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代表重量也輕..
是小黑?!
我慌忙就看了過去,卻瞳孔一縮。
墜入進來的,是船皇..
聲音之所以那麼輕巧,是因爲老船皇墜入進來,已經只有一半兒了...
掙扎着擡起單手,讓灰氣涌動關閉了時空的漩渦。那好像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再沒有動作只是停在地上,灰氣時刻潰散着...
“船皇...”
那時候看着他,我心裡,十分的難受。雖然我於他也是一種利用的工具,但這種利用,卻不是利於他自己。如果剛纔我沒有猶豫,那麼,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老船皇沒有迴應我,黑隹的聲音卻在空中蕩起。
“斯~哈~~~,你們,躲在哪裡?只能感應到你們的氣息,居然在沌界所有範圍找不到感查不到痕跡...”
他的聲音讓我渾身瞬間緊繃起來,船皇卻停止了抽搐,緊閉雙眸再次睜開,也再也沒有了形狀,只能在眼眶裡看到兩團絮亂的灰氣。
“哼...雜種,咳、咳咳...”
“這是老夫於時空亂流開擴的空間道域,有種你就來此再行殺機,老夫必讓你有來無回!”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兩聲淡語,話音自此消失彷彿他的意念已經離開了這裡。老船皇卻掙扎着用單腿站起,隨手一揮佈下一層淡淡的灰膜將我們包裹。
“啪~”
做完這個後,他下一秒第一個動作,就是重重的,抽了我一巴掌。
捂着被硬生抽爛的臉頰,我心裡卻沒有半絲的火氣,看着那隻灰霧縈繞的眸子,心裡,只有無盡的愧疚...
“你的懦弱,毀了這個世界...毀了這個世界你知不知道孬種!???”
船皇大聲咆哮着,雖然他現在已經沒有眼珠的輪廓,但我知曉若現在還有眼珠,現在的眼神定是充滿了憤怒和絕望、
等待了幾十萬年,幾十萬年...
無數次逼迫着自己殺死曾最重要最摯愛的人,乃至殺死自己...
他一直在等待今天,今天到了,得來的結果,卻是讓他這幾十年的痛苦折磨剎那間煙消雲散...
“對...”
“對不起...”
“對不起?有何用!?”巴掌揮到空中,卻又緩緩僵了下去,老船皇幽幽嘆息一聲,只剩一半的身軀虛弱的搖晃着。
“老夫清濁氣固體的根基,已經被斬裂了。無法重塑,無法凝聚...”
“現在,已經任何人,有將黑子奪回的力量;你也就沒有了戰勝那陰面核心裡被路西法操時的溟夜的可能,無盡循環的痛苦輪迴,已經將所有希望的道路攬腰鍘斷,老夫幾十萬年的等待...”
“我恨!我恨啊啊啊啊啊!!!”
憤怒的咆哮震得渾身灰氣都在絮亂,良久後他卻拍着我的肩膀。
“你,無錯...於老夫而言,你是懦弱,是你的懦弱,毀掉了一切可能。”
“但對你的朋友,對這世間萬物生靈,你,享有仁慈...”
“所以也許災厄已經註定,但你,還可以扛起救贖的重擔...”
聽着他突然緩和的語氣,我懵了下,問他,怎麼救贖?救贖什麼?
老船皇面上已經無法做出任何表情,灰氣充盈的眼眶怔怔望着上空的七彩霞光。
“首先,必先救贖老夫最重要之生靈,那便是六道。縱然他恨我,卻恨之有理。老夫本曾憧憬若有日真將此災厄挽回,讓混沌重歸安寧,便於他們之前自隕消亡,償還這羈絆數十萬年的虧欠;而今憧憬已化爲虛無,讓他在亂世保住性命,也是老夫唯一能做的償還...”
