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就算是將死之人我也忍不住在心裡爆了句粗,他做的,未免有些太絕…
以前拜武神的時候我問過師傅神真的存在嗎?那時候師傅笑着跟我說,神如果不是像機械一樣木訥,那就一定是世間最有感性的生靈。而眼前的盤古…卻即感性的像個悲憫天下蒼生,所做一切都只爲所謂繁榮,又絕的像個機器,一念間,能將所有自己創造的東西,悉數毀滅…
但不管我在心裡怎樣勸說,盤古的自毀意志已經無可動搖,周身裂縫溢出的白光比直視太陽還要刺眼萬倍以至於清池上的太昊和魔主都發出了驚呼。
光芒,在將視野每個角落都照的一片乳白之後落停,又迅速收縮,然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之後…
“bong~~~~~~”
彷彿核彈爆炸一樣的轟然巨響瞬間充斥腦海每個角落,璀璨的白光如同太陽爆炸一般從盤古遺魂的軀殼裡泄露而出,這源自靈魂的力量已經強大到可以撼動實體,入目處整個清池的牆壁四方皆被迸出千百條巨大的縫隙!
裂縫在白光持續的奔涌中持續擴大,終於在數聲咔嚓巨響中,爆裂而開。
“呼~呼~~”
滾滾血水自清池裂縫洶涌的沸騰而出,整個大殿也在那剎那被照的通白,在刺目白光中只能看到三個身影飛速撤離。
“怎麼回事???該死的,下面發生了什麼??”
“老子怎麼知道!??”
“都閉嘴!是盤古,是盤古自身,選擇了毀滅…”
“啊???”
“老東西,你騙我們???”
“老夫沒有,他、他的意志真的已經被閻君瓦解了啊,怎麼會這樣…”
“別廢話,快跑!!
隨着太昊令下,本還抱着一絲希望的魔主頓時咆哮了一聲,咒罵着飛遁而去,那一縷黑點卻在半途停下。
“是,是哪個小雜碎,他還活着…“
“這股靈魂風暴別說我老祖尚在且擋不住,他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走!“
“唉…”
伴着將夜一聲嘆息,白幕一陣扭曲,剎那後,三個身影徹底消失在地府空間。
而我,就沉浸在這乳白光華的海洋裡如同一片枯葉,隨波飄蕩。伴隨着時間一點一點流去,我的身體也像河水中的污泥一樣被衝的支離破碎,在心中我苦澀一笑。
也好…至少,死的痛快…
而就在我閉上雙眸迎接徹底魂飛魄散的時候,耳畔,響起一連串額轟響。
“砰~
“砰~“
“砰~~“
就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敲打大殿一樣,四面牆壁額隨着這聲音劇烈的顫抖。我頓時詫異的睜開眼眸,最後只看到面前的牆壁轟然一聲被砸出一個大洞,一隻猩紅碩大的手,直勾勾就衝我伸過來。
緊緊一攥,我就落在它的手心。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這玩意好像在帶着我劇烈奔跑與靈魂風暴做着死亡角逐,擡頭一看,我就懵了。
是牛頭。
牛頭此時周身都纏繞着滾滾血水,看似強大,卻在白光額照耀下如冰雪班迅速的融化着。連同它的魂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塊潰爛,脫離,拋入白光被徹底照成虛無…
悶了半天,我只憋出一句話——爲什麼…爲什麼要救我?
牛頭的迴應,沉悶而簡短。
“因爲,你有仁慈…“
仁慈…是指,我之前擁有裁決它生死的力量,卻拋下它之前與我的戰鬥,欣然放它一條活路嗎…
“…“
“可,盤古意志不該是你的主人嗎?
