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醜。。。
這個小孩,當真是極醜的,醜到見慣血肉模糊之面容的我,依然感覺十分殘酷。
他整張臉都是褶皺,通紅通紅的,一張臉比這山路還要陡峭扭曲。鼻子,嘴脣已經只能隱約看到兩個孔兒和一條縫,臉部正中橫着兩條貫穿全臉的刀疤,筆直筆直的。整張臉唯一還算保存完好的,怕也就剩那雙清澈中帶着點冷意的雙眸了。
看着他的臉,我們都皺起了眉。要說剛剛我還猜想是火災燒傷的意外,可那兩條刀疤明顯是人爲的,誰會這麼狠心對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下殺手?
嘯博,小天比我更甚,換平常一般人看到這種面目的小孩,都會嚇得避而遠之,小天卻一下子從車上跳下,眉頭緊皺着,緊緊將他擁入懷裡。我也在同時想起小天當年貫穿胸腹那口刀疤,如果不是遇上了我,他怕早就死在了半路上...
哎...又是個苦命的孩子...
“回去吧。”
回到九龍峰,捧着孩子我心事重重的。腦袋裡總環繞着一個疑問——邪魔教,要那七把劍到底幹嘛?如果那東西對他們真的很重要,那我是不是可以,捷足先登一步,搶險找到那七把劍,也就意味着隔空阻斷了他們的某個陰謀...
走到庭院門口,我卻眼角一瞥,會心一笑。
“小天,你小心點別摔着...”
小天正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聽我的話頓時表示不服道:“我會在自家門口摔着?笑話,難道你認爲我比豬還...”
“噗通~”
一個笨字還沒迸出口,他只感覺腳下一軟,整個人陷進一個低窪的坑裡,當時就是一個華麗的狗啃泥,而嘯博則極其蛋疼的捂住腦門。
“哥!”瞥一眼那明顯是人挖出來的坑,小天當時就氣鼓鼓的憋着嘴,幽怨的看着自己老哥。
“...彆氣,哥幫你教訓她!小恩!?”
“嗯?”
“你給我死出來!”
小恩端着一個大瓷盆走了出來,一臉無辜狀。
“你以後能不能別再這麼欺負小天了,你讓我這做大哥的威嚴往哪裡放?看來今天我不教訓教訓你是不行了!”
“我欺負誰了,你想怎麼教訓我啊?”小恩故作疑惑的哼了一聲,掀開瓷盆蓋子,裡面滿滿都是被片好的滷肉。
那張威嚴的大哥臉頓時就僵住了,冷峻如刀鋒的雙眼彷彿在蔑視這一盆滷肉,說就憑你們也能挑撥開我跟小天血濃於骨的兄弟情?呵,簡直笑話!
“...”
“嗯...”
“咳咳,沒誰,我是說有空幫小天剃剃他的雞窩頭,這小子就是欠收拾,看着他我就來氣!嗯,就是這樣,端着盆很累吧?這種體力活當然要男人做,我來幫你...”
說完,嘯博在小天極度幽怨乃至快要噴出硫酸腐蝕掉他老哥那兩根呆毛的注視中。端起盆,大義凌然的踩過他的背,流着哈喇子,走進了房間,完全不知所謂大哥威嚴爲何物...
臥槽...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我討厭大哥,我討厭小恩姐姐!”
眼看着小天那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都快笑岔氣了,
搖搖頭把他扶起來,左掏掏,右掏掏,最後把脖子上還裝着一一隻冤魂的水晶瓶摘給他。
“好看吧?覺得好看我送你就是,別哭。小恩姐姐是逗你玩呢,顏醜叔叔是爲我們死的,還記得麼?那小恩姐姐就是我們三個的親姐姐!她是個女孩,小天,就是大男子漢!要保護她,不準任何人傷害她,懂了嗎?”
“嗯!”
得,小屁孩就是好哄,不過待會兒得催嘯博讓小天去上學校了,他這麼聰明,也許並不用走我們這一條打打殺殺的路...