“然後,就是冥陰與羅剎的後人。就讓他們帶着對老夫的憎惡,將冥陰羅剎的火種永恆傳承下去...“
“其次,便是你最重視之人;再其次,就是你認爲你可以爲之付出之人,不論強弱,不論貧富,不用管什麼道義世俗,這是你該享有的權利。“
”將他們通通轉入此邊沿空間,此空間爲老夫在亂流邊沿開擴,只在人道打開一扇大門。當路西法徹底佔據溟夜將沌界毀滅,那門也會消失,這個空間內生靈的氣息也會與之消散,那時候,不管外面如何毀滅輪迴,只要路西法未曾刻意探究亂流的邊沿,就永遠不會發現這裡的存在...“
我懵了下,說您的意思,是讓我們藏在這裡,像當年老祖留下蓬萊島一樣,躲避毀滅的命運?
“不錯!現如今老夫已經無法將你鑄造成一個神明,那,老夫就將你重塑爲這個空間的主人!你可以憑藉它的力量,儘可能,挽回你想要挽回的生靈,這是你,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聞言我不由皺起眉頭,說怎麼重塑?如果我真成了這個空間新的主人,那你呢?他只是淡淡言語。
“當你得到老夫餘下所有的力量,你的本質就會與此空間相同步肆意展開閉合;而老夫的靈魂意志,也會爲你奉出最後一絲效力,與那盤古的印記衝撞消隕,冥陰和羅剎沉澱在你身體的力量也能因此而解放。而那時候老夫,也就會煙消雲散...”
“啊?那...”
“噓!不要聒噪,你應該清楚老夫已經存活不了,當灰氣流逝乾淨,老夫的意志也會隨之淡入虛無;你也應該明白,死對老夫,纔是最好的解脫...”
聞言我就再也沒有言語,只是感覺心裡,很憋悶...
他揮手撤去了灰膜,戒備的望了眼四方空間。緊接就將手搭在我的肩頭,喉嚨裡發出痛苦煎熬的嘶吼,那眼眶裡的灰氣,就化成一束,向我額頭涌了進來。
隨着灰氣的涌入,一絲絲魂力也在灌入我的靈魂,靈魂深處就響起似冰雪消融的聲音。伴隨着這特殊的聲響,之前一直能感覺到,卻無法驅使的被匿藏在晶核深處的力量也在一點一點滲出,入目處我褶皺灰暗的肌膚也在煥發着生機...
這是個十分緩慢的過程,但到底有多緩慢我卻不知曉,因爲到一半的時候,就被打斷。甚至,令我膛目欲裂...
“噗~”
一聲悶響驟然響起令我下意識睜開眼睛,入目處老船皇的手已經離開我的肩膀,並且咚~咚~的僵硬的後退着,他擡起手指着我,喚了聲。
“你...”
我根本就不明狀況,直到頭一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裹上了黑噬炎,而船皇已變得無比脆弱的腹心,也正被這黑炎,燒灼出一個貫穿的空洞。
當時,我就懵了。
怎麼回事??我這樣問自己,黑隹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而且這次不是在半空迴盪,而是在耳邊。
“斯~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呵,想把力量移交到這個小子手上,自此躲在這裡不見天日,躲藏我們的追殺嗎...呵呵。”
“閉嘴,你在哪兒?!”
我驚詫的吼叫着,最後卻目瞪口呆的看到自己臉上,或者說七竅的血液居然自動匯成數條血線徐徐飄到半空。血液凝聚,又在半空凝出了黑隹的輪廓。
怎麼...回事...
“呵呵...”
“後生,你本就是我黑隹血脈衍化出的後代,不管是你肉體、血液,還是帶有你意志的濁氣,本質,都與我黑隹毫不牴觸,完全共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我渾身緊繃,眉頭緊緊皺着:“意味着在你魂念覆蓋的範圍,你,就能操縱我的血肉...我的力量?“
“呵呵,聰明...“
“接引聖徒啊...你這股奇怪的力量,就這樣浪費掉,真的很可惜...還有這個不知你是怎樣開闢出來的空間,真的十分奇怪...我不知你爲何要做這些蠢事,但你本就是老祖創造,現在這一切,也應該物歸原主。“
“不過蚩禹已經去沌界尋找老祖的混沌之匙,他秉性粗暴,也許會不留神,毀了那東西呢?老祖也就再也無法回來了呢...呵呵,所以也許,這一切都應該暫由我們接管,包括被你們藏在哪裡的盤古遺魂,包括,這個沌界...“
黑隹以我血液在半空凝聚的身影淡淡笑着,淡淡笑聲裡,充滿了相反的十分貪婪的野望。我卻無比的想要殺死,這個所謂我的祖先...
