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婉轉的鳥鳴,夏夕揉揉,朦朧的睡眼,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穿好衣服信步走出竹屋。竹屋前面的空地上已經整整齊齊地站了四個孩子。三個男孩,一個女孩。最高的那個男孩也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最小的那個女孩估計才五六歲大。昨天提燈籠的那個男孩也在裡面。孩子們狐疑地打量着夏夕。
“師父!”
清脆的童音響起,四個孩子朝着夏夕的方向齊刷刷一鞠躬。夏夕當場愣住。
“好了。今天爲師有事,你們自己把以前學過的法術溫習一下。散了吧。”昨晚的那位青衣老者重天從夏夕的身後慢慢踱來。
原來如此,夏夕鬆了一口氣。昨天受到的熱情款待已經讓夏夕的判斷力受到了嚴重的損傷。
孩子們安靜地點了點頭,四散而去。
“等一下。”重天一拍腦袋,朝着正在遠去的孩子們喊了一聲,“爲師給你們介紹個人。”
孩子們望了夏夕一眼,又悻悻地退了回來。
“你們好,我叫夏夕。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夏夕朝孩子們鞠了一躬,搶在重天前面自報家門。當然,後面的那句是夏夕臨時加上去的。有世外高人擺在面前,不拜師絕對是損失。依昨天晚上重天對自己的態度,讓他大大方方地收自己做徒弟似乎不大可能。如果重天把自己介紹成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那麼自己作爲平常人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的夢想就徹底破滅了。所以,惟有出此下策。
重天愣愣地盯着夏夕看了好久,一副我什麼時候收你做徒弟了的表情。
夏夕朝重天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重天一愣,而後捋着長長的白鬍子無奈地點了點頭。臉色卻相當的難看。
“這是黎沂。”
重天望一眼最高的那個男孩,緩緩開口道。那男孩朝夏夕淺淺一笑,笑容溫柔,讓人如沐春風。
“這是孟敵。”重天轉向昨晚提燈籠的那個男孩。
“小師妹好。”昨晚提燈籠的那個男孩朝夏夕微笑着招了招手,嘴角露出兩個好看的梨渦,原本很大的眼睛眯得像一條縫。
“這是紀子長。”
被點到名的男孩只是朝夏夕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面無表情。
“這是餘寒衣。”
最小的那個女孩朝夏夕甜甜地一笑,真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第一次見到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夏夕幾乎看呆了。
“沒你們的事了,散了吧。”重天老道朝孩子們擺擺手,看着他們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立刻望一眼夏夕,眉頭緊鎖,“大……小夕,爲……爲師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好。”夏夕的心情忽然沉重起來。這個儇劫真的有這麼可怕嗎?如果他知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儇劫了,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竹林深處的小亭子裡。夏夕靜靜地坐在石凳上,望着眼前的青衣老道。
“大人改姓更名弟子可以理解,可是大人爲何要說自己是貧道新收的弟子?”青衣老道望着夏夕一臉的凝重。
夏夕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擡頭看天。總不可能告訴你說,我看出你是高人所以想跟你學點東西。
“弟子明白了。”這是重天老道的聲音。
夏夕朝重天老道點了點頭。心裡卻在犯嘀咕,你到底明白了什麼了?算了,反正只要不是明白我不是真的儇劫就沒事了。
在以後幾天的相處裡,夏夕大致摸透了幾個孩子的脾氣和習性。
大師兄黎沂,性格溫和,溫文爾雅,臉上常常掛着無害的笑容,做什麼事都是中規中矩的。
二師兄孟敵,大大咧咧,貪吃,貪玩,貪睡,從來不認真學習法術,成績卻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最讓夏夕鬱悶的是這個人明明每次吃的都是所有人中最多的,卻一點也不會長胖。
三師兄紀子長,一張小臉萬年冰封,從來不會主動搭理人。總之,這是個存在感很淡薄的孩子。
四師姐餘寒衣,鑑於夏夕這個身體的生理年齡比她大,夏夕更喜歡叫她師姐妹妹。在夏夕的印象中這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
就這樣,夏夕開始了在山上的生活。
每天天一亮起牀在竹林前的空地上集合,聽師父宣佈一天的訓練計劃。然後開始學習法術。午時吃午飯,午飯是簡單的青菜加米飯,吃得夏夕幾乎要懷疑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變成白菜。吃完午飯一起去師父的書房學習琴棋書畫。從來沒有碰過琴也從來沒有下過圍棋的夏夕第一次聽到這個安排的時候差點暈死過去,從來沒有聽說過道士要學這種東西。不過既然入了門,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跟着大家學了。
