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體中有個模糊的影子，則正在瘋狂咆哮、撞擊着，隨着撞擊愈來愈劇烈，那杆如意的螢光快速暗淡下去，本體也在寸寸龜裂。
就算是之前可一力蓋天的正淵，在此刻，也只能眼瞅着那即將帶來災厄的未知東西，而瑟瑟發抖...
六道沒有動，他只是怔怔看着那晶體，時不時伸手觸摸一下。
“狂躁、不安、多樣性的變化與不受控制的***...這是屬於太一的災厄，我的呢？”
“哼~這麼渴望消亡嗎？也對，擁有一切，對等無慾一切。永恆枯寂的面對這個世界，你也渴望毀滅後的新生吧？我會成全你的，但不是今天，今天只是敲響戰爭的喪鐘。等你將六道內所有分身重新凝聚起來的時候，你最巔峰的時候，就是我正面，毀滅你，主宰一切的時刻。而今天的主角，卻不是我們，該是它...”
紅眸秘者同樣觸摸着那晶體，猩紅的雙眸透着***裸的貪婪與渴求：“籌備千年跨出的第一步，是時候，讓我得到應有的回報了...”
“是嗎...但也許今天我就能終結掉這個災厄？去吧，去那不受界域壓制之所，讓老朽知曉，到底是什麼支撐着，讓你不在此刻顫慄...”
紅眸秘者發出最陰悚的笑聲，正對應六道古井無波的淡然。笑聲攀升到極致，震得人腦袋發疼的時候，六道，在瞬息間消失無影；紅眸秘者，也蒸騰成漫天黑煙，逐漸的，消失在我們的視線...
他們走了，直接離開了整個人道。此時此刻整個八卦圖內，就剩下我與將邪，和這些老面孔。
“不能讓它突破封印，將封印扼制下去！正陰！？”
眼見無可抗衡的人已經消失，正淵眼裡又泛起希望和鬥志。一聲爆喝後就地站起，而身後正陰則顫抖着手搭在他的肩頭，將全身僅剩的道力系數注入到正淵體內，緊接他就像一灘爛泥般昏厥過去。
此刻，正淵是唯一還站着的道士。這最窘迫的一刻，卻也是他履行“掌門”這二字真正意義的時刻。此時，他做的很出色，一絲一毫也沒有退縮。
“道法自然，形意劍、誅邪！”
悶哼一聲，正淵渾身罡勁涌動，在他身前凝聚出千道罡劍。他雙手平伸，劃了個大大的圓形。隨着雙手拂動，所有罡劍都被包裹上一層濃烈的至陽之氣。
“出！”
劍刃飛逝，鋪天蓋地宛如蝗蟲，密集的刺向魔童，所有人都寄予希望的看着那裡，當魔童猛然躍起，渾身黑氣化作千百分身，將那些罡劍無一例外擊的粉碎時，他們心中騰起的希望，又隕落下去。
“別退縮！記住，你們是除魔衛道的道士，道義，是我們最堅強的後盾！”
“道法自然，罡道、虛龍！”
一聲咆哮，正淵怒髮衝冠，他猛然撕裂的身上的道袍，堅如鋼鐵的胸前，一輪太極雙魚閃出奪目白光，緊接着雙魚破體而出，在身外不斷旋轉合攏，最終融合成一條黑白相併得大魚。大魚呼嘯，在急促的時間內渾然突化成一條白色、角前頂着古銅色陰陽道印的五爪神龍，轟然衝八卦正中咆哮而過。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古波嚇得當場就躲在魔童身後，而魔童沉寂詭異的身影卻紋絲未動，巨大光龍轟然撞在他黑氣四溢的身上，衝擊帶來的狂風吹動的衆人衣領沙沙作響，然而當光華隕落後，魔童除了周身的黑氣淡薄一絲，本體卻一丁點傷害都沒受到。
“哼~無知的螳螂...”
他冷哼一聲，對這站在人道巔峰的強者壓根不以爲意。也在同時我突然記起修羅煞的話，他說他在當時隱匿身形的魔童身上，感到一絲本源的氣息，也就是仙氣。
不屬於人道內物，怎會被非本源之力所傷？如果修羅煞在鉅鹿沒被龍淵劍刺破本源隔閡，也不會被那些殭屍與申公豹傷到。
“這不可能...”
