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幽暗的后街,紫蘇快步走着,時不時緊張地往後張望。一整天她都覺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每當她回過頭,身後根本沒有半個人影。“不要自己嚇自己。”她不斷重複着這句話,緊張的心情因爲即將而來的“好運”變得愈加興奮。
她出生在後街,父母兄弟都在沈家當差。后街原本沒有名字,初初的時候,沈家把僕役及收下安置在這裡,漸漸的,房子越來越多,慢慢形成了街道。因爲街道在淮安郡王府的北邊,起初大家都只是稱呼“後面的街上”,後來就索性稱爲“后街”。
后街的房子有高有矮,有過得好搬離這裡的,也有窮得揭不開鍋了的。紫蘇及幾個兄弟雖不至於餓着,但沈家那麼多僕役,他們最多也就算中等。可自從他的大哥娶了薛氏的陪嫁,立馬就當上了管事。如今,她小心翼翼奉承了一年多的大嫂終於給她指了一條明路,她一定會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將來,只要入了玉衡院,她也算出人頭地了。
在她看來,不管薛氏和雲居雁的鬥爭誰輸誰贏,薛氏怎麼都是“夫人”,就算沈倫死了,沈君昊繼承了王府,薛氏仍舊是他們的母親,單單一個“孝”字,他們就必須好好供奉着薛氏。更何況以沈倫對沈君茗的偏疼,最後由誰繼承王府還是未知之數。
紫蘇這般想着,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條弧線。忽然間,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不及呼救,頸後一酸,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醒來,睜開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她想呼救,嘴裡只能發出“嗚嗚”之聲,同時她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她的心中充斥着恐懼與慌亂。她掙扎想逃脫。耳邊突來傳來了男人的聲音:“老實點,不然老子一刀結果了你。”這聲音猶如從地獄傳來,她嚇得不敢再掙扎,只能“嚶嚶咽咽”地哭了起來。
“哭什麼!”又是一聲呵斥。
紫蘇急忙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心中的害怕更甚。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頭上正套着一個黑色的布袋子。她的手腳都被人用布條綁住了,而此刻的她正在馬車上,不知往什麼方向駛去。
“這小丫頭倒是挺乖巧的。真是可惜了。”
一個陌生的男聲傳入她的耳膜,她忙不迭點頭,只能他們能放過自己。
“閉嘴!”
另一個兇惡的聲音傳來,她不敢再次發聲,只能儘量往角落縮去。
“你把茶水準備好了嗎?等她喝完了,把她交給衙門的人,我們就能回去交差了。”
“衙門”二字對紫蘇來說猶如晴天霹靂,而茶水恐怕是爲了不讓她亂說話而準備的。她的心一下子猶如墜入冰窖,冷得沒有知覺。她在府中當差多年,那些骯髒的手段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想到自己與守門婆子的接觸。想到自己多次被人看到朝庫房張望,還有藏在枕頭底下的那筆銀子。將來上了公堂。被毒啞的她無法辯駁,她一定會成爲偷賣了針線房的名貴料子,怕被人發現,所以放火燒了庫房的惡奴。她的大嫂給她指的不是錦繡前途,而是死路一條。從一開始她就是被選中當替死鬼的。
“嗚嗚嗚!”她拼命掙扎着。她不想死,她還沒有嫁人,她還沒有活夠。她一點都不想死。
