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不被邀請的人
這位太太……這稱呼, 她曾經聽過呢。
握了握拳頭，慕琛轉頭，對着門面小姐道：“你誤會了。”
其實, 怎麼拒絕, 她都懂。也許, 上一次聽到這稱呼時未反駁, 只是因爲, 自己不想反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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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自己是真的變了吧……
鵝黃色的抹胸小禮服，10釐米的黑色高跟鞋, 一個花了很多心思的精緻妝容。慕琛曾以爲自己永遠不會適應做這般打扮，可現如今腳下的高跟鞋踩得卻如履平地。
“小姐您好, 您的請柬。”前臺的女人笑容可掬, 對着她禮貌的說道。
慕琛一怔, 之前尹中冶並沒有跟她說請柬的事情啊。
“我沒有……”
“哦，好的。那請問您的姓名。”女人依舊是一副笑臉, 沒有絲毫改變。
“席慕琛。”
“好的，稍等。”
女人拿起似乎是名冊的本子翻了一會，再擡起頭的時候，笑容卻已收了大半。
“對不起，您並不在邀請名單之列。”看得出, 女人有着良好的教養, 直到最後仍對着她禮貌的笑笑。
慕琛定在原地瞬間沒了辦法。
來之前, 她做了很多種猜測, 以爲會聽到唐嫣對她說：“謝謝你成全我們”, 以爲會遇到從前的同學被瞭解情況的人們安慰“你會找到對的那個人”。萬般猜測……卻沒有一種是這樣的——她連門都沒有進去。
花了那麼多心思，做了那麼多準備。慕琛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行頭, 頓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參加前男友和昔日閨蜜的婚禮這種事，她覺得這一輩子應該也就這一次吧。怎麼說呢，不是放不下當初的感情，而是身爲女人的驕傲在作祟。
此時此刻，慕琛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了。自己如此在意，可到頭來人家卻忘記在名單里加上你席慕琛三個字，怎麼能不讓她覺得好笑。
站在那裡躊躇了太久，過往的人們眼神越來越詭異了起來，慕琛皺了皺眉頭，還是下不了決心就這麼轉身離開。需要多麼大的力氣才能夠鼓起勇氣，就這麼放棄？她做不到。
“她是和我一起的。”
慕琛轉頭看向身旁說出這話的人。一身黑色西裝，口袋裡放着折得很整齊的鵝黃色袋巾，樑音並未看向她，但話中提到的人似乎確實是她無誤。
待他和前臺交涉完，便施施然走向她。
“我這綠葉做的還稱職吧。”他拍拍胸口的鵝黃色袋巾，彎了一雙眉眼笑着對她說。
慕琛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瞅瞅對方的袋巾，頓時哭笑不得。
“樑音……”她將手臂放在他彎起的臂彎裡“你沒有跟我說你要來。”
聽到這話，樑音卻沒有接，只是笑了笑，帶着她走進了宴會廳。
一張張圓桌旁早已坐滿了等待中的人們，和着婚禮的喜慶氣氛說說笑笑，不論是否熟悉視線撞上也都是善意的笑容。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樑音皺着眉頭，攔住準備轉身走開的慕琛。
而慕琛卻堅持的笑笑，撥開了對方握住她手腕的手。
她跟樑音並沒有什麼不得不說的關係，又憑什麼跟着他坐到同事那一席中。雖然不想面對舊識，可沒有什麼比真誠的祝福坦然的面對更能結束掉他們之間的這段過往。她不是女超人，不可能做到我爲人人。她用了幾年的時間去消化、沉澱。勇氣……擠一擠總會有的。
握了握拳頭，她在放着【大學同學】名牌的一桌選了張空椅子坐了下來。
你瞧，沒什麼做不到的。
“哎呀，這不是慕琛嘛！好久不見了呢！”
嬉笑寒暄，慕琛還算有餘的一一應付了。各人都有各自的日子，沒有人會去糾結一段過去了那麼久的事情，不論過去它曾是多麼炙手可熱的談資，過去了它就沒有了絲毫的價值。茶柴米油鹽醬醋茶，有那麼多更加急迫的事情需要去思考，誰還管你當初是不是爲了個男人休學，又是不是因爲閨蜜翻自己的牆頭而痛苦不已。說到底，不過是自己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兒。
音樂聲響起新娘挽着新郎的手臂雙雙入場，周圍人有笑有鬧氣氛好生熱鬧，慕琛亦微笑看着遠處那對新人。
那邊廂神父開始宣讀誓言，這邊周圍卻在竊竊私語。
“幾年沒見，這唐嫣又變漂亮了呢。”
“你是哪裡看出又的啊，這長相明明就是沒變，變得是氣質，氣質你懂麼……這感覺是熟透了啊……”一個男生隨口接道。
雖然幾年未見，但相互之間瞭解熟識的程度卻不是這幾年時間就能沖淡的，寒暄過後，說話便都是過去的那番調調了。
“胡說什麼！那叫成熟！成熟好麼……什麼熟透了……”剛剛說話的女生笑罵道。“誒……說起來，進場不應該是女方的父親帶入場麼，唐嫣怎麼直接是新郎帶進來的啊……”
“你不知道？”看到女生搖了搖頭，他繼續說道“她父母都去世了啊……”
並未刻意的去偷聽什麼，但對話還是清楚的傳入了慕琛的耳朵。聽到這裡，慕琛拿着水杯的手開始不自覺地顫抖，且越來越厲害。
“誒！慕琛！你怎麼了！”剛剛說話的女孩子迅速抽了幾張紙巾，在她撒了水的裙子上擦來擦去。
慕琛這才驚醒，結果女孩子手中的紙巾繼續擦着。
“我……我沒事。”