“吾,乃萬屍鑄造;吾,乃萬鬼凝化。“
“吾只有一個主人便是萬鬼寄託令吾保衛亡者國度的意志。閻君應吾制定規法令萬鬼遵循和平共存,吾將權杖拱手相讓,他卻置百萬亡靈之命入芻狗用之即棄;“
”盤古聲鎮壓此間永不受外界生靈侵入,吾甘願祈膝沉入黑暗鎮守血河萬年享永恆孤寂,他一念間,卻不顧九黎之心所有故去亡靈之死活置吾等與之陪葬。”
沉悶的話音落下,牛頭整個後背幾乎全被白光腐蝕,也在那時它踉蹌撲倒在地上,手攤開,在我的眼前,便是來時的大門…
“無可信,便無對錯。此時此刻吾只知爾心懷仁慈,以身爲舟渡爾脫離死境,望你,記住他們對千萬亡靈犯下的罪孽,有朝一日,爲我亡者之靈,復仇…”
語消,腐蝕到似乎都能看到黝黑骨頭的嘴巴吐出一口大氣,我就隨着這口氣被吹向那大門、飄在空中最後的視野,就是牛頭在那充斥整個地府天地的白光中,一點…一點…
被燒成灰燼…
“噗~~“
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襲來,等我睜開眼眸的時候,人已經回到清天白雲,木石成林的黃山之巔…
牛頭…
牛頭…
你的仇恨,我不知能否幫你償還;但你的恩情…我永遠沒齒難忘…
“天罡,小心!!“
心裡正在感懷卻突然聽到阿爾法的驚呼,下一秒人已經被一股颶風吹到空中。回頭一望一抹精純的白光尾隨而出直逼我的面門,阿爾法手捏風動立時將那棵大樹上的印記吹滅,我卻還是沒有躲過,被那抹白光,筆直的擊進額頭。
“唔~“
一聲悶哼,魂體瞬間陷入劇烈的振盪,不過一剎那,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
在黑與白的夢境中徘徊,腦海充斥着盤古爆裂前那剎那的猙獰。連創造它的神明都如此憎惡這個世界,這裡,真的還有救嗎?
“草!都睡了八天了,你特麼也該醒來了吧!?快醒醒!“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被一陣推搡搖醒過來。睜眼迷惘的望了眼,心頭不僅涌來一陣狂喜。
“將邪!!你還沒死??“
“…“
“你腦袋秀逗了吧,我好端端的幹嘛去死?倒是你到底在哪個大殿裡幹了些啥?居然讓整個閻羅殿都炸掉了,現在刻畫法陣都進不去,哼~就不該帶你去!“
眼看將邪一臉幽怨,我頓時就矇住了,但不等發問,那蒼老的聲音就傳入腦海。
“小東西…你的命,真的很大,居然能在那樣讓太昊都顫抖的險境裡存活…“
“太昊和魔主離開之前就已經被盤古暴亂的靈魂重傷,尚且不知你還存活。但盤古遺魂是外道魔身的計劃核心,如今被毀滅,你最好躲着點,否然魔主定會將此怒火牽連於你,追殺你至天涯海角,也不能放過…“
“老夫,也只能幫你這麼多了…照顧好將邪,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話音落下再無下文,我悵然的看着將邪無一絲恨意的雙眸,只在心裡,默默說了聲謝謝。
這裡應該是策士院某層院落,我置身木屋的牀榻,小恩,嘯博和小天就站在將邪的身後。
九死一生我最思念的無非就是他們,當時鼻頭一酸就把小天緊緊攬在懷裡。可摟抱半天,卻發現有點不對勁。
他們三個的臉色….都很差,甚至小天還憋着嘴,在哭。
太古怪…將邪說我昏了八天,這就等於一日不醒就可能永遠沉睡,現在我醒來了他們也該很高興纔對啊,就算哭也是笑着流淚的,怎麼憋着嘴?