但,怎麼殺?現在怎麼辦??
我可以動因爲我的靈魂並沒受到干擾,但當我吐出黑噬炎去燒灼“他“的時候,感到無比痛苦的卻是我因爲那是源自我的血肉軀殼,他還在淡然的笑着,不管我怎麼忍痛去燒滅,下一秒不斷從我身體流出的血液,總能爲他重新構築新的輪廓。
不行,這是無用功...
可該怎麼辦???那個時候船皇已經破碎了,靈魂也是。他的靈魂沉澱了幾十萬年,絕對比黑隹強大,強大到可以將它抹除或逼出這裡。但那樣做,剩下的魂力,就不足夠幫我抹除掉盤古的印記,結晶力量不回覆的我別說去引導太史南宮家族那麼一大幫人過來,估計剛出這個空間,就會被斬殺的魂飛魄散...
“苦惱吧?呵呵,不能將這力量融合入我的後代,因爲那樣下一秒,就會反被我利用將你們通通殺死,乃至,破壞掉均衡讓這個空間自我毀滅也可以;但要不融入,你那點可憐的力量一樣會隨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光,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呵呵呵...”
戲虐的聲音響起,要說黑隹現在在這裡的存在對我們有啥威脅?那倒沒有。就算他將爲血液瀝乾,只要我靈魂和清濁氣均衡尚存,等他意念脫離的時候血液自然還會流回我的身體,簡言之他現在就只是只紙老虎;但從話裡我卻聽出他的真正黑暗的念頭。
那就是佔據着我的身體令船皇不敢講力量渡入給我,而這樣一來直到船皇徹底蒸發我也沒有與這個空間本質相溶,也就是說,我會被永遠的,困死在這裡...
好陰暗的心理...
那時船皇灰氣充盈的眼眶怔怔望着上空的黑隹,半天后,卻像做了什麼決定。
他隨手擡起,黑暗的空間大地蠕動起來,不多時就將被吞沒的嘯博和公孫徹“吐”了出來;他呆滯的再兩人之間循環着視線,最後一招手,將嘯博拉扯了過來。那時候黑隹泰然的面色就難看了很多。
“你想...幹什麼?!”
船皇沒鳥他,只是顫抖着嗓音看着我。
“小子,也許老夫選擇與這一世的你,或者說溟夜合作出師,真的是個錯誤,換做其他時流世界的你,可能不會發生這麼多變故。老夫寧願再重輪八世災厄將你避開,可惜,已經做不到了...”
...是說...遇到我,倒了八輩子血黴嗎...
不管現在如此從他嘴裡說出如此暗諷的話,有多麼詭異,我只是靜靜的聽着。他沉默良久看着嘯博,又補了句。
“希望你的朋友...與你一樣享有仁慈...”
話音落下,黑隹那已經猜到了什麼皺眉用我聽不懂的上古語言再咒罵什麼,老船皇卻完全沒有反應,他只是伸手,僵硬的探到眼眶,眼眶內灰氣頓時像被大風颳動的煙霧消散,最後一顆晶瑩的天藍色的珠子,就落在他的手裡。
而他輕輕一拋,那珠子,就墜入我的眉心。
“小子...再見了,替我跟六道說聲...“
“對不起...“
話音落下的時候我腦袋就像被雷霆炸裂一樣陷入混亂,視野不受控制的左右亂飄,在陷入昏厥前的最後一刻,只看到老船皇已經僵硬的身軀,像被一股莫名的風颳動一樣,一點,一點被吹飛,化爲漫天的灰燼。
灰燼緩緩流動,最後匯成一股...就鑽入到嘯博的脊背。
而我的思維也在那一刻,徹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