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孫智君情緒激動起來,刀尖已經刺破了陸白脖子上的皮膚,一滴鮮紅的血珠滲出來,倒映在唐軼的眼裡,讓他的眼睛也變得通紅。
“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孫智君在陸白耳邊大吼。
高盛疑惑地看向陸白,陸白臉上做出無辜狀,道:“我可什麼都沒跟警察說。”
“我不管!”僵持不下的狀況讓孫智君陷入癲狂,嘴裡自顧說道:“都是你們,我愛的人背叛我,那個姓譚的也要搶走我的東西。他算什麼,不就是家裡有幾個錢,就以爲能收買人心?我知道,他一直都瞧不起我!”
說到這裡,孫智君哭了出來:“我什麼都沒有,我那麼努力讀書,每天熬夜打工,就是爲了畢業後給她好一點的生活,可她呢,被錢迷了心竅,跑去跟姓譚的鬼混!”
聽到這兒,衆人大致都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孫智君自顧說着,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裡少了一個人。和高盛、唐軼同時進來的那個警察不知何時悄悄退了出去,陸白知道,可能用不了多久,醫院對面的樓上,就會有一支狙擊、槍對準孫智君的腦袋。
這個未經多少人事的學生,還是太年輕了。
牀上的江曉月此刻終於睜開眼睛,她吃力地坐起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孫智君,你瘋了嗎?你還要殺多少人才甘心?”
“你閉嘴,你沒有資格說我!”孫智君猛地把刀指向江曉月,“要不是你……”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高盛已經衝了上來。
頃刻之間,高盛已經奪下孫智君的刀,將他整個人按在地上,雙手反扭,咔嚓一聲拷上了手銬。
江曉月坐在牀上,捂着臉大聲哭泣着,嘴裡不斷重複:“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
唐軼走到陸白麪前,儘管雙腿幾乎失去力氣,但他強撐着身子,手伸向陸白的脖子:“你沒事吧?”
陸白歪了歪頭避開了他的手,嘴角勾起一個看似溫和實則疏離的笑:“我沒事。”
唐軼的手停在半空,好一會兒才尷尬地縮回來,往後退了兩步,與陸白拉開了距離。
陸白微微皺了皺眉頭,放在衣側口袋裡的手攥成了拳頭。就在剛纔,他忽然有那麼一股衝動,想要把退後的唐軼拉回來。
地上的孫智君還在不停掙扎,高盛一邊按住他,一邊對唐軼道:“通知年偉,不用叫支援了。”
“哦。”唐軼回過神來,快速走出門去打電話。
不多一會兒,年偉還是帶着趙寒山等人趕到醫院。在聽完剛纔的整個情形後,趙寒山把陸白叫到一邊,問道:“你知道些什麼?爲什麼不報警?”
陸白淡淡笑道:“我沒有證據,可不敢胡亂冤枉人。具體的事,你們問那個江曉月吧,她應該什麼都知道。”
趙寒山卻皺着眉頭,直直地看着陸白,目光銳利。
這世上的很多人都很容易看穿,只消那麼幾眼,他就能知道他們的性格、習慣甚至是家庭狀況。
但唯獨陸白,像一個複雜的謎團。他的臉上永遠帶着笑意,然而這笑裡面帶着幾分真幾分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可他又好像絲毫不在意任何一個人,好像這個世界與他無關,他隨時可以離開。
見趙寒山沒有說話,陸白問道:“怎麼,還是需要我跟你們回去做筆錄嗎?”
“不用了,”趙寒山搖搖頭,又盯着他看了幾秒種後,忽然問道:“陸醫生,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害怕?”陸白想了想道:“也許有吧,但我暫時還沒發現。”
趙寒山點點頭,笑着道:“一個不知道害怕什麼的人,不是太勇敢,就是太無情。”
陸白笑了出來:“那趙隊長覺得我是哪種人?”