聽到她這樣說，女孩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身和男生繼續之前的八卦去了。
“我怎麼都沒聽說過啊。”這一次，女孩子的聲音更小了些。
縱使這樣，慕琛還是能夠清楚的聽到他們之間對話，就如同周圍一切一切的聲音都被過濾掉，只剩下這把聲音不顧她意願清晰準確的鑽入了她的耳朵一頭扎進了她的心臟。
“哎呀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跟她是一個高中升上來的，高中時候傳言她媽媽是生她難產死的，爸爸嘛……”
“怎麼樣……”
“是被她殺死的。”
“哈……你說故事逗我呢吧。”
男生聳聳肩，沒有再接話。校園裡的傳言罷了，又有幾條能信，傳來傳去，衆人不過就是圖個有趣。這種東西聽聽就罷了，女生也跟着笑笑便換了別的話題。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那兩人早已換了別的話題砍得天昏地暗，可這邊廂慕琛卻慘白了一張面孔心跳如擂鼓。
她摸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深深的喘了兩口氣。突然之前出現的情況，她有些不知所措，拿起水杯想要喝些水讓自己鎮定一下，卻哪知顫抖的手根本握不住哪怕是一隻被子的重量。
“啊！”
杯子一觸地便四分五裂開來，連帶着還引起了不小的騷亂。誰也不會在別人的婚禮上如此搗亂，慕琛不小心的行爲引起了周圍不少人一輪。
此刻，臺上的唐嫣幾不可察的笑了笑，順手拿走了司儀手中的麥克風說道：“大家不要再看了，我纔是今天的新娘嘛~”
衆人聞言都給面子的笑了笑，將視線焦點轉向臺上着着純白婚紗的新娘子。
“如果還是有人喜歡看呢，一會兒還有機會。那位，是我最好的朋友，一會兒她將會爲新人贈言，大家不要急~”
聞聲軟語，聽的人好生舒心，新娘子的小幸福溢於言表。
衆人都是一副受用的樣子，可慕琛此刻卻僵住了。
似乎，沒有人告訴她今天還要贈言啊……她和他們的關係，不太適合贈言吧……
“現在，請大家先看一段短片，是新娘子特地準備的……”司儀這樣說道。
室內的燈光被調暗，臺上也降下了投影用的屏幕，衆人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司儀口中的短片事實上是新娘的成長史，小電影一般，一幕一幕的播放着新娘從小到大的照片。
百日照……週歲……幼兒園……小學……到了初中照片裡的女孩已經有了一絲現如今的樣子，個子隱約見長，五官也越加精緻了起來。
“真高興能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夠跟大家分享我的成長經歷……”唐嫣隨着短片的播放說道。
“我也很高興能夠看到這樣的你。”尹中冶湊到唐嫣手中的話筒前說道。
看到新娘子不好意思的錘了一下新郎的肩膀，衆人鬨笑。新婚燕爾的甜蜜讓所有人都不禁揚起笑容。
從初中時期的照片開始，總會出現另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她一頭短髮，臉頰右側一個深深的酒窩，笑起來沒心沒肺，在照片裡的唐嫣身旁晃來晃去。有心人在此刻便已經發現，這照片中的短髮女孩就是剛剛引起騷亂的主角，便不自覺的朝着慕琛的方向投來眼神。
“在這裡，我真的要感謝一個人，是她陪我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包容我的霸道，包容我的無理取鬧，包容我的一切一切……”
慕琛不是沒有察覺，卻也只能在心中嘆氣，然後佯裝認真看短片的樣子。
她和唐嫣，真的認識很多年了呢。如果不是之後的事情，這種關係怕是會持續一聲，直到她們倆雙雙變成老太婆。如果，沒有當初。
再次出現的照片，讓知情的人都爲之一驚。
慕琛聽到一個女生的聲音：“她怎麼敢把這張照片放出來……”
她怎麼不敢。慕琛苦笑。
照片裡有三個人，兩女一男，正是慕琛和麪前的這對新人，只不過排列的方式和現在不太一樣罷了。短髮的慕琛被尹中冶摟在懷裡，一臉幸福的表情笑容略顯傻氣，一旁唐嫣比着一個V字，笑得一臉有些苦澀。
“從小到大你處處忍讓我，最後甚至把自己的幸福也讓給了我。我想……我要感謝你。”這話，唐嫣是笑着說出來的。
周圍的評論譭譽參半，有說唐嫣原來是小三出身真看不出來的，也有說追求幸福就要這麼有勇氣的，可慕琛此刻腦中卻只剩下了慕琛剛剛一席話中的一個字——“讓”，像是一粒沙子磨痛了她乾澀的眼睛。
短片進行到最後，長時間的停留在了一張照片上。
這張照片，兩個女孩子一人一遍站在一個成年男子的兩側，男子眼窩深陷看起來有些病態的憔悴，而先前的女孩子笑容有些僵硬，另一個卻笑得十分開懷。
慕琛一怔，自然放在膝上的雙手又開始不自覺地顫抖。屏幕上那男子，只是一個身影，便已經讓她雙手不自覺的發抖。那是從心底散發出的恐懼，一絲一絲繚繞周身，只差一個時機便會瞬間收緊將她緊緊縛住直至窒息。
“同樣我還要謝謝這個男人，因爲他，纔有瞭如今的我。”唐嫣用盡全力的笑着。她那麼用力，以致那笑容甚至有些猙獰。
“照片裡的兩個人對於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她把重音落在了‘最重要’三個字上，而後看向在角落裡顫抖不已的慕琛。
“多可惜，你都不記得了。”
“不過，沒關係，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
【欲知後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