張泰與如意的男人李安看她這般反應,對視一眼,點點頭。張泰拿起一旁棍子。重重打了她兩下,裝着兇惡的口吻說:“老實點,我們省事,你也能少受些苦,反正過不了幾年就能投胎,記得到時放聰明些。”
紫蘇吃痛,又害怕到了極點,眼淚再也止不住了。李安在一旁勸道:“大家都是替主子辦事的。紫蘇姑娘,我勸你還是認命吧。”李安說話間,張泰已經悄悄出了車廂。
須臾車子行至一間無人的破廟前。張泰再次確認四下無人,用原本的聲音大喝一聲:“我認得你,你是玉衡院的……”
紫蘇沒聽到名字,只覺得馬車“嘭”一聲停住了,緊接着是夾雜在一起的幾個男聲,他隱約聽到了夫人,大奶奶什麼的。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外面再無說話聲,只有“乒乒乓乓”的打鬥聲,還有男人“嘰裡呱啦”的罵娘聲。
她又慌又亂,但還是隱約能判斷出外面打架的是薛氏與雲居雁的人馬,聽起來應該有四五個人。
馬車外,張泰與長安,再加上原本在趕車的一個半大小子,三個人,六隻手,拿着手中的竹子、木棍,“噼噼啪啪”亂敲一通,嘴裡罵罵咧咧的,時不時變換一下聲音語調。
看到紫蘇從錯愕中醒悟,掙扎着欲逃脫,張泰用手中的棍子一下子敲碎了紫蘇身邊的茶壺與茶杯。紫蘇一下子又嚇得躲回了角落。李安對着張泰點點頭,扔下手中的棍子,用不甘心的語氣大叫:“你等着,你給老子等着,老子這就回去稟告夫人,你給我等着!”
“呸!”張泰用自己原本的聲音啐了一口,不甘示弱地叫嚷:“別以爲大奶奶會怕了你,告訴你,大奶奶懷的可是男胎,等抓到了放火燒了針線房的那個賤婢,看王爺會怎麼處置你們,告訴你,大奶奶一直在等着今天呢!”
紫蘇越聽心情越沉重。薛氏要她當替死鬼,雲居雁要抓她治罪,她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張大哥,他們鬼鬼祟祟的,車上一定藏着見不得人的東西。”名喚張立的小廝一邊說,一邊學着張泰,扯亂了衣服和頭髮。
張泰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嘩啦”一下扯下了紫蘇頭上的黑布。“原來是你,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他高興地直點頭,回頭對張立說:“你小子果然旺我,我們抓到了她,大奶奶一定重重有賞。”
張立對着紫蘇“嘿嘿”直笑,彷彿看到了一塊大肥肉,接着又回頭對張泰說:“都是張大哥的運氣好,我只是佔了你的福氣。不過張大哥,夫人既然要把她送走。爲什麼要綁着她,還要把她的嘴塞住?”
“你管這麼多幹什麼,我們趕快回去稟告大奶奶纔是正經。”張泰說着,就要把黑布套回她的頭上。
紫蘇連連後退,不斷搖頭,“嗚嗚嗚”叫嚷着,示意他們自己有話要說。張泰表現得極不耐煩,最後還是在張立的勸說下拿出了紫蘇口中的白布。
紫蘇對着他們連連磕頭。不斷說,只要雲居雁能讓她留一口氣,讓她說什麼,她就說什麼。
張泰氣憤地說:“你當大奶奶是什麼人?告訴你,就算沒有你,大奶奶一樣能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的,夫人照樣無可辯駁。”說罷,不由分說就把紫蘇的嘴堵上了。
一旁,張立擔憂地說,紫蘇看起來很狡猾。若是回去郡王府,不知道會說出什麼胡話。同時薛氏怎麼說都是沈倫的夫人,不知道會不會生出什麼意外。兩人當着紫蘇的面商議了片刻,最終決定一個人回去稟告雲居雁,等待她的指示,另一個人留下看守紫蘇。
玉衡院內,薛氏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針線房着火的事。她不明白紫蘇何以提早動手,但沈倫就在一旁。無法追查,只能吩咐手下先去現場指揮滅火。
沈倫聽到針線房在這個節骨眼出事,馬上覺得是雲居雁管理不善。纔會生出這麼不吉利的事。他嘴上沒說什麼,整個臉卻黑得似鍋底。