趙寒山道:“不知道,也許二者皆有呢。”
說完轉身離去。
警察很快離開了,陸白看見唐軼依舊跟在衆人後面,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像一個影子似的,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看見你了,他想。
臨進電梯前,唐軼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陸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他那麼看重的所謂珍寶,不過是一個幻影。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得到過。
唐軼,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經過對孫智君的審訊和江曉月的供詞,警方查清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譚笑鴻雖然爲人大方,但他自認爲與室友關係親近,因此不經過詢問就使用別人的東西是常事。
宿舍的另外兩個人雖然不介意,但對於本身經濟拮据的孫智君來說,時間一長,不免會有些在意。
不過礙於對譚笑鴻曾經的相助之恩,孫智君也並沒有多說什麼。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撞見江曉月和譚笑鴻在學校某個小公園單獨相處,兩個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十分親密。
而江曉月當時對他態度的相對冷淡使得他開始懷疑江曉月劈腿,於是開始有意無意打探江曉月的行蹤甚至跟蹤江曉月。
在撞見江曉月和譚笑鴻單獨會面好幾次之後,孫智君堅信自己遭到了背叛。之後的一天,孫智君在江曉月的書包裡發現一條價值不菲的手鍊,這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在一次爭吵過後,江曉月一氣之下向孫智君提出分手,這猶如一個導火線,將孫智君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不滿和怨恨點燃。
他在學校實驗室偷來氰、化物,用注射器注射進礦泉水裡,在知道譚笑鴻打籃球后會回宿舍時,故意把水放在了自己的書桌上。
他知道,以譚笑鴻的性格,一定會直接把水拿來喝掉。
而據江曉月所說,譚笑鴻確實在追求她,當時她剛和孫智君吵架不久,傷心之下也曾猶豫過要不要接受譚笑鴻,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收下了他送給自己的手鍊。
可是後來和孫智君再一次吵架過後,她經過深思熟慮,覺得自己喜歡的人還是孫智君,因此準備把手鍊還給譚笑鴻並和孫智君和好。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譚笑鴻就在宿舍身亡。案發當天下午,江曉月偶然間在孫智君包裡發現了沒來得及丟棄的注射器,立刻明白是誰殺了譚笑鴻。
出於私心,江曉月沒有揭發孫智君,卻沒想到自己無意間說了兩句譚笑鴻的好話,竟惹得孫智君對她也痛下殺手。
在最後的總結會議上,唐軼從頭到尾一言未發。趙寒山意外地誇獎了他兩句,他也只是回以侷促的笑。
會議結束後,連加了幾天班的人都疲憊地舒展身體,準備回家好好休息一晚。唐軼也走到公交車站,準備坐車回家。
正當公交車在站前停下時,他就接到了唐琿的電話。
“喂,唐軼,聽說你們案子破了,恭喜呀!出來慶祝一下吧!”唐琿歡快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和她的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一陣嘈雜。
唐軼聽得一陣頭疼,道:“不了,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
“哎呀!”唐琿立刻不滿地叫道:“你也太正經了,出來放鬆也是休息嘛!大不了我請客,你來不來?這麼久沒見你妹妹,你就不想我?”
唐軼在心裡嘆了口氣,只好道:“那好吧,你在哪兒?”
“我把地址發給你。”唐琿的語調又歡快起來,道:“你快點啊!”
等到唐軼找到那個地方的時候,發現那是一間酒吧。
天色已暗,酒吧上方的霓虹燈招牌不停閃爍着七彩的光,酒吧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唐軼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和外面相對安靜的夜色不同,這間酒吧裡嘈雜喧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震得胸腔嗡嗡直響。
旋轉的燈光打在一個小型的舞池中間,映出裡面時明時暗的各色人的臉。看着他們沉醉的表情,唐軼有些茫然,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放縱與瘋狂真的能忘卻煩惱、帶來快樂嗎?
“唐軼!”喧鬧中一個聲音傳來。
唐軼循聲望去,看見唐琿坐在吧檯前衝他揮手。
他勉力擠過人羣,坐在唐琿旁邊,唐琿立刻給他叫了一杯酒,先和他“叮——”的一聲碰了杯子道:“喝!”
一整杯酒下肚,唐琿的臉上浮現出紅暈,目光狡黠地望着唐軼道:“誒,那天晚上陸白把你送回去沒有?”
唐軼心裡一跳,扭過頭去假裝喝酒,面上平靜道:“嗯。”
“嗯是什麼意思?”唐琿切了一聲,笑道:“你是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喝醉了酒,在那兒‘陸白陸白’地喊個不停,還抓着人家的手不放,像個無尾熊一樣賴在人身上,哈哈哈!看不出來啊唐軼,原來你還有這樣一面?”
唐軼心裡突突跳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唐琿道:“真……真的?”
唐琿仍舊笑個不停道:“我騙你幹嘛,我還存了照片當做紀念呢,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了。”唐軼神情落寞地喝乾杯裡的酒。
那天晚上自己對陸白做出了不合適的舉動,他是因此才疏遠自己的嗎?還是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什麼,才讓他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無數個千差萬別的念頭在唐軼腦子裡打着轉,擾得他一陣煩躁。
唐琿看着他連喝了兩杯酒,趁機問道:“誒,你們那個案子,怎麼破的?透露點一手消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