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楠生動怒之下,就手便是一撫,將桌上的茶碗便撫到了地上,指着紅櫻怒罵,“你當真好大的膽子!爺的事情尚還輪不到你來置喙!今日起不准你來房裡侍候,自己去紅媽媽跟前領罰去!”
“少爺……”紅櫻聲音悽切,淚珠兒就滾下來,咬着脣站了起來,朝謝楠生行了一禮,“奴婢多謝少爺。”
一時轉過頭去,眼中頗有幾分幽怨的,瞪了白清水一眼。
白清水早已是無地自容地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纔好。
直待紅櫻跨出門垮,白清水仍低着頭,咬着脣。
謝楠生見她這模樣,就嘆息一聲,說道,“你過來。”
白清水就緩緩移了過去,任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輕聲問他道,“我是不是當真擾你的心神了?”
謝楠生就低笑出聲,說道,“白姑娘,你可知‘謙虛’二字是如何寫的?”
“我與你說正經的呢。”白清水氣惱道。
“嗯。”謝楠生就點點頭,“你的確是影響了我,你往後若是乖乖不惹我生氣,時不時來看看我,或是親親我,再抱抱我,那我心情好了,讀書便也能更用功些。”
白清水只恨這人在旁人面前一本正經的,爲何到自己面前便總是說出這樣沒臉沒皮的話。
“往後我們還是少見面的好。”白清水道,“紅櫻說得也沒有錯,我還是先將小少爺照顧好。也省得你總惹他們議論,若是傳到老爺耳中去,只怕要不好……”
謝楠生自是知道她的爲難,摸了摸她的手,說道,“索性將你我的事跟爹說了。”
“不要。”白清水跨前一步急道,“不,先不要講。”
眼見着謝楠生看着她的眼神一冷,又急道,“眼下若是當真說了,只怕老爺要說我,說我勾,引了你。我可不想擔個這樣的名聲!還是等你功成名就時再說,我,我等着你就是了。”
謝楠生這才方皺了皺眉。
兩個都知道兩人之間的事要修得正果,只怕不知將何其艱難。但所幸兩個都約定了一條心,因而總還是存着幻想,只待來日他考了狀元,有了底氣,倒是可以與謝老爺爭上一爭。
謝楠生就站了起來,一把將她摟入了懷裡,在她額上印了一吻,說道,“叫你受委屈了。”
白清水臉微有些發燙,卻也沒躲開他,反而伸出了手,輕輕環了他的腰。
一時兩個便這麼定定站了片刻,白清水感受到這人堅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時就緩緩閉了眼,有些貪戀這時光來。
而謝楠生卻突然開了口,在她耳邊低聲道,“往後我偷偷去找你。”
這話一傳入白清水耳中,頓時就將她的耳根都給燒紅了。
聽來似乎有歧義?
白清水就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擡起頭道,“你不是要去打拳麼?小少爺只怕要醒了,那我去了……”
謝楠生卻仍是不肯鬆手,待聽得外頭腳步聲響時,他方放開她。
白清水走不了兩步,就又叫他給扯住了手,說道,“這還沒有走呢,我就開始想你了……”
白清水真是要拜服此人這張油嘴了。
如此,這兩個的關係便算是徹底的確定下來。白清水其實也並非是那等扭捏之人,即是動
了情,又在心中下定決心非此人不嫁,自是也不再拿着端着。
因而這人看書累了時,偷偷溜過來,與她花前月下拉拉小手,傾訴忠腸一番,也就並不十分牴觸了。
謝楠生卻也是個重諾之人,雖是偶爾出言戲弄,行動之上,寧願自己忍着,果然不曾越過雷池半步。只是偶爾忍得狠了時,卻又不得不自己獨自跑入淨房去衝淋涼水,以冷卻那躁動的心。
如此一來,反叫白清水生出歉意來,於是私底下對他亦越發上心起來。給謝念生做吃食時,亦不忘給他也做上一份,只兩人相會時,再拿與他吃,自是又被他含笑餵食一番,總之可當得是蜜裡調油,難捨難分了。
於是日子一日日過,進入七月裡,內院的十三姨娘幫謝老爺又添了一位千金,一時府中自是又熱鬧一番,迎來送往的,卻是苦了院裡的下人們。
待再過些日子,到了八月裡,眼見着中秋將近,謝家二房的幾位少爺早早從書院回來過節。一時這鬥墨軒裡不免就又熱鬧起來。
二房的幾位小爺個個都是猴兒精的性子,卻也難得個個都聽服於謝楠生。而小少爺謝念生這段時間又受拘謹得狠了,見幾個堂哥回來,自是樂得一下了學便與其混在一處,聽得他們講書院裡的趣事,便也頗是開懷。
卻說這日正值下午時分,謝楠生獨自在書院看書看得累了,便又來尋白清水下棋。
豈料到時,竟見六少爺謝江生也在,而白清水與巧蓮卻正坐在檐下打着纓絡子。
謝楠生遠遠瞧着,只見謝江生立在白清水的身側後,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可以望到白清水因微俯着頭而露出的一截白藕般的脖頸。
謝楠生就皺了皺眉,故意拖着步子行上前來。
白清水與巧蓮聽到腳步聲,就擡起頭來,而謝江生已經笑着朝他道,“三哥也來了。”
謝楠生點點頭,面上看不出一絲不悅的情緒來,只是道,“六弟今日怎有這閒心跑到我這西偏院裡來。”
“我尋着了一把上好的小弩,打算拿來給念哥兒。豈料倒是忘了他在學堂裡。”謝江生擡手撓了撓頭,笑着道。
謝楠生皺了皺眉,“念哥兒這些年收的弓弩可不少了。”
謝江生又嘿嘿一笑道,“知道他喜歡,所以用心幫他尋着。”一時就竄上前來,笑着問,“三哥怎不在書房讀書,跑到這偏院裡來,可是相中了哪個丫環姐姐?需不需要弟弟幫三哥牽牽線?”