走進房子,裡面挺簡陋的,除了廚房裡算是一應俱全,我看這倆臥室連我今天過夜的地方都沒。不過沒想到正房裡還有臺黑白電視機,所以三人,尤其是年紀尚小的小天,平日裡應該也不會很枯燥。
小天一進門就死死用手蓋住自己的碗,憋着嘴不讓已經兩口扒光自己那份正咬着筷子可憐巴巴瞅着小天的嘯博去夾,小恩掩嘴一笑,把自己碗裡那幾片肉全夾給了小天,讓他好好吃,以後長得高高大大,就不會被嘯博欺負了,自己卻一扭頭出去,坐在臺階旁,哼着好聽的曲兒,一邊給花兒澆水,一邊悄悄啃藏在袖子裡的窩頭...
這一幕,看的我差點淚都流了出來...
阻止一切!我一定要阻止以後的會發生的那一切!我不能就眼睜睜看着他們三個血濃於水的感情,分崩離析...
“快吃啊黃哥哥,嘿嘿,再不吃就讓哥哥吃掉嘍!”
“去去去,哥是那樣的人嗎...”
“你就是,哼!”
淡笑着看着兄弟倆打鬧,我卻就地坐了下來。
“嘯博,你會招魂裡的鬼上身嗎?”
嘯博一滯,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會,要上這小孩的身?”
“嗯,帶我去他往生魂裡看看,我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招到,那個老和尚的底細...”
嘯博點點頭,起身過來,把小孩放平,皺眉咬破手指,在他腦門點了三滴血,然後在我腦門抹了幾道印。
“躺下。”
應聲而躺,閉著眼睛收攏心神,只感覺一抹溫潤的力量,將我靈魂牽引,與小孩的往生魂相牽連,一股深邃的黑暗過後,我都視線,逐漸變藍,震顫的視野中心,是一座,慘藍色的寺廟...
“砰!”
半小時後,我滿頭大汗淋漓,一睜眼,就從地上猛然翻起,眼珠子瞪得滾圓,怔怔的看着那小孩。
“怎麼了??找到沒??”嘯博看我這樣不由緊張起來。而我,眼睛裡卻瀰漫起一股濃稠的殺意。
“狗、日、的畜生!當殺,當千、刀、萬、剮!!”
我憤怒到極致的咆哮,連小天都嚇得停住了咀嚼,我刻意壓低了聲音,在嘯博的不斷追問下,努力回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記憶”。
恐懼到顫抖的視野裡,淡藍色的寺廟,低矮的桌角,小小的身影,就藏在裡面,緊盯着外面慘白色的月光...
募得,門,被人一腳踹開,視野的小主人,請不由衷哼了聲娘,緊接着,被他喚作孃親的人,當着他的面,一刀,就被捅了個透心涼...
我能感受到,小孩當時恐懼,痛苦,憤怒夾雜一起到極致的複雜情感,雖非親受,仍痛苦非常...
緊接着,就是奶奶、爺爺,叔叔...甚至是幾個下人,一一,死在小孩的面前,到死,都躺在血泊裡,用那雙蒙了灰的死寂之眼,看着小孩,死不瞑目...
最後的一幕,是小孩這邊,發出了聲響,那幾個黑衣人面對面似乎在爭吵,爭吵完,其中一個一把抹開面罩,擡起一腳就將視野旁邊,另一個還撞在籃子裡的嬰兒,從他緊拽着的雙手撈出,扔出窗外,而後反手兩刀,劈在了小孩臉上...
記憶,就此終結。
滅門,這是滅門吶!!!而且,是當着連上學都不夠年紀的小孩的面,一刀一刀,捅死了他的親人,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媽媽、奶奶,流乾血,猙獰抽搐的,死在自己面前...那種恐懼,那種無助,那種歇斯底里卻沒有勇氣衝出去能把人憋出血來的無奈...我...
哎...
而那個最後抹下面罩的人...正是那個老和尚!
“走!”
“幹啥去啊?”
我把小孩放在牀上,扭頭就走出大門,嘯博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