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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這如此簡潔的詞句,卻說不出的清新而雋永。“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醇”。最精美的詩,常常是返璞歸真的傑作。
這個美麗的少女正在端上來的菜就叫做“綠肥紅瘦”。
無忌問:“你這菜就叫做‘綠肥紅瘦’?”
少女頷首道:“當然了。”
無忌輕笑道:“你這不過就是捲心菜炒完了,又放了幾個小紅辣椒而已!”
少女眨了眨眼睛,然後道:“這當然就是綠肥紅瘦。綠的多,紅的少嘛!”
無忌笑道:“牽強附會,你這就叫附庸風雅了。”
少女嗔道:“我說是就是好不好”
無忌道:“好,這當然是綠肥紅瘦,有誰敢說不是,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少女抿嘴道:“乖,獎勵你一杯好茶。”
茶色清瑩,香沁脣齒。
無忌放下茶杯,輕輕嘆息:“只有你這樣的女孩子,纔會有這樣的生活情趣。”
少女笑了,她笑的就像是一首清新含蓄的詩。
是誰這樣的詩意?
驕陽懶照,空氣清新怡人。這淡綠色的小屋子裡,也彷彿有一縷詩意。
綠袖對無忌道:“我既已經告訴你菜譜,你是不是就能猜得出這一個?”
無忌道:“你不是想告訴我,這盤番茄炒蛋就是‘魯陽揮戈’吧?”
“聰明。這當然是。挑破殘陽出血嘛!”
“所以就黃的和紅的混在一起?”
綠袖可愛的頷首道:“孺子可教也。”
無忌道:“我服了。”
他笑道:“我寧可和你這樣的女孩子整天吃糠咽菜,也不願意錦衣玉食,卻對着一個沒有生活情趣的女人。”
綠袖歪頭問:“是不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我不騙你。”
“纔不信你們男人的鬼話,哼。”
又上來幾樣小菜,無忌卻不再問了。
反正她都會安上詩句。
而且還振振有詞。
綠袖忽然朝他作奇怪的笑笑,好像在打趣無忌:“你是不是有點子失望?是不是想吃點兒腰花補一補?”
她春水一樣的眼睛裡都是調笑,故意用誇張的腔調道:“可惜我們這裡只有素菜。”
無忌道:“我爲什麼要吃腰花?”
“因爲你昨晚,你昨晚―――嘻嘻”。她掩住了口。
無忌問:“你昨晚找過我?”
綠袖道:“是他要我找你。”
他,當然指的是唐傲。
她是一個侍女,卻用“他”這代表親密和平等的稱呼來稱呼自己的主人。
無忌確信她沒有聽到自己和蜜姬的談話。
因爲他們當時已經查看過。
他們說話很小聲。
綠袖卻還不肯放過他:“不過我聽大倌說,不一定吃什麼就補什麼,聽說一個得了腎病的人,如果吃腰子,反而會加重病情。”
她的樣子如同一個老祖母在叮囑不聽話的小朋友:“所以呀,不能亂吃亂補的!還有還有,要是你想吃魚膽來補眼睛,說不定會中毒。”
無忌道:“我昨晚只不過是去朋友那裡喝酒。”
綠袖哼道:“騙人。”
她語含嘲諷:“蜜姬會只請你喝酒?”
無忌道:“當然。不然還會怎樣?”
綠袖笑道:“你去照照鏡子,就會發現一隻黑眼圈的大熊貓。嘻嘻-----”
無忌只好轉移話題:“你能不能吹笛給我聽?”
綠袖故作正色道:“我的笛聲,不是隨便吹給人家聽的。”
無忌道:“我聽說扶桑的甲賀派忍者,都會接受一項訓練:煉氣吹笛。
他們的笛中都藏有毒箭。用以暗殺敵人,百發百中。”
綠袖突然鄭重的道:“如果我和你說,我也修習過忍術,你信不信?”
無忌搖頭:“我不信。”
綠袖問:“爲什麼?”
無忌道:“因爲修習忍術,需要極大的毅力和耐心。”
忍者和忍術起自日本戰國時代。
忍者有點和中華古代的刺客相似。
據說扶桑忍者的一個流派,就來自中土。
但中華的刺客大多是個別人的行爲,雖然有散文詩般的優美和流星一樣的燦爛,卻從未被系統化,職業化。
刺客的訓練和培植就如同中華人的邏輯,散亂而無章法。
而扶桑民族,卻專注而認真的把每一種技能,每一種知識,每一種職業都體系化,規範化。
所有的東西,到了扶桑人手裡,只會越變越好。
而相同的東西如果到了中國,只會越來越差。
因爲我們不專注,還因爲我們缺乏精誠。
忍者的職業,就是暗殺。
爲訓練專注與耐心。他們常常要花幾個時辰盯着一支蠟燭,直到感覺自己和蠟燭已經合而爲一。
他們精通遁術和幻術,能夠忍受各種嚴酷和環境。甚至能在不可能的條件下完成暗殺任務。
忍者通常深沉而勇毅。
因爲他們的訓練和職業,已經把堅毅完全融化爲身上的氣質。
但綠袖是個詩一樣的少女。
這樣的少女,當然不像修習過忍術的樣子。
無忌道:“你當然不像。”
綠袖笑得意味深長:“你知道不知道外表是不可靠的。”
不只是人。生活也是。
生活通常都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樣。
綠袖道:“也許我其實是一個臥底,一個刺客呢?”
無忌笑了:“你不會。”
她完全沒有一點臥底應該有的樣子。她也絕不可能是“假女”。
就在綠袖正要說話的時候,他們聽到唐傲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