半個時辰前,他剛剛從衙門回來,把青竹和長安的畫像交給了府尹,並拜託他一定要盡力搜查。說心裡話,沈倫十分不願意做這件事。無論是白芍也好,青竹也罷,還是一直在他們院子的青紋,不過都是府裡的奴婢,哪裡用得着他去求府尹,可沈滄的命令他不得不聽從,只能把不滿埋藏在心中。
薛氏當然知道他在氣什麼,卻故意對着他說:“老爺,您不用擔心,府上的料子很多都是宮裡賞下的,所以針線房那邊沒有其他院落,只要火滅了就沒事了。”
經她這麼一提醒,沈倫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他雖沒有管過後院的事,卻也知道針線房怕火也怕鼠蟲,平日裡連門縫都是封起來的,管事臨走前都要再三確認火燭是不是全滅了。畢竟皇家賞的料子,關鍵不在於價值,而在皇家賞的東西被毀,就等不尊重帝后,事情可大可小。這些年,他從未聽過針線房出現紕漏,結果雲居雁接受沒多少日子,居然就除了這樣的事。
事實上,這個當下薛氏完全不必要在沈倫面前說這樣的話,畢竟她的真正目標根本不是針線房。只是事到如今,她就猶如那隻被青蛙揹着過河的蠍子,蜇人已經成了本能,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她站在沈倫身邊,繼續說道:“老爺,東西燒了就燒了吧,橫豎都只是銀錢的損失,不過居雁若是過來請罪,您可千萬不要責怪她。她畢竟剛剛進門,在陌生的地方難免惶恐。就拿青竹的事來說,若不是祖父派人問她,她都不敢說她看到過青竹。”
聽薛氏提着這件事,沈倫心中又生出另一層的不滿。雲居雁看到“死人復生”,不止沒有當場把人攔下,事後居然提也不提。站在他的立場,若不是雲居雁的刻意隱瞞,此時說不定已經抓到青竹,問清了始末。
想到青竹是沈君儒的侍寢丫鬟,他的心中更是鬱結。在德才方面,他一直很看重沈君儒,可青竹是他的丫鬟,還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侍寢丫鬟,她做出這麼多的事情,就算不是受他指使,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那個青紋,你打算如何?”沈倫陰沉着臉問,不待薛氏回答,不滿地說:“她跟了你這麼久,你怎麼會一點端倪都沒發現?”
薛氏的眼眶立馬紅了,急忙認錯:“老爺,是我治家不嚴,縱容奴婢,纔會惹出這麼多事,都是我的不是。”說着眼淚已經從眼角滑下。
沈倫想着薛氏不止失去了生育能力,就連他們唯一的兒子都變成了那樣,不由地心軟了,緩和了語氣說道:“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奇怪。她和君燁的小廝如何就會……”
“老爺,我過問她的。她也很是後悔。”薛氏一陣哽咽。
沈倫見狀,安撫了她幾句,在心中思量沈滄爲何把青紋留在楓臨苑。按理來說,事情問清楚了,因爲交還薛氏處置纔是。“你對青紋,有什麼打算?”他詢問。
薛氏從來都要求手下百分百忠心,不可有任何事隱瞞。青紋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就算她說的句句屬實。她也不可能再留她了,可一旦青紋也不在她身邊了,她根本找不出更合用的人。如果這次能讓雲居雁永不翻身,青紋沒有了便沒有了,貼身丫鬟再找就有了。可如果事情不像她預期的那麼順利,以後她不可能孤軍與雲居雁鬥爭。當然,她認爲這樣的可能性是極小的,但她還是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想到沈滄留下青紋時的強硬手段,薛氏止了啜泣,小聲說:“我想等父親把細節問清楚了。纔會把青紋交還給我處置,到時要麼把她遣回妾身的孃家。要麼索性把她攆走……我怎麼都想不到她居然做出這樣的事,其實這也怪我,她已經十七八了,我應該早些爲她考量的,如果我想得周到些,或許,或許……”她哽咽得說不下去了。她的這番話看似語無倫次。其實清楚明白地告訴沈倫,青紋是她的陪嫁丫鬟,沈滄應該把人交還給她。要殺要剮也得由她處置。至於具體如何處置,她如今還拿不準主意。