謝楠生就沒好氣的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爆慄,“你這腦袋瓜裡成日裡都想着些什麼?我來找清水下盤棋。”
一時又擺了棋臺,白清水與謝楠生下棋,謝江生與巧蓮兩個各據一方觀戰。
常言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六少爺謝江生顯然沒有這樣的自知。他立在謝楠生後頭,眼見着謝楠生又要下不過白清水了,心下焦急,便就出言指點,到後來更是取而代之幫着謝楠生來落子。
謝楠生眼見白清水並不言語,只抿脣淺笑,與謝江生下了數個來回之後,一張臉慢慢就冷了下來,而在謝江生狀似無意的將手撞上白清水的手數次之後,謝楠生的臉就已經黑得不像樣子了。
直待後來白清水落子時,手叫謝江生狀若無意的給捏了一下後,白清水已是忍無可忍,將
手一抽,猛站起來,一臉怒容喝道,“六少爺!”
謝江生卻低着頭,輕輕就落了一子,微有詫異的“嗯?”了一聲。
一擡頭就見白清水擰着眉,他一臉迷茫道,“怎麼了?”
白清水明知此人乃是故意而爲,卻又找不出反駁之語。這人每每指尖撞着自己便迅速抽開,外人看來,的的確確似是一不留神的碰觸而已。
白清水只氣得咬牙,就瞪了謝楠生一眼,見他亦正皺着眉,沉着臉,一動不動將自己望着。
白清水深吸一口氣,哪裡還有心情下棋,氣都要叫這兩兄弟給氣飽了。索性尋了個理由,朝巧蓮使了個眼色,便急退了下去。
一時就只留得謝楠生與謝江生兩兄弟坐在桌前,謝江生自是目瞪口呆,說道,“念哥兒屋裡的丫環,果然不同凡響。”
謝楠生的那張黑臉這下子才總算是有了幾分好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說道,“她是我半墨軒裡的人,六弟的那點子心思,還是收了的好。”
謝江生嘻嘻一笑,討好問道,“三哥不是說眼下恩科將近,要一門心思讀書的麼?你可莫要告訴弟弟,你已經將這丫頭給收了。”
謝楠生的一雙桃花眼冰冰涼涼的,望了他一眼。
“嘿嘿。”謝江生笑道,“三哥即然沒有將她收了,不如干脆賞給弟弟,弟弟一定……”
他話未說完,便見謝楠生的手一緊,手中的茶碗頓時便叫他給捏碎了。
謝江生的身體不由自主就是一抖,目瞪口呆之下,眼見着謝楠生站了起來,衣袖一甩,說道,“我早同你說過,叫你絕了這份心思!”
再不多言,擡步便去了。
一時便只留得謝江生坐在這裡,發呆良久,方又嘿的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一個丫環而已。爺我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
頓了一頓,竟是又朝謝楠生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你不給我,我偏要把她弄到手,我氣死你!”
……
在接連幾日都收到謝江派小丫環捧來的禮物後,白清水已是煩不勝煩。
不得不說,謝江生的確很懂女人的心思,向來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珠寶首飾。
何況是這等宅院裡的一個丫環——
在主子面前呆得久了,跟着主子出入繁華里,早將一顆心看得大了。若是這主子再送上些平日裡她可望卻不可及的物件,丫環便只當是他對着自己捧上了一顆心,做起那豪家宅院裡太太姨娘的夢來。
他再稍稍用點手段,甜言蜜語幾句,便就將她給哄上手了。
此法向來屢似不爽,六少爺弄到手的那幾個小丫環們,個個都是這般就範的。
只是謝江生顯然低估了白清水。
且不說白清水這些年跟着她娘出入青樓玩耍,也是見過些許世面的。但講謝楠生這幾月爲她尋來的奇巧之物,一粒東珠都不知要比這六少爺送的一套頭面要貴重了多少。
因而謝江生在接連數日接到白清水命人退回來的首飾之後,六少爺就果斷的怒了——小小丫環,給臉不要臉!爺給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的理?何況,這丫環竟是大膽若此,即便是要退,那也該的是她親自來纔對!
謝江生決定親自去會一會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