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靠近公園的一個小飯店後面,停好了車位,司機看看計時器,
“52塊錢,小姑娘。”
“......”
“小姑娘,下車吧,帶你妹妹在這裡吃點東西,都要中午啦。”
“......”
“小姑......”司機轉過身子——
“咦?人呢?”
“大叔,我在這裡呢。”
我邊說着邊直起身子,手中託着一個極小的茶盅——作爲地道的蠱女,怎麼可能不帶道具呢?車內忽然瞬間芳香四溢,一股撲鼻的香氣讓對面的司機大叔片刻兩眼迷離目光散漫了。
“啪嗒。”大叔爬在了車座位上,不動了。
我起身打開車門,坐到前面的車座上,看看依舊一動不動的司機,再回身看看身後依舊熟睡的徐文靜,把畫軸放到了方向盤上,陽光下,那幅畫上的女子衣服色彩斑斕,閃着明豔的光芒。
我任司機大叔保持着他不變的姿勢,取下他的一根頭髮,放到了手中的小茶盅裡——那裡面是我剛剛滴進去的鮮血,還有隨身帶的彼岸花花粉。
烏黑的頭髮,在浸到茶盅後,慢慢的那一截竟然變白了,一股股的青煙從茶盅裡冒了出來,散發着一股菸灰的味道——看來大叔中蠱的確有些時日了,我看看司機大叔的頭髮,已經有些斑白,我拔下他一根白髮,藉着那股青煙,那根白髮裡,竟然慢慢的滴出一滴滴的黑血,落到了我的身上。
頭髮,很多時候也是一個人的精神面貌的象徵,歷史上曾經有過春秋名將伍子胥過韶關一夜白頭的故事,而且頭髮也是年歲的一個標誌,當然,現在可以通過染髮來掩飾,可是,有些東西,是無論你怎麼搗鼓你的頭髮都掩飾不了的,譬如說現在——頭髮和頭肯定是密不可分,蠱毒在一開始沾上的時候是通過司機的手,現在他的頭髮上都有了黑血,由此可見,他體內其實也是流淌着黑血的,可見蠱毒中的瘴氣在他體內流淌的多麼厲害,其實他已經命懸一線了,只要下蠱者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那麼,下一秒大叔就會灰飛煙滅,而且是死無全屍,應該是也化成一灘血水不留痕跡吧。關鍵是,即使死後,瘴氣至深,黃泉路上,都不能容他,只能徘徊於陽世,做一段時間的孤魂野鬼沾染上生者氣息,方可超度輪迴吧,就怕他輪迴後也沒個好身體,終其一生殘廢可惜。
而這,也是下蠱者用花蠱的目的嗎?還是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呢?
我雖然有花蠱的秘方,可是,現在我也並不知道在哪裡,因爲對於一個連自己現在的身體都不知道怎麼來的人,哪裡還能保存好
花蠱呢?可是,我至少那幾年還是學了很多,雖然沒有全部學會,至少還是熟知一些的,這個蠱,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根本解不了,可是,我確實不想讓司機大叔死,畢竟他還載了我一程。
蠱毒,一般是下蠱者才能解,他人解開,下蠱者就會被自己的蠱給反噬,痛不欲生;解蠱,方法千千萬萬,但是,不一定所有的都是對症下藥,還有一種——以毒攻毒。
我手中的蠱針和蠱碗,是我此行帶來的東西,但是我也只能帶這些來,別的我已經不可能找到了。
剛剛我把鮮血滴到畫軸上,畫軸瞬間就騰起了菖蒲花香,濃度之大讓我自己也差異,可見這個畫軸上也有很強烈的執念,就是說施蠱者在畫軸上強加了很強的意念,必須要找到她想要的東西,要不然它也不會這麼漂亮這麼吸引人,可是,對於我來說,尤其是我還恢復了記憶,所以我在別人的身體裡,氣味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我不會被麻痹,而且本身,我也已經不算是人了。
我小心的將大叔的右手拿了起來,然後取出一枚經過彼岸花花瓣擦拭的細長的蠱針小心翼翼的插進司機大叔的中指指甲縫裡,特別說明,如果你遇到有些古怪的苗家女子,可以用拇指掐自己的中指,這樣有些小小的蠱毒是不會輕易上你的身的了。這根蠱針,長的和當初我不小心扔掉的那根一模一樣,可是並不是那一根,這是屬於我自己的蠱針,即使在我失憶後,也不聲不響的和我的蠱碗悄悄的藏在了陽臺茶几下面的抽屜裡,我們誰都沒注意過,我目前還是記不清爲什麼會在那裡,但是我要是想找到它們,卻是異常的容易。