正淵目瞪口呆，顯然這早已遠超出他畢生的認知。但沉寂半秒後，他並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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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道人聽令，將你們所有的罡勁與道力，全部歸攏在我身上，此刻，就是我們以身衛道的時刻！‘
“以身衛道！以身衛道！”
萎靡的意志被正淵的鍥而不捨所帶動，一干苟延殘喘的道士，無一例外掙扎着站起，幾十雙手係數搭在正淵肩頭。
“殺了他們啊！還等什麼！？”
魔童沒有回答古波，他只是冷哼一聲煞有興致的看着正淵，就像在看一個討他開心的玩具。
一股股濃稠的道力與罡勁源源不斷的匯聚在正淵身上。每一刻都有人支撐不住而昏厥過去，但帶來的卻是正淵氣勢成倍的增長。當乳白色的道力和淡青色的罡勁凝聚到一個極限的時候，渾厚的悶響自正淵額頭爆出，黑氣被道力吞噬，他的天師眼，再次開啓。
“除魔衛道，以身殉道！今日我正淵與你這些邪種，不死不休！”
“天師眼，真君烈紫陽！”
一聲渾厚的咆哮，正淵雙手捏着道印，三眸卻閉了起來。四周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唯有一種恐怖的威勢正在醞釀，隨着氣息越來越明顯，魔童的臉上，也露出一絲驚色。
“這股氣息...不，不對，這不可能...”
他話音剛剛落下，正淵驟然咆哮，緊閉的天師眼再次開啓，然而這一次，卻夾雜着渾厚而凝聚的道力，一撮看似微弱的紫黑色火焰從他天使眼裡噴吐出來。
紫炎沒有溫度，卻連空氣都能灼燒！火勢在瞬息間膨脹到鋪天蓋地的地步，將整個黑寂都照的發紫。最終在天空凝聚出一顆詭異的“太陽”。太陽隕落，如流星般衝魔童砸了過去，那一刻我看到魔童明顯是想躲，可這紫陽遠隔百米，就已經將他四肢都給燒化了，好似完全失去抗衡之力的他無助的向古波伸出了手，古波卻毫不猶豫的，徑自連滾帶爬逃竄了出去。
惡有惡報。
在他驚恐萬分的哀嚎中，紫陽不偏不倚，穩穩的壓在他身上。
灼燒、暴漲，火焰騰空化作飛速旋轉的龍捲，將那黑色的身影完全籠罩其中不得出入。他在裡面聲嘶力竭的哀嚎，比我以往聽到的任何哭喊都要悽慘。
但隨着正淵後力不濟的栽倒，一往無前的紫陽最終還是徹底消失在眼前。
而魔童，已經被徹底燒沒了。準確來講，它被燒的只剩下一縷微弱的黑色殘魂，飄蕩在原地，瑟瑟發抖。
他爲自己的狂妄，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
“他、他完了？”
“我們做到了！正淵師兄，你做到了！！”
“嗚嗚嗚嗚嗚~~”
不可戰勝的敵人，被自己的掌門人親手隕落。此時此刻這幫加起來上千歲的老古董，就像個孩童般發出肆無忌憚的笑聲，甚至有人掩面而哭。正淵也在此刻露出了疲憊的笑，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異響。
黑色晶體，不響了。確切點講，是那塊兒玉如意徹底碎成稀爛，中央有個小小的孔洞，一縷縷猩紅的詭異東西，早在人所偶不注意的情況下，外泄了出來。
“哈哈哈哈，時過千年，我混鵬又回來啦！李聃老兒，你命將休矣！！”
猖狂的笑聲改過了所有人的聲音，微紅雀躍的面色皆變得比紙還要蒼白，所有人都僵硬的轉過腦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噗嗤~”
一聲悶響，毫無預兆的，正淵的一隻腿，消失了。我驚懼的看了老半天才發現，它已經處在一個怪物的手裡，一個人形的怪物。
他跟普通人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只是渾身肌肉盤扎，上身赤露着。雙耳、額頭都纏繞着紅底黑紋的小蛇，雙眼猶如牛鈴般凸出來，一頭墨發邋遢的搭在肩後，脖頸掛着一串各種頭骨串聯的詭異項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下身，並沒有雙腿，腰身延續往下，貫連着一隻赤黑色的狼狀物。看它搖頭擺尾，好似有獨立的思維存在。
而這個混鵬，正裂開了嘴，看着正淵。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麼討厭...”
正淵緊咬着牙齒不讓自己發出痛哼，他呲目欲裂，瞪着混鵬。
“妖孽，滾回去！”
“嗤~”又是一聲令人牙齒打顫的悶響，正淵僅存的右腿，被瞬息而至的混鵬，一爪拍斷，血肉模糊的掉落在十幾米遠處。連帶他的肚皮也被那頭狼兇戾的撕扯開來，血肉、內臟，一覽無餘...
