也要看!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馬克思主義和修正主義》《論合作制》《農民生活中新的經濟變動》《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馬克思主義和修正主義》《論合作制》。

以上林林總總的作品,總重量大概有多大呢?用一輛皮卡應該就能拉得動了。根據勞動黨最高機密,吳名謙自己都沒有全部看完!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的信仰,就像後世那8000萬黨員一樣,沒看過《資本論》不要緊,你跟黨走就行了!簡單一點說,共產國際中國分中心說什麼你幹什麼就行了。

所以,東南亞共產主義學習班的主要教學內容就兩個,一個是教會你怎麼演講,這是爲了覺悟羣衆的革命熱情;第二個就是教會你怎麼砍人,因爲“槍桿子裡出政權”嘛!

勞動黨把這些學員叫做捉刀人。

在這個地方,名謙給了他們每人一把刀,一個方向,告訴他們,路就在前方!

但是

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

勞動黨用理論聯繫實際的說辭說服了共產國際,但是名謙自己卻知道,這套方法不是那麼容易精通的。在當年的革命大潮中,東南亞共產黨綿延幾十個國家,最終成氣候的也不過一個越共。所謂自己的路,大部分還是死路,但是不要緊,名謙需要的是一個獨立的東南亞,可以整合進中華經濟圈的東南亞,是不是紅色政權並不重要,就像還在內部扯皮的朝鮮那樣,只要他恨日本人就夠了,至於是金九還是金正日亦或者是貓貓狗狗上臺都不重要。

捉刀人就是破壞者,他們的任務就是打倒殖民者,實現民族獨立,名謙手把手教他們造反的課程都是實用課程。

造反是個技術活!

君不見開國功臣都是高學歷人羣麼。造反是必須要有客觀環境的,這就是不造反的成本與造反持平或者不造反的成本更高。比如說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就是一個窮者無立錐之地的時代,不造反也會累死,餓死,被地主打死,被兵痞槍斃,那還不如就造反算了,這就叫逼上梁山。當勞動黨逐漸站穩腳跟之後,造反的反而能活下去,守法的那就只能等死了,那誰不造反啊!失民心者失天下,執政者往往要丟了政權才明白。

但是東南亞的情況卻並沒有中國那麼尖銳,在英國和法國統治下的中南半島無不將水稻作爲重要作物種植,經過近百年的經營,從湄公河三角洲到整個緬甸大平原,全部變成了優質水稻產區,在國際市場上享有盛譽(今天也是如此),也就是說,雖然當地百姓穿不起衣服,但不至於餓死,這與掙扎在死亡邊緣,反亦死不反亦死的中國人不一樣。相較於普通百姓,上層社會如緬甸德欽黨更具有民族獨立意識,更早鬥爭。學習班中就包括了當時緬甸共產主義小組的德欽昂山、德欽巴丁、德欽梭等人。

由於在東南亞並沒有組織,勞動黨不可能親力親爲的去搞農民運動,也當然不可能見到類似李德勝那樣的農民運動專家,胡志明已經算是非常優秀的農運份子了。在這種情況下,讓這些學員回去走中國路線恐怕有點懸,名謙乾脆就取消了這部分學習內容,只告訴他們理論,其他的自由發揮。

在教他們造反這件事上,不光是共產主義運動的經驗,中國人把幾千年的造反套路都給傳授出去了。

這就叫套路!

別小看了套路,關鍵時刻能救命啊!

別看現在教你們造反,回去統統裝孫子,老老實實的做羣衆工作,蹲着!爲什麼?

等!

等什麼?時機!

造反千萬不要碰上明主啊!這方面中國歷史裡是有過血淚教訓的。外國曆史也比比皆是,威廉·華萊士英明神武還是讓長腿愛德華五馬分屍,羅伯特再無能碰上愛德華二世要輸也難,這就是挑對手!

積蓄力量,等待時機,時機一到,那自然是揭竿而起!

且慢,你還需要一個響亮的口號,用經濟學解釋就是品牌口號,正如“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就把不值錢的碳素石頭賣成了天價,一個響亮的革命口號那是宣傳的靈魂!勞動黨就是此間絕頂高手,一句“打土豪分田地”就把國民黨給滅了,對上日本也不含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告訴你想報仇嗎?來參軍吧!

有了口號,就凝聚了人心,這樣就賺到了第一桶金。

這樣還不夠,大部分東南亞共產黨都賺到了第一桶金,但是最後卻完蛋了,爲什麼呢?因爲沒有給自己正名!正名可是極爲重要的過程,不管你組織有多強大,不能正名就始終處於被動。勞動黨是以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正名,代表人民行使權力。

當然,這並不是唯一的途徑,舉一反三,昂山同學就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認爲可以給自己開光!緬甸可是佛教大國呀!你想想,如果德高望重的高僧給他開個光,宣佈他是神選的國父,那是什麼效果?

雖然名謙打心眼裡不喜歡這種封建迷信活動,不過並沒有責怪他,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沒必要硬套中國經驗。

在用五千年的造反經驗和造反理論武裝了頭腦之後,勞動黨開始教他們軍事技能,主要是連排戰術和游擊戰術,教會他們使用武器。經過越共的探索,小米衝鋒槍已經被證明是一款結構簡單、價格便宜的“革命”武器,雖然基於mp-18設計的它一些性能已經不如德國人新造的衝鋒槍,但是沒關係,用在叢林地帶還是非常有效的,特別是伏擊戰佔絕大多數的游擊戰爭中,如果游擊隊人手一挺“花機關”,殖民地警察只有被屠戮的份。

這個班裡的每一名學員都是一顆造反的種子,等到他們帶着武器和《論游擊戰》回到各自國家的時候,英國人的噩夢纔會真正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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