我看着蠱針慢慢的深入到大叔的指甲縫裡,針由金色漸漸變成了紅色,繼而是深黑色,當終於慢慢到底的時候,大叔忽然像觸電一樣,劇烈的抖動起來,隨即,他的口中吐出了白沫,繼而口中淌出很多細小白色的蟲子,密密麻麻的凝聚在下巴上,車窗外的陽光照在他臉上,那些小蟲見光後立刻化成了青煙消散了。
我拿出另一根蠱針,上面沾着我的血,我把它放到剛剛盛頭髮的蠱碗裡,像是吸管一樣,蠱碗裡的液體自動的爬到蠱針上來,我隨即將這根針也慢慢的插到司機大叔的另一根中指裡,大叔忽然不動了,整個人坐的直直的,兩手向前伸直,乍一看很像殭屍的姿勢。
“滴答......滴答......”大師的右手中指裡的黑血,順着那根插入他指縫的針向外慢慢淌着,掉到蠱碗裡,另一隻中指,正在慢慢的吸收那些纏在蠱針上的血,我拈起一撮彼岸花花粉,點到司機的額頭上,大叔的頭頂上開始慢慢的冒出一陣陣的青煙,臉色開始變的蒼白起來,嘴脣也幹了。
黃泉路邊的彼岸花,非人世之物,所以不會受到人世間奇花異草的蠱惑,保持着陰間的緘默和陰氣,還可
以誘導出體內由花所產生的蠱毒,實在是可以作爲防蠱的好東西,此時,對於這種蠱毒,我現在也是在下一個蠱——“忘憂蠱”。這也是花蠱,此蠱需要的花種首選忘憂草,可是現在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考慮到彼岸花和忘憂草實際上是有着模糊時間概念的這種共性,也姑且冒險一試了。況且也不是個很難做的蠱。
“忘憂蠱”,中此蠱者如名字一樣,悠哉逍遙,流連於世間瀟灑自在,無憂無慮,哪怕去赴死也不知憂愁痛苦爲何物,依然樂觀豁達至極。司機大叔下半輩子應該會變成樂天派的,其實說白了,就是精神上可能會有點瘋癲,所以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花蠱不同於一般的蠱,它不會隨着中蠱者的消逝而消失,而是會永遠跟隨,直至輪迴。這也算是它的副作用,花蠱最終目的就是害人,所以,這個蠱,還是會給他以後留下很重要的影響——妻離子散,家雖不致破敗但人丁不旺,孤苦雖然談不上,伶仃卻已註定了七八分,但所幸一生了無牽掛,即使消亡還不至於有哀怨,六道輪迴之後,自然會重又新生,一切還是會好起來的,況且他本身中的也是花蠱危在旦夕,這個方法也是最短時間內醫治他的最好方法,更關鍵的是可以防止他再去害人。
在車內久坐,我開始感覺好熱,經過昨晚的一戰,現在還在下蠱,身體真的有些吃不消了,我感覺我的氣息也開始變得粗重起來,我集中精神,雙手合十,默唸花蠱心咒,看着司機大叔臉頰上流淌下來的汗越來越多,忽然間大叔兩目俱睜,頭頂上的煙氣像是古時候點的狼煙那樣突突的筆直上冒,彼岸花果然不愧爲陰間的花朵,現在大叔體內的瘴氣正在急速排出,車窗開着,瘴氣一到窗外,陽氣一侵,瞬間消逝了,我看着大叔的眼白忽然間增多,這一剎那,我急速抽出他兩手中指的蠱針,立刻向着畫軸上的團扇美女的雙眼扎去——
“噗!”一股黑血從畫上噴了出來,濺到了司機的身上,在陽氣十足的空間裡急速消失不見,大叔口中一口鮮血也噴了出來,落到了我的手上——是鮮紅的,看來,他已經沒事了。
大叔在吐完血後,慢慢的向後仰去,沉沉的昏迷不醒,我扶着他,替他擦了擦下巴,所幸剛剛的鮮血沒沾到他身上,我把他放正,再看看那幅畫軸,畫上的人物正在慢慢消失,最後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幅空畫,上面依舊散發着迷人的菖蒲香味,我把它卷好,放了起來,
“花與花,就似人與人,只要不是仇敵,還是可以借來一用的。”這麼想着,我擦了擦頭上的汗,感覺暈暈的——我真的是餓了,也累死了,現在大叔還要休息一下才能醒的,他醒後應該也不太會記得我了吧,畢竟,他醒後連自己都不計較了還會去計較別人嗎?我轉身看看後座的徐文靜,我現在要把她帶去哪裡呢?該怎麼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