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難得交通通暢,出租車一路狂奔,愣是超了一輛奔馳,我那叫一揚眉吐氣,以爲自己坐的是F1。

以前就覺得北京的交通膈應人,同事見了面第一句話問的絕不是“您吃了嗎?”而是“今兒堵了嗎?”出租司機都得有超一流的職業素質,看見計價器蹭蹭往上翻的時候還得裝深沉,露出蒙娜麗莎的微笑。想以後奧運會一開,那更熱鬧了,開車去超市都跟上趟外太空似的,出了家門,回不回得來就不是你說了算了。

手機震動。我眉尖一跳。

擡起頭,看見曲楓楊在後視鏡裡衝我眨眼。

我運指如飛:“你丫今兒興奮的缺氧了是吧?”

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陰險,竟然把我和蘇倪扔後邊,自己跑副駕駛逍遙去了,我當時氣得臉都綠了,心想小樣兒有種你別犯我手裡,找個沒人的地方就把你先奸後殺。

我轉頭看了看蘇美人。她正閉目養神。額頭光潔,不施粉黛,已光彩照人。

真喪。坐她旁邊,我整個就一柴火妞。虧我當初還咋咋呼呼的想跟人家叫板呢。

薩達姆對上小布什,實力懸殊好比天和地,曲楓楊你說你這禍害何其榮幸,我都把你舉的和石油一高度了。

“說!說你愛我。”

他回過頭來看我一眼,“怎麼了?”

我鬱悶:“讓你說你就說,哪這麼多廢話?”又覺得不妥,大敵當前,人民內部豈能再有矛盾,想當初毛主席還號召過停止內戰,一致對外呢,我一字字的刪除,“說吧。。。我想聽嘛。”想了想,又把‘我’改成了‘人家’。

美滋滋的等着,卻聽到自動關機的鈴聲。靠,竟然沒電了。

曲楓楊樂了,他一向不喜歡說情話,就算說了也是一些巨小資情調的臺詞,不琢磨則已,一琢磨就酸倒一大片的那種。我對付這種人最有辦法,你就是個千年老蚌也有本事把你撬開,灌點辣椒水進去,一邊抽筋去吧。

我轉着手機冷笑,108套刑具任君選擇,你不說的我舒坦了歡暢了這事都沒完,咱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回去就給你上一老虎凳。

車子一個急剎車,慣性使然,蘇倪向前倒去,我下意識扶住她。

真。。。瘦。那小腰細的,我再一次受打擊。

她睡眼惺忪,淺淺的笑:“Thank you。”

我爸常告誡我,得提防眼神朦朧深沉的人,看不懂眼睛就看不懂心,看不懂心就一定不是好鳥,我銘記於心,所以第一次看見曲楓楊就知道這人滿肚子壞水,他除了親我的時候眼神就沒純善過。

可今天才發現,看似無辜清澈的人,其實更爲可怕。

將一切弱點掩藏的滴水不漏,以單純柔弱爲最佳武器,殺人無形,防不勝防。

以前方月一和我碰面就蹦蹦跳跳的瞎叫喚,兇惡如母狼,我卻很輕易就能制她,一句話噎的她半天氣都倒不上來。爽則爽矣,卻覺無聊。那種女生只是任性驕縱,滿是不經人事風雨的弱智,一眼看破。

而蘇倪,實在讓我猜不透。

明明已和曲楓楊三年未見,卻除了機場那幾句對白外,再無言語。尋常女生定不會這般淡定,越是情敵在旁,越要迫不及待的邀寵撒嬌,醉翁之意,賣力的表演卻只是爲了一個女人。

沉默是身處尷尬時最好的應對方式,她的確聰明,以動制靜,且泰然自若。

那淺淡笑容,依稀辨得當年幾縷牽動少年心的風情。

而如今,卻要由我們三人來面對曾經的回憶。

前途果真渺茫。打死我也不信她此次回國只是訪友敘舊,走的時候還真不帶走一片雲彩。

以曲楓楊的本事,絕對可以保證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再強悍的女人遇到心愛的男人都得化成一江春水,我再不發憤圖強就真的只剩被人殖民的份兒了,實在不行咱就玩點傳統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曲楓楊就是向天借膽也不可能跟馬加爵似的一刀把我喀嚓了鎖衣櫃裡,然後接着出去勾三搭四,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人比兔子兇狠多了,逼急了咱就武力解決,想當初巴士底獄就是這麼拿下的。

曲楓楊問:“Maureen,你要去哪家賓館?”

蘇美人眨眨眼:“我不想住賓館。”

我一時懵了,那您是要搭帳篷?美國來的姑娘就是辣,不玩點花樣都嫌跌了身份。

結果她整了句:“我去你那裡住好不好?”

我和曲楓楊同時看向她,一時間車內安靜無比。司機果真敬業,悄悄放慢了速度,生怕哪個氣瘋了跳車,也不至於出人命。

好。真好。敢情她是早有預謀,一來就給我個下馬威。

“小冉,你不會介意吧?”

我認真的看着她,只望見她清泉一樣的眼神,靜若處子。

我咬牙切齒的笑,心想我跟你什麼關係啊你就小冉小冉的亂叫,這輩子最討厭瞎套近乎的人,哥哥姐姐一認上親戚就要憋足了勁害你,把便宜往死裡佔,然後跑的賊快。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師傅,麻煩跟前邊路口停一下,謝謝您啊。”

曲楓楊立刻攔下我,目光復雜。

我懶得理他,說了聲“拜拜”,就推門下車。

車開出20米又停下,他跑過來,猛地抱住我。

“我搬到朋友家去住。。。把屋子借給她。”

虧你還有點人性。我仰着頭看他,心裡一陣委屈,“這回你美了吧?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我姓洛,嫁給你的那天就跟老婆大人一個姓了。”

“你別跟我貧!我知道你這孫子心裡怎麼想的,指不定怎麼樂呢吧?!”

“你又胡說。”

“你們住都要住一塊了,還不讓我說啊?”

“你看你看,又快哭了吧,得了我還是搬出去吧,這事絕對說不清楚。”

“人家都那麼問我了,你再巴巴的跑外面住,倒顯得我多小氣,你就老老實實的跟家呆着吧,別半夜摸到人家姑娘房裡就行了,要是被我撞見你有不良舉動,一定把你掛立交橋上示衆。”

他笑,印下清淺的吻,“你怎麼這麼狠,除了我肯定沒人敢要你。”

“起來起來,大街上別耍流氓啊,一會警察叔叔就掃黃來了。”

“讓他來吧,最好把咱倆關一起。”

我靠在他懷裡感嘆,真是流年不利,所有的背事兒都讓我趕上,覺得自己倒黴的人看見我都得含恨而死。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以前的洛冉跑哪去了?這個只會依着男人肩膀哭哭啼啼的又是誰?

情如蠱,情如蠱,最是銷魂,最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