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快到了麼？”
我氣喘鬱郁的問漂浮半空的劉季，從剛纔決定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來小時。這一路我都是躡手躡腳的，因爲劉季說越是鉅鹿核心地內的行屍，就越是遲鈍麻木，感應不輕地上的動靜。所以只要不是發出太大聲響，地形就不會被其挪動。
當然，相對的越接近邊緣的地下行屍就都越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察覺到，所以想靠躡手躡腳隱匿聲息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跑得快，累。但其實這樣躡手躡腳緩慢的行進，更累！尤其是在四周隨時都可能冒出戰魂的情況下，心就一直緊繃着，我幾乎都快要心瘁力疲。
劉季沒說話，直到兩分鐘後指了下遠處。說快到了。
我順着他指頭忘了一眼，只看到遠處平坦的地平線上，凸出一個小黑點，就跟棍子一樣。
等走進了一看，心口不僅猛跳了下。
這黑點，的確是個棍，不過，卻是個人棍。
也不知這人生前怎麼得罪的項羽，反正他此刻很慘，被人用一根長棍捅破後腚，給穿了起來。削尖的棍頭就從這人嘴裡面冒出來，血紅咕嘟的。
棍插在土裡，他自然也就這樣直愣愣的被立了起來。
非但如此，他雙目被兩柄短小的匕首給刺瞎了，眼球估計當即就爆了漿，現在匕首就插在眼眶裡；喉嚨那兒就像被用鋸子鋸過的一樣，咧着十分大的口子，喉管都暴露在外面吹着冷風。手指頭上扎滿了已經鏽成鐵棒的針，就連那命根，都讓人生生用木棍給頂的陷進了肚子。
嘖嘖，太慘了，就連見慣死人的我看到他都忍不住打顫。還好，已經風乾了。
不過，我卻注意到他的服飾。他跟那些戰魂一樣披盔戴甲，他只是一具死屍，這盔甲自然也是風化腐朽了，但隱隱還是能看出要比那些戰魂穿戴的精緻許多，甚至腰上還掛着枚玉佩！
言不紅心不跳的將那玉佩摘下放進口袋裡，我咳嗽兩聲，衝一臉鄙夷的劉季問，問他知不知道這人生前是誰？看着似乎並不簡單。
劉季皺眉看了兩眼，隨口道：“是王離，當年鉅鹿之戰，秦軍兩大將軍之一。”
原來是個將軍！那怪不得了，怪不得身上這麼慘，項羽對這些昔年的仇敵，應該是恨之入骨吧？
我隨口一說，卻讓劉季皺起了眉頭。
“項籍勇猛無雙，殺千百軍如斬草芥。但其爲人卻並未有如此大的戾氣，只殺人，並不折磨。王離所受之傷，皆是當年被項籍俘虜後，平民激憤所致。”
我當時有點不解，雖然秦始皇那絕對是一暴君，修長城，鑄兵俑活活累死了多少人？可是就算鉅鹿之戰後，秦皇朝已名存實亡，但“秦朝”這倆字在平民心裡應該還是有很大威懾力的吧，他們敢這麼做，就不怕報復麼？
劉季用看二筆的眼神掃了我一眼，高昂着腦袋用那張嘴彰顯着他文人的高大身份。
“鉅鹿所在，據當年周武王朝所立太子城，僅一城之隔。當年姬發登基，姬旦攝政，令殷紂王餘子武庚，與管、蔡、霍三叔心聲不滿，隨起兵造反，那造反之地，就是這太子城。”（姬旦不是雞蛋...好吧讀起來的確是雞蛋，周公姬旦，是姬發的弟弟，對周武王朝的作用，不亞於後世的李斯蕭何之流）
“武庚、管叔皆被殺死，蔡、霍兩人被流放。而四人的子嗣後代，有相當一部分，便遷移至這當年的鉅鹿城（沒打錯字）”
“所以呢？”我依舊聽得不明所以。
這時劉季又嘲諷一笑，指着王離說：“你可知曉此人祖上爲何人否？”
“不知。”
“王離之祖，周文王是也！”
一句話，讓我啞了言，我不由多看了這具屍體幾眼，真沒想到，這王離居然是周文王的後代！那就怪不得了，身上這殘忍的傷，八成就是那武庚管叔等人的後代，給弄上去的。
這就叫父債子償啊！
感慨完，我趕緊給人屍體做了揖，嘴裡唸叨着“無奈之舉”，手頭上，一記黃龍崩，就炸碎了他的腦袋。
“豎子，你做甚！？”
