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楠生坐在椅中一動不動的將樑如玉望着。
那跪行過來的小廝年輕人滿臉驚恐,顫聲道,“奴才,願意娶表小姐,奴才,願意……”
“你……”樑如玉伸出一手指着他,目眥欲裂,眼底充血,尖厲嘯道,“你作夢!”
謝楠生皺了皺眉,“照表妹的意思是想公了了?”
“你們害我,你們害我!”樑如玉全身的發起抖起來,單手成爪,就想朝謝楠生撲過來。
謝楠生仍坐在椅中一動不動,將她冷眼看着,“表妹還是仔細些罷,你眼下光溜着身子,若是叫我看了去豈非要怪到我頭上,叫我對你負責?”
“你……”樑如玉緊緊抓住胸口處得以蔽體的薄被,身體整個都激動得弓了起來,指着他,聲色俱厲,“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如此待我!爲什麼!”
“表妹糊塗了吧?”謝楠生冷聲道,這才終於動了動,手指一擡,指了指遠處書桌上的那盅湯,“此話該得是我來問表妹纔是,我想問問如玉表妹,你在這湯裡放了什麼好東西?讓你失態至此?竟能讓你放下身段與這狗殺才混到一起……”
樑如玉順着他的手指望去,整個都抖了起來,搖着頭,不可置信道,“不,不,不是,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分明……”
“你分明是想把那藥下到我身上,是嗎?”
樑如玉從不知她那向來溫和的表哥,竟能有這樣冷漠的時刻,一眼桃花眼裡冰冰涼涼的,一絲溫度也沒有,兩片簿脣失了往上翹起的弧度,那話一出口,便叫她如置身萬丈深淵,“表妹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我謝楠生何德何能,竟能叫你費了如此大的心力來暗害我!”
“表哥,在,說什麼……”
“你當真以爲我喝了你給我的那湯?”謝楠生道,“別傻了表妹,從你命佩兒幫你找藥開始,我的人便一五一十將你所行之事全部彙報給了我聽。表妹可真有本事,明知我喜愛清水,爲了除掉她,你不僅利用紅櫻,更是連林小姐你都請得動……”
樑如玉那抓着被子的手愈發蒼白起來。
“此事我倒也暫不同你計較,表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同你那姨母聯起手來對付我娘!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土匪綁架我娘,我娘堂堂謝府的正房夫人,叫你們欺負至此!憑着一條,表妹竟還妄想讓我娶你?你簡直癡心妄想!”
“我,我沒有……”樑如玉嘴脣發着抖道,說話已是完全的失了分寸,“我沒有,是姨母,不是我,我只是順便聽到而已,我,我只是叫他們順便殺了青水那個賤人而已……”
謝楠生的眼睛眯了眯,放在椅把上的手頓時就握成了拳。
樑如玉此刻卻是腦中發熱,激動得滿臉通紅,哪裡看他,只是道,“不是我,我沒有,你害我!是你害我!”
“我害你?”謝楠生冷笑,指着跪在一旁的小廝道,“你勾結這殺才,令他爬上院牆往鵝院裡投擲夾竹桃的嫩葉尖,你以爲我查不到?你爲了陷害清水,連大白小白都不放過!你若就此收手,我或許能饒你,豈料
你竟變本加厲,連念哥兒你也敢動!念哥兒才幾歲的孩子?你膽敢離間他與清水的關係,我便饒不了你!”
“不……”樑如玉的頭搖得如是波浪鼓一般,“不,我沒有,不是我,是紅櫻,都是紅櫻叫我這麼做的,不是我,不是……”
“紅櫻?”謝楠生笑道,“紅櫻跟了我四年,她的秉性如何,我再清楚!她一個丫環,借她十個膽子,諒她也不敢動念哥兒一根毫毛!”
樑如玉只覺自己腦中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抖得厲害起來,只搖着頭,“不,不,表哥,你信我,你信如玉……”
“你爲與你姨母勾結,故意叫這狗東西在外頭散播我娘失貞之事,這一樁樁,一件件,我又豈能饒你!”
“不,我沒有。”樑如玉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表哥,楠生表哥,你相信我,我,我一心只想嫁給你,我又怎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都是姨母,都是姨母,不關我的事……”
“少爺……都是二姨娘逼着奴才做的,奴才也是沒有法子,少爺,少爺……”
跪在地上的小廝渾身打着抖,跪行上來想要抱住謝楠生的腿求情,叫謝楠生猛一腳踢在肩上,只踢得他朝後滾了數步遠,悶哼一聲。
“吃裡扒外的東西!”謝楠生厲聲喝道。
他還待說話,猛聽得福泉的聲音傳來,“少爺。”
他皺皺眉,喝道,“進來。”
福泉急急行進來,望着這地上跪着、塌上坐的人,竟不覺驚訝,只是道,“人抓着了,小少爺與青水、巧蓮姑娘都好好的。劉大人得了少爺的囑託,沒有將人升堂,交給奴才帶了回來,眼下正與老爺在廳裡審着,老爺讓奴才來同少爺問一聲,少爺是否要去旁聽?”
