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林認出牢獄中的這個老頭兒,就是望城觀的觀主由天然。他自小去過好幾次望城觀,總覺得這由天然神態萎縮,連個普通的農家老者也及不上,象這樣的人物竟然會和師父交好,他憑什麼呢?
由天然卻不認識他,只是聽到他和王培成的對話,猜測到:原來這小孩子就是於十六的徒弟。他心裡暗自高興。忽然張口衝着鐵門外大叫:“鬼兒子們,我老人家要出去了,區區這麼一道鐵門會關住我老人家嘛!我只要一用力這鐵門上的粗鐵棍會變成麻花。鬼兒子們,信不信?”
他被劉永年抓來已近半年,幾乎每天總這樣喊幾次。門外的兩個獄卒耳中都磨出了繭子,一人睜開惺忪的睡眼道:“這老頭兒連根鐵棍粗都沒有,倒挺會吹牛。神經病又犯了。”
另一人忽然來了興致,走到門口衝裡面說:“老頭兒,你要是把這鐵棍擰成麻花,我他媽的把它吃了。”
由天然乾笑了一聲,走到門口:“鬼兒子,你看好了。”說着伸出右臂插到兩根鐵棍間,左右揮動旋轉,那些鐵棍竟真的成了麻花。門外那獄卒一愣間,胸口中了由天然的一拳,昏死過去。另一個獄卒聽到響聲,急忙去摸槍,手剛碰到**,被由天然右手凌空一指,點中背心穴道。左手食指又一指點中了他的啞穴。
李志林和王培成都驚得目瞪口呆。由天然低聲說:“快走。”
三人迅速離開牢房,由天然左手拉着李志林,右手牽着王培成一縱身上了大牆,李、王二人只覺得耳旁風響,已然跳到大街之上,藉着皎潔的月光一路向南奔跑。直到黎明時分,見面前有綿延羣山聳立。估計追兵一時半會兒不能趕到,於是坐下來休息。
王培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說:“老人家,想不到你有此奇能,可讓人搞不懂的是,你爲什麼早不發功,偏等李志林入獄後,你才使出絕學,好象單等李志林似的。”
由天然一嘆:“唉!我其實另有苦衷,一句兩句可也說不明白。”
王培成心下明白,這老頭對自己心存戒備之意,當下不再追問,回想少年之時,受國民黨進步人士王倬山組織的“拉廟辦學堂”活動的影響,一天深夜獨自闖入鄰村神廟,推到神像,當時的他不信佛道,不信鬼神,又怎會想到今日卻被一名道觀的觀主相救,心下真是感慨良多。回頭衝李志林說:“李兄弟,你有什麼打算?”
李志林說:“王大哥,我當然先跟着由觀主,然後慢慢找我師父和師姐。王大哥,你計劃怎樣?”
王培成仰頭望天,良久後,說:“李兄弟,其實我好想和你多聚一段時日,只是我當初來當兵是揹着父母的,我想盡快回家看望他們。然後,我會暫時離開這兒,遠走他鄉,我要出去尋找可以救國救民的道路,我深信有這樣一條道。”
李志林敬佩地看着他。心道:這王大哥心繫天下,果然男兒大丈夫。隱隱覺得他若與大哥趙春相交應當很投緣。當下與王培成依依惜別。
王培成走到由天然身前深深一揖,也不多言,竟自去了。
李志林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悠然神往。
由天然拍了拍李志林的肩頭,說:“小兄弟,我們這就去吧!”
李志林伸手抹去腮邊的淚水,不知怎麼了,他感到王培成象他的親人一樣。自語道:“王大哥是個英雄,我恨不得跟他去。”
由天然一笑,說:“那麼你就跟着他去吧!”說着起身往山上走去。
李志林也隨後跟上:“我還是跟着觀主好些。”
由天然走了幾步,忽然回過身來,說:“既然跟着我,你就不要叫我觀主,不如稱我大哥,怎麼樣?”
李志林一愣:“觀主與我師父交好,我實在理應稱你爲師伯或者是師叔。”他因不知師父與由天然究竟誰年紀大些纔有這麼一說。
由天然擺着手,嘻嘻哈哈地說:“別提你師父,我們各論各的。李兄弟快叫我大哥,對了,我們不如結爲異姓兄弟。”說着跪倒在地,對天盟誓:“我——由天然今與李志林李兄弟結爲異姓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也不管李志林願不願意,獨自拜了下去。
他其實並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一直以來他始終不苟言笑的,無喜無憂,雖然身體瘦小,形態萎縮不堪,卻不失是一位是有道的觀主。如今做出這種事,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細細想來這也是他的風格。他本就是由着自己性子做事的人。先前他被劉永年抓着的時候,其實本可以躲避開,偏是覺得有趣,於是就被捉到萊陽城。
劉永年並不爲難他,只是一味地關着他,目的只是引於十六來救。
由天然感到好笑:劉永年原來是個笨蛋,他最終的目的不就是爲裴將軍嘛!他爲什麼不搜搜我身上,那於十六於兄弟是個賣字畫的,他曾將一幅顏真卿的裴將軍碑文拓下,送給我一份,讓我探求其中的秘密。我仔細看來那隻不過是一首寫得不錯的詩,詩句絕佳,字體奇妙,要說這裡面隱藏着什麼大寶藏,純屬扯淡,有什麼裴家劍譜也未必。
他劉永年和我要就行了,我保準會給他,諒他大字識不了幾個,恐怕連詩句也讀不全,即便是讀懂了,那也只不過是寫裴將軍的詩罷了,他真是入寶山空手回,十足一個特級大笨蛋。
由天然在獄中待了一段時日,沒人搭理他,感到無味了:不如這就去了吧!正思想間,於十六偷偷地來了,這傢伙真是好樣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牢房看得是外鬆內緊,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得來了。
哼哼!他來救我,我偏不出去,我已漸漸愛上了住監獄的滋味,這兒真靜啊!正好繼續修煉金丹妙化功的第二關。於是由天然決定繼續住下去。
於十六拗不過他,就說起先回龍女寺會合了兩個徒弟再說,並簡單介紹了兩個徒弟的情形。
由天然聽了周若雲和李志林之事,心下感慨萬分:於十六真有福氣,一日間得了這樣兩個好徒弟,這種古風猶存的人,在如今紛亂的世間真是不多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