“...破壞他，阻礙其他行屍攢動地形啊，這不你說的？”。
“那也非此破壞法！你此番動作，只會招來項籍！”
一句話令我腦後涼颼颼，趕緊散掉手上內勁，問他：“那現在怎麼辦？”
劉季環繞着王離屍體盤旋兩圈，道：“爾摸下此人脈相。”
脈相？
我當場就笑了，人都死了，還脈你大爺啊！
可劉季卻不像在開玩笑，緊盯着我。我被看的發毛，下意識，就試着摸了下王離的手腕。
臥槽！還真有脈，一動一動的！
這算什麼，別說他現在就一干屍，就算殭屍，那也沒脈啊？？
眼看劉季又露出那一臉“我有文化”的得瑟表情，我當時就讓他別說話，自己埋頭動腦子想。
脈動...脈是什麼？不就是心臟抽動血液迸發所致的抽動麼？難道，他還有血和心臟！？
不信邪的我，從指尖探出一絲內勁，刺破了這王離的胳膊，果不其然，裡面流出鮮紅的血。
“此處地表的屍之怨氣、陰氣皆被霸王項羽蕩空無存，就算深埋地底之屍依有陰氣，卻也並無思維，不可號令。項羽便以兵陰陽之術，集地內屍體腐蝕的血精，爲王離供給養着他的屍體。地下死屍感查到生前將帥的氣息，便會潛意識循其方位，而動作。”
說完，劉季猛然鬆開手中劍鞘，那劍鞘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下一秒，那王離的屍體突然特麼就像陀螺一樣轉了一下，嚇得我當場一拳給他腦袋來了個全壘打！
緊忙追回腦袋給他安上去，我心有餘悸的問劉季咋回事兒？劉季說，項羽精通兵家四勢，以兵技巧之術，造出一些很輕的薄片、這些薄片很薄，很輕，空氣中聲音造成的振動，大地輕微的抖動，都會讓這些薄片晃動。薄片晃動，就會觸動木棍底下類似不倒翁的裝置，王離的屍體就會順着聲音或者抖動的方向旋轉過去。如此一來，地下的行屍也就會被帶動起來。攢動地形。
聽到這，我真的是抑制不住，想要鼓掌讚歎這楚霸王項羽了！文武真的很難雙全，像他這種豪傑簡直該是天生帝王，被那撿漏的龜孫劉邦搶去天下，真是可惜了。
“爾纔是龜孫！”
劉季聞言莫名的生氣了，我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是繼續問他現在該怎麼做才能讓這遁陣停下來？
劉季，當時露出個雞賊的笑容，我與他對視兩眼後，也同樣咧起了嘴巴。
“哼哼哼哼~”
十分得瑟的看着眼前被放幹血，徹底變成一泄氣皮球的王離，我跟劉季都不由叉腰狂笑了幾聲。我甚至發泄似的跺地弄出很多聲響，王離的屍體就像風轉一樣轉個不停。
過了會兒，我也意識到自己太惡趣味了，確定了下方位，揮下手。
“走吧。”
劉季似還有其他想法，回頭看着鉅鹿核心的迷霧，眼睛裡陰晴不定，被我瞪了一眼後，纔跟了上來。
他不會...還在打那什麼虎符的注意吧？
管他呢！遁陣已破，我走我的，他愛幹啥隨他便！
一開始哼着小調，走的還很穩當。越到後面我走的越急，甚至狂蹦起來，腦子裡，不停在想外面到底發生了。我進來這也個把小時了，修羅煞，他們沒事吧？
尤其是小恩，如果她真讓那些殭屍給害了，我還怎麼跟嘯博交代！？上輩子就對不起師父，這一世又因我造一手孽障，還活着幹嘛？死了算球！
焦急的想着，我埋着頭，越跑越快，渾然不覺，四周颳起了風...
“豎、豎子！”
“...別找抽啊我告訴你，煩着呢，看我不順眼就隨你往哪去，別跟着我。”
“...豎子！”
“！！？你特麼故意的？我...”
“望天矣！哎，完了，大禍臨頭了！”
天上？
我雙眼瞳孔驟縮，猛然停下。
風舞沙華，吹起漫地帶血塵埃。我深吸一口這腥風，舉頭去望那天。
似乎壓得格外地的天，密佈灰沉污濁的雲朵，好像隨時都會塌下來，顯得如此壓抑。
在那沉悶之空中，一頭顱戴堅甲，足踏黑煙的血色亡靈馬，就站在那裡。
一個強壯到不怎麼像人的人，正在用他那雙劍鋒一樣刺人的雙目，靜靜佇立天空，俯瞰着我。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