謝楠生略一沉吟,便站了起來,擡步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叫佩兒過來將她主子領回去,問清楚表小姐,此事她是想公了還是私了,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便交給你了。”
福泉一時點頭應允,而樑如玉一聽到謝楠生的話,只覺胸口猛的一疼,竟是哇的吐出一口血來,那眼淚更是一滴滴掉下來,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不刻佩兒進來,一見到她的樣子,眼裡的淚亦噴簿而出,抖着聲音道,“小姐,我可憐的小姐……”
“表小姐,奴才……”那叫謝楠生一腳踢出去的小廝早已嚇得沒了主意,急急爬行至塌前,喊道,“表小姐,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也不知爲何,一醒來才發現與表小姐……求表小姐相信奴才,奴才願意對錶小姐負責,奴才做牛做馬,這輩子定不辜負表小姐……”
樑如玉痛苦的閉上眼,厲聲尖叫道,“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表小姐……”那小廝聽得樑如玉如此說,如何不驚,事已至此,哪裡還管旁的,竟是通紅着雙眼,猛的站起來,就外頭跑,叫立在門口的福泉一腳踢在膝窩裡。
頓時腿一軟,就摔在了地上,還想跑時,福泉已經以膝抵着他的背,將他雙手往後一掰,冷笑道,“想跑?狗東西,夫人你也敢害,落到我們少爺哪裡
,哪裡還有你活命的份!”
一時押着他便往外頭去,只留得佩兒掉着眼淚服侍着樑如玉穿衣。
樑如玉回了自己屋子後,便一直呆呆的,由得佩兒服侍着沐浴完,見她一身清清紫紫,又掉了不知幾多的眼淚,只道是奴婢沒有保護好小姐,奴婢該死云云。
樑如玉哪裡有個半分反應,任由着佩兒掙騰着。待沐浴完,穿好衣裳,又呆呆躺在牀上,一頭滴着水的長髮叫佩兒撥至牀頭緩緩用暖爐烘着,她也不置一言,只睜着一雙大眼,呆呆望着牀頂。
直待到巳時,佩兒已經不知勸慰了她多久,便是得不到她半分的迴應,卻又猛聽得腳步聲急急而來,赫然卻是前院謝老爺身邊的兩個丫環,另一個丫環,卻是二姨娘身邊的,三人都是一臉肅然,說道,“老爺請表小姐到正廳一趟。”
“小姐……”佩兒哭道。
樑如玉竟然猛的坐起來,聲音沒有半分起伏,只是道,“侍候我更衣。”
待穿戴好,樑如行在最前,腰桿挺得筆直,雙手疊在腹前,與初始從謝楠生塌上醒來的那女子簡真判若兩人。
待到了正廳前,只見整個廳中燈火通明,謝老爺與二姨娘坐在廳前,謝楠生坐在謝老爺下首。樑如玉終於忍不住身子又抖了起來,深深吸一口氣,擡步便往廳中去,行至門口,卻被一個丫環拉了一把,一句輕飄飄的話迅速傳入她耳中,“表小姐別忘了對二姨娘的承諾……”
她目不斜視的行了進去,二話不打便跪在了廳前,朝謝老爺磕了一個頭,郎聲道,“如玉對不起姨丈,對不起姨母。如玉做錯了事,今日前來領罰。”
謝老爺眉頭一鎖,厲聲道,“你做錯了何事!”
“如玉勾結歹人,綁架了夫人與鬥墨軒的丫環青水。而今事情敗露,如玉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姨丈要殺要剮,如玉一應承擔!”
“如玉!”二姨娘驀的變了臉色,猛的站起來,指着她的手指發着抖,“此事非同小可,你怎可胡言亂語……”
“姨母。”樑如玉的一雙眼乾涸,擡眼向上望,說道,“如玉辜負了姨母的信任與栽培,如玉對不起姨母……”
“你!”二姨娘面色一變,厲喝起來,“你自打去年來府中長住,我們謝府哪裡對不起你?你的一應起居,有哪一項,哪一點不是按謝府小姐的規格置辦?你怎可如此恩將仇報,竟然要陷害夫人!”
“夫人失貞之事,我已查明,此事根本乃是無稽之談。你表哥說他亦已查清楚,此事乃是你故意放出的謠言,此事可是當真?”謝老爺問道。
“當真。”樑如玉道,“都是我做的。我喜歡楠生表哥,我想嫁給他,但謝夫人卻不喜歡我,平日裡見了我,亦沒有好眼色,只要除了她,我嫁給表哥便再無阻力……”
“如玉!”二姨娘氣得渾身發抖,掉下淚來,痛心疾首道,“你爹爹孃親將你交給我,囑我對你好生照顧……我不料你這孩子,竟然心毒至此……”
二姨娘子一邊說,一邊衝將上來,只呼今日便要打死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