夏夕最擔心的問題反倒是法術的學習。也不知道爲什麼,夏夕學習一個法術的時間要比其他人整整多出一倍。無論夏夕如何努力就是不行。
重天老道曾經乘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拍着夏夕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說道:“大人,我知道你想要掩藏自己的鋒芒。可是,太多的掩飾反而是故意的暴露。”夏夕聽完之後,好不容易纔遏制住自己想要一頭撞死的衝動。
爲了一雪前恥,夏夕只好每天晚上犧牲睡眠時間到竹林深處苦練。結果是夏夕從那天起每天都頂着熊貓眼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她的法術水平雖然也小有進步,不過這個所謂的進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這天重天老道又教了大家一個召喚火龍的法術。就是將一張符紙點燃,然後用符紙的力量將火焰塑造成火龍的形狀向敵方發動攻擊的法術。考慮到孩子們靈力的有限,重天老道教的法術能量來源全部都來自於符紙,這個法術當然也不例外。但夏夕還是在損耗了N張符紙之後依然一無所獲。面對重天老道痛心疾首的表情,夏夕真的有種找條地縫鑽進去的衝動。雖然明知道重天老道只不過是在心疼自己的那幾張符紙。
夏夕望着高掛於夜空之中的那一輪圓月,露出無語問蒼天的表情。開始了今天第一百零一次的練習。
“火之精氣,風之精魂,急急如律令!燃!”
夏夕對着最後的那張符紙凝神淨氣,深吸一口氣,大聲地念出咒語。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間的符紙微微顫抖了一下,開始冒出淡淡的青煙。夏夕已經能夠聞到符紙燃燒時發出的氣味了,然而過了好久,那符紙也只是微微卷起一個角而已,那個角上隱隱有被燒焦的痕跡。夏夕長嘆一口氣,扔掉已經失去使用價值的符紙,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我還以爲是什麼調皮的野獸呢。原來是你!”
和大家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夏夕不用回頭,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夏夕轉過身來,朝黎沂抱歉地笑笑,笑得比哭還難看。這麼沮喪的心情下,能夠擠出一個笑容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黎沂打了個哈欠,淡淡地笑着:“小師妹,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害我半個月沒有睡好覺了。” www● тт κan● C O
“對不起。”完全想不出別的話來。
黎沂漆黑的眸子宛如一汪溫柔的泉水:“我不是來聽你說對不起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法術並不是靠拼命努力就能練好的。法術要靠神,氣,唸的全面配合。不是隻要大聲地喊出咒語就能成功的。”
“注意看!”
黎沂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鄭重地結了個手印。剛剛被夏夕扔掉了的那張符紙忽然騰空而起,徑直飛入了他的指間。他的眼神突然間變得無比銳利。
“火之精氣,風之精魂,急急如律令!燃!”
黎沂的聲音很輕然而卻透出一股強大的氣勢,那張明明已經損毀的符紙“嗤”的一聲燃燒起來。黎沂嘴角一彎,輪番結出數個複雜的手印。一條熊熊燃燒的火龍從他的手中騰空而起,在兩人的頭頂安靜地盤旋着。雖然火龍離地面很遠,但夏夕還是能夠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熱力從空中壓下來,空氣中瀰漫起一股竹葉被燒焦時散發出來的味道。
“好厲害啊!”夏夕已經對眼前的這個孩子崇拜到五體投地了。因爲連師父在示範的時候所召喚出來的那條火龍也只有頭頂的這條火龍的一半大小,而且,師父用的還是完整的符紙。
不對,白天師父來驗收的時候黎沂召喚出來的火龍明明比師姐妹妹的還小,爲什麼現在……
彷彿意識到夏夕眼神中的異樣。黎沂眼光一黯,空中的火龍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呵呵,連最後一張符紙也被我用掉了。看來今天你是練不成了。回去睡覺吧。”黎沂淡淡地笑笑,轉身離開。
夏夕躺在牀上,回憶着剛剛黎沂召喚火龍的全過程。除了那張符紙是破的之外的確找不出任何的破綻。可是,一張明明已經損毀了的符紙爲什麼能夠召喚出那麼強大的火龍?既然在人前故意隱藏自己的真實力量,又爲什麼要在我的面前把那個力量展示出來,這到底意味着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黎沂,黎沂,黎沂……
夏夕默唸着黎沂的名字,眉頭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