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住手,我是泉芯芯,你不可以殺我。你答應過泉醴要好好照顧我,你都忘了嗎?你究竟是走火入魔,還是心有不甘?放開我。”泉芯芯驚懼地嘶吼,它的火焰灼傷我的皮膚,發出淡淡的腐爛氣味。
我幽幽一嘆,不由得鬆開手,道,“你走,這兒不需要你。我也不會再保護你,你趕快走。”
“阿影,爲什麼?”泉芯芯瑟縮成一團,在我頭頂盤旋,“你把我們都趕走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真的要孤家寡人一輩子麼?”
“滾!我不需要你們假惺惺的關心,你們都給我滾。”我發出嚎啕低呼,空曠的大殿被震動起來。泉芯芯嚇了一跳,終於還是哭着跑開了。
過了好久,一切都安靜下來。
再不會有人來打擾我,我終於安寧了。
體內的萬鬼人影攢動,似在譏諷我的無能爲力。我越來越無法控制萬鬼對生的渴望,九重雪淵吞噬了我的臟腑,我會逐漸被邪惡吞噬。
我不需要任何人在我身邊,因爲體內惡毒的詛咒,會給他們帶去災禍。
強大的力量可以保護我,可以讓我躲在蠱爰殿裡消耗所有的冤魂。我自己犯下的罪孽,一個人償還就夠了。
“影兒,何苦呢?”珞伽將我攬在懷中,摩挲我的髮絲。白髮三千尺,渾欲不勝簪。這雪白的頭髮,如同我不斷枯竭的五臟六腑,朝着那悲絕的未來狂奔。
“我貌陋心狠,蛇蠍心腸。你爲何還對我不離不棄呢?”我發出一絲詭異的笑聲,將自己縮成一團。只有在珞伽面前,我纔會露出這樣的心思來,因他是我的知己,更因他從不曾懷疑過我。
我不下一次地懷疑他是佑兒派來保佑我的神佛,只要他在,我便可以卸下所有防備和絕望,將自己徹底暴露在他面前。
女娃說,他是守候盤古的蛟,卻追逐着盤古的心頭血。他放棄了飛昇的機會,只爲能陪在我身邊。
“阿影,我知道你很難受。可是你必須堅強起來,你可
以面對這一切。不管外面的人怎麼看你,我始終相信你的善良。你不要一個人扛起所有痛苦,那樣太累了。”珞伽默默抱起我,將我送到寢殿中,“你需要休息,因爲你太累了。”
他拿出一隻笛子,放在脣邊輕輕吹起。悠揚的笛聲,讓我終於安靜下來。我沉沉睡去,不顧萬鬼在體內翻江倒海。
然,這並非易事。
九重雪淵在肚腹中存儲,萬鬼見我心性不穩,一個個張牙舞爪朝我撲來。他們想撕破我的腹部,從我體內飛昇。這都是上古時期關押的囚徒,每個鬼魂都揹負着萬千罪孽。如果就此破體而出,絕非生靈塗炭這般容易。
我咬着牙,一次又一次與之抗爭。可那可憎可惡的面目,讓我無法直視和麪對。
萬鬼噬心,風起雲涌。鬼魂們不斷撕扯我的皮肉,彷彿要將我徹底毀掉。
“住手,我不會讓你們出去爲非作歹。你們休想得逞。”我高呼着,手心緊緊攥着,拼盡了所有的力量,朝着那凶神惡煞的鬼魂撲去。
可我的法術似乎並不奏效,醜陋的鬼魂依舊朝我撲來,用力撕扯我的頭髮。
我嚇壞了,卻不能坐以待斃。
忽然間,氤氳的空氣裡出現一個身影。他騎着高頭大馬,左手拿刀,右手握戟,用力砍殺那張牙舞爪的魂靈。他穿着紅色的戰袍,戴着金色面具,如同神靈一般殺出一條血路。
慕長安!他來救我了!
他朝我伸出手,將我拉到馬背上,騎着馬繼續前行。
“長安,你爲何會來救我?”我聲如蚊蚋,着實不敢相信這場抗爭會出現轉機。更沒想到,慕長安竟然會出現在九重雪淵中。
“等我們逃出去再說。”他冷冷出聲,卻給我三分鎮定。我心裡燃起一股希望,不住地吟誦大悲咒,將所有試圖阻擋的鬼魂震懾開。
這一場較量,勝負未分。
“啊!”我驚呼着醒來,卻見珞伽坐在我的牀邊。他小心擦拭我的額頭,對我道,
“影兒看見了什麼?”
我後背全溼了,才驚覺方纔是一場噩夢。
“我被萬鬼吞噬,然後看見了慕長安。”小心地試探珞伽的眼色,見他並無所動,才繼續道,“也不知道爲何慕長安會進入我的夢境,就像被誰派來拯救我一樣。”
珞伽微微一笑,露出慈悲姿態,“你們淵源深厚,老天的命數,誰也不能拆穿。”
我羞赧地低着頭,“大哥又取笑我。慕長安已經被我趕走了,他見我恨之不及,若是我真的被萬鬼追殺,他恐是求之不得。如今血族懾於我的法力和狂暴,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我不能露出一分毫的軟肉來。可只有你知道,面對他們,我心裡是多麼驚恐。”
“你敢於同萬鬼抗爭,這已經是進步。我會助你好好與萬鬼磨合,你總有一天會利用他們的力量。”
“但願如此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卻看見黑暗中一個身影。
“誰在那兒?”我高呼着,且不能將這一切公之於衆。我冷着眼,伸手將那人抓到跟前,露出一絲狠戾,“你爲何在這兒偷聽?”
但下一秒,我卻收了手。
慕長安怨憤地看着我惡毒的手,“怪不得你會被萬鬼噬心,因你心腸歹毒。我方纔入夢,見你被萬鬼追逐出手相助。若是有下一次,我絕不會再救你了。”
我一鄂,百感交集。礙於珞伽在場,更不能低頭。於是冷冷道,“誰稀罕你救?再說你強行進入我的夢中,那是你不對在先。”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慕長安冷冷一哼,用力甩開我的手,“我原本在附近行走,忽然暈厥,入夢便聽見一人慘叫。我心中不忍纔會救你,下一次,我絕不會多此一舉。”
他煩悶地衝出我的寢殿,絲毫不顧及我臉色灰白一片。
“影兒不要傷心。他如今失了記憶,卻還是本着初心救你於危難。方纔雖然是夢,卻也體現出他心底善良。況且你們之間的揪扯,一時半會兒無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