可混鵬卻並沒有直接殺死正淵，笑着，彷彿很欣賞他痛苦的表情。
“掌門！”
“師兄！！”
身後道士皆發出驚呼，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把顫抖不已的正淵給拖回去。
他們都有以身衛道赴死的決心，但很少有人，有像正淵一樣直面死亡的勇氣。
“混、混鵬大人！”
就在此時，僥倖逃過一劫的古波，露着難看的笑容，畏畏縮縮的走了上去。
“我是魔主的手下，我叫古波...”
混鵬依舊殘忍的笑着，沒回頭，也沒出聲。
古波呆滯了下，卻立馬露出更加殷切的笑，衝混鵬點頭哈腰一番後，叉着腰，趾高氣昂的瞪着一干道士：“再兇啊！哼哼哼~混鵬大人再此，今天，你們誰也出不去！哈哈哈哈！”
面對這小人的狂笑，沒有人敢於言語，只有奄奄一息的正淵，滿頭冷汗浸溼，雙腿根與腹部血流不止。卻依然毫不屈服的瞪着他們。
似乎知道已無力迴天，他將視線從混鵬身上移開，看向古波。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齊兒和決兒，到底，是誰殺死的？”
古波一怔，旋即冷笑了一聲：“原來到現在你還連這個都沒弄明白？哈哈，老糊塗了吧你，自然是我。那沒用的廢物還敢威脅我們，哼哼，我就一刀，一刀，把他切成了碎片，哈哈哈，再也沒有比他死前哀嚎更好聽的聲音了。”
聽着他的笑，我拳頭的骨節都快攥碎了。腦海內不由自主聯想出天決面對絕望無助哭喊，與掙扎的樣子...
畜生！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要將你扒皮碎骨！！
“...這怪物有點恐怖呢...先走吧，反正都是他們的錯誤，犯不着爲不相干的人拼命。”
生死攸關下，將邪果斷的放棄幫助他們的意念。與以往他動不動就熱血上頭的形象完全不符，但這纔是他真正模樣。冷靜、理智。不管不該涉獵之閒時。
猶豫了下，我還能說什麼呢？我早就勸告過他們了，爲什麼不聽！甚至還差點恩將仇報，將我弄死...
罷了，就此別過，只需謹記天決的大仇就可。
我跟着將邪淡淡的退了後去，就在要穿過空洞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呼...”
“齊兒，決兒，是老夫對不住你們...我早該聽那個年輕人的話，要是早早通知全派來此駐紮提防，又怎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年輕人吶...逃吧，逃得越遠越好，老夫對不住你。老夫一生皆爲除魔衛道，保佑無辜百姓而戰，很少做過錯事。如果還有來生，希望，可以彌補這個錯誤...“
正淵幽幽的看着黑寂的天，終是無力的嘆息了出來。他的眼裡沒有恐懼，只有對自己的錯誤深深的懺悔。而我，卻愣住了。
他在...跟我說？
心裡竄起這個念頭後，我就像魔障了一般轉身走回去，腦袋向前探出白霧。
方纔戰況激烈我沒注意到，直到此刻我才發現，不單單是正淵，後面一干老道士，都時不時在顫抖中往這偷瞄着。但沒有一個人出聲，他們只是靜靜看着這個追隨了一輩子的男人，苦澀搖頭。
原來，他們早就看到我們了...
“走啊！”
將邪意識到不對勁，狠狠拽了我一把：“你不會傻到要躺這渾水吧？我可事先告訴你，我不會幫你的，現在想想我果然還是跟你不熟啊...”
我頂你個肺的，小天瞎了眼會相信你...
狠狠剜了他一眼，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我深呼吸一口氣，雙眼沉凝，竟然真的，跨了出去...
“我來...”
話說到一半我就嚥了下去，打心底裡想抽自個兩巴掌。別說戰鬥，更別說救人！光這個混鵬用牛鈴眼瞪了我一下，我就打心底裡怕得要死。
正淵已經出氣長進氣短了，但他還是掙扎着的揚起腦袋，兇狠的瞪着我。
“快滾！你這個內賊，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
“我不走。”
“爲什麼？？你要尋死？！尋死也滾出去，你們這幫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別讓你的血髒了我終南山的聖土！！”
看着這個堅強的老頭，臨死，都還在倔強的爲我開脫，那一刻，懼怕，似乎淡了很多。
我深深抽了一股涼氣，同時揣摩着師父賦予我的葫蘆，似乎這樣能讓我更加堅強。幾息後我噌的擡起腦袋，正視着他。
“你是天決的爺爺！光憑這一點，今天，老子哪也不去！就算你要死老子也會把你拖出去！”
沒有人理解我，因爲他們根本不知曉我與天決在後世近乎兄弟的關係。他們只知道，這一刻，被他們誤解的人，反而站了出來。
摸着葫蘆，看着霸氣，其實我心裡早就六神無主了。可就在這時候，心裡，卻響起一個聲音。
“咯咯~你好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