沈倫自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是她可以對他說這些話,他如何能對沈滄這麼說?薛氏看沈倫猶豫,不由地在心中鄙視他。在她眼中,沈君昊敢於反駁沈滄,堅持自己的意見,沈倫這個做父親的,見到沈滄反而連屁都不敢放。
兩夫妻心思各異,枯坐片刻,薛氏瞥見自己派去針線房的管事媽媽身影一閃,急忙擦乾了眼淚,尋了一個藉口走到廊下。
來人見她出來,氣喘吁吁地說:“夫人,守門的婆子被大奶奶帶走了,是玉瑤和大爺身邊的長順親自過去抓人的,讓兩個婆子押着去了凝香院。至於紫蘇——”她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她嫂子派人對奴婢說,她得知針線房走水,備了‘茶水’,一直在家裡等着她,可她到現在都還沒回去……”
“不行,一定要找到她!”薛氏的臉上頓顯急色。紫蘇被嫂子挑撥兩句就敢做縱火的事,一看就是個蠢笨的。她若是落在雲居雁或者沈滄手上,一定會把供出來,到時她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管事嚴媽媽也知道其中的厲害,急忙道:“已經派人去找了,可后街就那麼大……夫人,您看她會不會是嚇到了,所以躲起來了。”
“若是這樣就好了。”薛氏又恨又急。按照她本來的計劃,紫蘇動手的時候,應該由她大嫂遠遠看着,然後馬上把她帶回家去,給她喂“茶”,有守門婆子的證詞,再加上紫蘇嫂子的證據,雲居雁怎麼都逃不脫一個處事不公,引得繡娘心生憤懣的罪名,之後她可以與她慢慢清算御賜錦緞遭毀,全府丫鬟沒有秋衣可穿這兩筆賬。再然後,只要把這些證據擺在沈倫和沈滄面前,雲居雁就再也別想和她爭管家的權力。當然,整件事最重要的還是爲最後的重頭戲做鋪墊。小小一個針線房,怎麼比得上雲居雁肚子裡那塊肉。
薛氏覺得自己的計劃根本就是無懈可擊的。“她怎麼會提前動手!”她恨得牙癢癢。青紋的事已經讓她頭痛了,如今居然又多了一個失蹤的丫鬟。
不會放火的根本就不是紫蘇吧?
薛氏被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汗,立馬搖頭否定這種可能性。她告訴自己,雲居雁就算是要縱火,也不可能對她管轄之下的針線房下手,更何況那裡還有御賜的錦緞……或者她一早就把東西替換了?
“她收下的那個王媽媽和李媽媽看到現場的時候都是什麼?”她急切地詢問,一顆心已經吊到了嗓子口。
孔媽媽不明所以,如實答道:“回夫人,那個王媽媽是第一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庫房。看到滿地的灰燼,她一句話都沒說就坐在了地上。李媽媽也是先看了庫房,立時就嚎哭了起來,大家攔也攔不住。原本薛媽媽手下的那個肖氏倒是最鎮定的。她叫嚷着要去見大奶奶,被大奶奶身邊的錦繡罵了一通,就一直一個人站在角落。這會兒他們三個應該都去見大奶奶的。”
薛氏聽到這話立馬放下了心,但還是再次確認:“你看庫房的東西有沒有被人動過?”
孔媽媽這纔回味過來,搖頭道:“奴婢前天特意去看了看,生怕御賜的錦緞不在了。剛纔再看,那些布軸都在原來的地方,分毫不差,只是如今都化成了灰燼罷了。”
孔氏的話音剛落,就聽丫鬟來報,雲居雁正往玉衡院過來。幾個針線房的管事都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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