“誰欺負你了?“
小天搖搖頭。看着我半天,居然哭的更兇了,一頭栽進我懷裡就不起來。
我當時就懵掉了緊忙問他們到底咋回事別嚇我,一向比較成熟的小恩卻都不喘話只是一個勁撫摸着嘯博攥的緊緊的手。那時候一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一把將小天推起來讓他快說怎麼回事,不然我就發火了。
可眼神,卻在那一刻僵住了。
手…
我的手…
我的雙眼,瞪得滾圓,怔怔看着貼在小天身上的手,那還是我的嗎…
乾枯,瘦小,彷彿一截枯柴…
黝黑布滿皺紋,就像泄了氣的皮囊一樣…
視線不由自主往上移動,越往上走,我心就越沉,因爲我發現我的身體每一處,居然都跟手一樣乾枯蒼老,就連胸口的結晶,都黯淡無光…
怎麼,回事…
懵在哪裡半天,我一個猛子乍起來卻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樣差點摔倒在地上。心情沉重一把搡開阻攔我的嘯博,徑直衝櫃鏡前走過去。
當看到鏡子裡那個一頭灰髮凋零彷彿沙漠枯草一樣的腦袋;乾癟佈滿褶皺猶如老樹皮般的臉,往日如鷹般犀利的一雙眸子,已經像將死之人般蒙着層灰霧,黯淡無光的時候,我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手下意識佛了下頭頂,數股灰髮如無根般就那樣輕悠悠被拽了下來。我看着它怔怔發呆…
“你,在腐朽,小黃…”
“兩日灰頭,三日墜發…”
“六日干枯,八日萎縮如朽木…我探查過你的骨頭,比木頭還要脆;你的結晶裡,只有一丁點淡薄的可憐的阿修羅力。”
“所以我纔想問你,那天在大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誰,把你害到這畝田地!”
木椅扶手一聲脆響就被將邪攥成廢渣,他的眸子透着絲絲殺意縱橫的紅光。
我,卻笑了。
笑着笑着,渾濁的淚淚,如珠滑落。癱倒在桌角推開嘯博遞來的手,哭的就像個孩子…
這,並不是什麼腐朽。
這…是死兆。
這,是宿命…
“你逆天而行,必不得天助!”
盤古的話似乎還響徹耳底,在如今九死一生重逢自己摯愛之人那種挽回了一切的狂喜,又於自視中轟然土崩瓦解剝開後漏出的極悲情感下,就彷彿是一擊最嘲諷的耳光,一個對我艱辛這數十年刀山火海之日的否定。
更像是一紙宣書,否決了是否傳承給我的一切道義…
難道,真的是我管太多了嗎;難道堅守自己道義無畏天逆是不對的嗎..
師傅,我們,真的錯了嗎…
我苦笑一聲,悵然發現不但是身體,連我的語氣,話,都變得這麼蒼老…
“師傅…”
“你還有師傅??他厲害嗎?請他出山來治你的傷啊!”
“…師傅啊…”眼睛一怔,腦海不由自主想起師傅如牆擋在我身前,直視所有傷害我的邪魔無比狂放肆意的大笑,一抹淚珠滑下笑着的臉龐。
“他當然是最厲害的!”
說完這話我再沒有將邪他們期待的下文,只是說我累了,就不由分說把他們推出去,一個人蹲在地上望着鏡子裡蒼老的自己,怔怔發呆….
一坐,就是六天。滴水未進,因爲我知道我已經完全沒有進食的必要了。
不知道盤古,對我做了什麼。但那抹白光就像我看不到摸不着的蛆蟲,就築巢在我的肉體,靈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蠶食着我的生命。
髮絲逐漸脫光,身形也在潛移默化中越發的佝僂,當第七日將邪咆哮着一把火直接把那木屋子燒掉的時候,我已經蜷縮的直不起腰…
“你特麼…在幹、什、麼!!!?”
將邪一把將我拽出去因爲我對周圍的高溫壓根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時候我看着他無言卻在心裡默默吐出兩個滄桑的字眼。
等死…
“你特麼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狗樣子!你像條蛆了你知道嗎?你知不知道老子他媽現在就想殺了你省的老子看着心酸!!?”
“醒啊,小黃,你特麼給我醒過來,別睡了!!!”
