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回來了?阿塵……”餘白以爲易塵忘拿了東西,一開門,卻驚訝地發現門口佇立的是林落梅。
“媽,您怎麼來東林了?您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餘白驚訝地張大嘴巴。
“白白,這麼久沒見了,你難道都不歡迎我進來坐坐嗎?”林落梅口氣很軟,餘白一時有些不習慣,她遲疑了片刻,“請進吧!”
林落梅徑直走進客廳,坐在有些陳舊的沙發上,餘白髮現這坐姿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恍如隔世的光景。餘白苦笑,“您不打算向我解釋些什麼嗎?您爲什麼要背叛爸爸?”
“談何背叛?我曾經單純地以爲他愛的是我,是他,單膝跪地爲我戴上戒指;是他,山盟海誓只愛我一人;是他,挽着我的手走進婚禮的殿堂。我真是傻,原來我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她停頓了一會兒,情緒在不斷醞釀,“那天我發現,他千里迢迢去了一趟雍城。你猜他是去做什麼?竟然是和白依秘密私會!我開始懷疑他的一舉一動,但讓我崩潰的是那一晚,我翻出了他書房抽屜裡的寶貝舊照,一張張、一幅幅都讓我的心在滴血!後來呢,我氣不過,我暗自發誓要讓他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吳振華,就是你爸爸信任的好秘書——吳清的爸爸正好也喜歡我,我們就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我當時一心想報復你爸爸。這麼多年,我對他不冷不熱,對他的公司不聞不問,對他的父母冷言冷語,都是在報復他!”
餘白冷哼一聲,“原來是他。我親切地叫了吳清這麼久的‘小吳哥哥’,沒想到他居然會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你的……報復嗎?那麼我,即使是你的女兒,也是你報復的對象?所以你冷眼旁觀,眼睜睜看着我和易塵要分開,看着我傷害自己,看着我飽受折磨,卻依舊選擇隱瞞我的身世,對嗎?”
“不不不!白白,你要相信,媽媽是真心愛你的!從你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暗暗下定決心,要把你培養成出色的人才。我對你嚴厲苛求,只是想讓你成爲更加優秀的人啊!只有自己強大起來,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都能夠昂頭挺胸驕傲地走下去,只有成爲強者,纔不必看人眼色、受人欺侮、被人漠視。這樣,哪怕有一天東窗事發,你依然有你驕傲的資本。”
林落梅恢復了尖利的嗓音,“餘白,我是怎麼教你的!我悲慘的人生告訴我,愛情根本不值一提,真心是不能換來真心的。讓我說出你的身世,然後讓餘暉把公司交給那個賤人生的兒子嗎?白白,這像是你經過大腦思考說出的話嗎?”
餘白的眼神添了幾分寒意,“你真的……愛我嗎?你說的話總讓我傷透了心,你總是把我批評的一文不值。從前的我拼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只是想得到你的一句稱讚和認可,想得到爸爸片刻的關心和重視。我不想要外人的讚許,我需要的是你能夠誇誇我,就像那首兒歌唱的一樣,愛我你就誇誇我。但是你誇讚的我次數,屈指可數。我每次收穫的都些是什麼?是無情的漠視,奚落的白眼。”
她擡頭望望天花板,眼淚似乎流回眼眶,“別人都叫我‘學霸’、‘才女’,可我只想成爲媽媽的驕傲,在你的要求面前我永遠是那麼卑微。就彷彿我努力向上蹦跳,你卻不斷擡升手中的橫杆。你讓我墜入無盡的黑暗,讓我覺得只有死才能解脫,是易塵讓我重燃了像鑽石般寶貴的希望。如果再沒遇上他,我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呵!餘白,我就想不通了。那個賤人的兒子,到底有什麼好的?不過我想,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林落梅挑眉冷笑,“餘暉以爲什麼都能瞞過我,這麼多年了,我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其實我都知道……我年紀也大了,感到累了,也不想說破了。實話告訴你吧,他上次從東林市回來,一副丟了魂魄的樣子,我就開始懷疑他知道了真相。我發現他秘密在國內外遍尋心血管疾病方面的權威專家,你猜是爲了誰?”
餘白渾身一顫,目光空洞,機械般地搖頭,“不,不會的!媽媽,這麼惡毒的詛咒,你怎麼能說的出口?我,我一直都,都活在你的陰影裡,好不容易走了出去,現在你又要來詛咒我孩子的父親嗎?”
餘白開始低聲啜泣,她用力推開林落梅遞過的紙巾,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哭聲卻越發清晰了。
林落梅慌亂道,“白白,你別哭啊!你說……孩子?”
印象之中,她驕傲的餘白不會輕易在她面前流淚,可是她不知道餘白暗地裡的眼淚都快流乾了。餘白總是在偷偷哭過後,用力抹去臉上的淚跡,對着鏡子反覆確認自己略顯紅腫的眼睛,看不出來我哭過吧?然後本能地避免在家中撞見餘暉、林落梅以及陸媽,要是實在躲不開便只能用虛假的微笑來掩飾。
林落梅把餘白扶進房間,輕輕把她抱到牀上,讓她儘量舒適地躺平。
她的白白現在已經這麼輕了嗎?她有些恍惚,她上一次抱着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時候呢?她想起咯咯對她笑着的餘白,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融化了她內心的寂寞。餘白很小的時候,餘暉在另一座城市上班,只有週末纔會在家,餘白小時候可是和她最親近了。
可是現在卻……。的確,餘白全程沒有說出‘恨’這個字,但她的言辭、她的眼神卻訴說着無盡的恨意與怨念。難道這些年來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我錯了嗎?
“爲了腹中的孩子,你別太激動了!或許我真的不該來這一趟,只是太久沒見了,有些想你。白白,你真的瘦了,照顧好自己,多注意身體!既然我在這裡平白惹你傷心,那我就走了……不用送我。”
餘白僵硬地別過頭去,淚水不知不覺中打溼了白色的枕套,她不願去看林落梅的眼睛。等到清脆的關門聲想起,她猛然起身,怔怔地在牀上坐着,望着牆上的寫真照。
終於,她拭去了淚跡,走進書房,撥通了那個熟悉的電話。
“喂,爸爸,我是餘白。麻煩您把關於易塵的所有病情資料發一份到我郵箱,包括那些心血管疾病專家的信息。”她儘量保持聲音的平靜。
“白白,你……唉,好的吧。你別太擔心了,易塵,他會好起來的。”
“嗯。我知道的,謝謝您!對了……爸爸,你要做爺爺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餘白哭泣着笑答,“嗯,是的。”
在電話空洞單調的忙音中,餘白緩緩放下話筒,我知道……知道易塵會好起來嗎……可我們從來不是被上天眷顧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