將邪像瘋了一樣搖拽着我那樣憤怒憎恨到頭來流淚的卻是自己,看眼站在樓梯口的一臉苦澀的嘯博他們,又裝作沒事擦乾眼淚硬拖着我往前靠。
“老東西還不要我拿,但今天我將邪想要就誰也擋不住!快走,跟我去吃驅邪參,吃光一整棵樹老子他媽就不信你好不了!!”
驅邪參??
我灰寂的眼眸,多出一絲光彩…
就這樣被將邪硬拽着上了擎天石最頂層,這裡我來過但僅侷限於一片黑暗的策師府,這次被將邪直接拽出黑暗才發現這上面的面積居然這麼的廣闊。
中間是四方四正的策師府,西方爲一片血紅色的山地和攀延其上的木質房屋,連綿周旋好似一條盤臥着的長龍一樣。一座上面伸着樹杈的塔樓就聳立在龍首位置。
因爲策士院好像沒有大門將邪是直接帶我飛到半空的,俯瞰而下,我發現這西方就像一輪血色彎月。
而在東方,卻是截然不同的冰霜之地。
稍微踏出策師府範圍挪入那蔚藍範圍空氣就陡然轉冷額頭汗毛一瞬就會變得發白,一座座冰磚壘砌的圓形冰屋看似雜亂實則有序,組成一個如同逗號般的怪異排列,核心處包圍着一個巨大的凹坑裡面全是殘差不齊的冰棱,但看起來裡面卻有人影走動。
佇立長空猛一回首,又會發現原來一紅一藍兩地結合起來竟然如同一個不太規則的太極陰陽,兩座最高聳龐大的建築,就是魚眼所在。
不等我感嘆這建築詭異神秘的佈局,將邪再半空盤旋一圈直接帶我俯衝向那血紅彎月,等落地的時候,才發現我胳膊與肩膀的牽連處已經被拽斷了,只剩下半截骨茬子在牽連。
將邪臉龐一驚,從來都是嘻哈狂傲,邪氣縱橫的臉龐,從未有過的滄桑。拳頭緊緊攥住,最後拍在我的肩膀。
“兄弟…我會想辦法醫好你的…一定!”
拽着我無視一幫早知道他想幹什麼的血殺隊阻攔,直接疾飛到哪最大的塔樓旁邊,也是靠的近了我才發現並不是塔樓頂長着樹杈,而是一根參天高不可思議的大樹直接洞穿整個建築蔓延到最頂層。
毫無疑問,這就是象徵太史家族的那棵驅邪神樹。
太史藏鋒就盤窩在樹旁邊,感覺到我們來了緩緩站起來,陰冷的注視着將邪。
“少殿主,您雖貴爲殿主有無上的權利,但今天要爲一個外人敲光我族祖樹的碩果,未免太過分了吧?你知道驅邪神樹每十年開花,後五年結果的,一次,就結着二十來顆罷了,每一顆都有起死回生的效用,珍貴到價值不可衡量…”
將邪啥話沒說,火焰,卻直接從身上蔓延開來。
“要我拿,要我搶…你選哪個?”
“唉…“
“何必呢少殿主,他畢竟只是個外人…“
“外人?呵呵,那我今天告訴你,就是這樣一個外人,今天我就是逼的把這少殿主的位子給丟了,老子也要救好他!你要想阻攔就儘管動手,但別怪我翻臉無情!!”
眼看着三言兩語已經猙獰了面目的將邪,太史藏鋒似乎知道這個少殿主的牛脾氣,起身,從袖口裡掏出一把金色的…
鐵鍬?
“你不是一直覺得這些東西礙手礙腳,有血煞爲器就夠了嗎?怎麼,難道是什麼寶貝不成?”
太史藏鋒苦笑了兩聲,卻轉過了頭,一把將那金鍬插進地下肥沃的泥土。
“此子已經腐朽的像塊無法回春的朽木,用驅邪參怎能救得回來?要救他,只能試試用老祖樹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