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打斷紊亂的思緒,艾蘭匆忙跑了出去,在通向領地大門附近,能依稀看到幾十個士兵。
他們歸屬於不同的族羣混雜在一起,而爲首的各族首領神色莊嚴地站在了最前面,他們目光凝視着領地的裡面,直到視線中一個身上纏滿了繃帶的青色頭髮的少女徐徐走來的時候,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他們急促地深吸了口氣,臉龐上的表情也變得極爲恭敬。
衆人紛紛跪在艾蘭面前,每個人都將盡力把頭低下,緊貼着地面。
“——妖王陛下!!!”
“……呃!”艾蘭頓時怔住,戛然停在了原地,艾蘭心情複雜咬了下舌根,她在相隔幾十米的地方,以遲緩而富有節奏的步伐向前走去,並裝作是若無其事的表情並輕輕咳嗽了數聲。
“咳咳……你們剛纔稱呼我爲妖王?我想不是我聽錯了,不然就是在拿我尋開心?”
聽完,衆人慌忙解釋道:“不敢!是確有其事!!”
“我等……願供奉您爲新任的妖王!!”
“我?”艾蘭神情緊張地撥弄着眉前幾根凌亂的髮絲,毅然地搖了搖頭“這們是在和我開玩笑?!”
“我們都看到了!”
幾個人影忽然從人羣裡走了出來,他們正是幾天前在面對噩夢巨人的威脅依然留守到最後,並與艾蘭並肩作戰,所以他們也見證到了艾蘭以絕對零度冰封了巨人的那一幕。
“所以……我們承認,強者爲尊,就算心有不服,但你確確實實地贏得了所有人的認可!”
“即使那是海林的陰謀,但你依然拼盡全力,你向衆人展現了你真正的實力!”
“是的,您就是妖王!誰敢有異議,我率先砍了他!!”
“呵呵,我也很期待!”艾蘭心情沉重地咬着牙,並糾結地遏緊了心口“是的,原本應該是這樣子的,我比誰都要更期待成爲妖王,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的話,爲什麼……這種不安……”
“接受吧,這根本不需要任何考慮!”輕靈的女聲忽然從腦中傳來。
她回過頭,只見洛婭以及夜風、青嵐他們從遠處趕了過來。
“……艾蘭!!”
“經歷過失敗和挫折,你已經不再感到迷惘和害怕了!”洛婭走到艾蘭身旁,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這也代表着你能夠憑藉自己的意志去選擇,去做你認爲對的事情!”
艾蘭釋然地點了頭“什麼纔是正確答案,我過去只是在不停犯錯,而現在……我不再是我自己了?”
“不,你依然還是你,但關鍵在於……你想要做什麼樣的自己!”
“我想要……”艾蘭遲疑了一會兒,卻沒能繼續說出來,疑惑地輕嘆了口氣“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就算曾經誇大海口,但也只不過是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因爲我痛恨過去的自己,軟弱、自卑,我以爲我必須繼承青陽和父親的遺願,但我不懂,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但是我現在突然明白了!”
艾蘭忽然說道,她的眼中閃爍着極其明亮的光澤,她激動地說道:“不再爲了某些事而作繭自縛,強行要求自己的結果就只是導致自我毀滅,父親身爲狐族的首領,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會爲了保護同胞而竭盡全力,而妖王白燁爲了族羣間的安定而選擇了寬恕,面對海林的威脅也毫不妥協,曾經的妖界始祖旱魃爲了守護同胞而創立了妖界,而在他死後,衆妖卻爲了利益而將妖界分割開!”
“是因爲不信任嗎,但是因爲妖的本性就是自相殘殺?”艾蘭自問自答地說道:“而在魔界,那裡分成七大領域,但領域各族羣間卻相處和睦,魔……自妖進化而來,他們更加聰慧、強大,而始祖旱魃高瞻遠矚,不可能沒有想到過這點,所以他期待着,未來的某天,會有後人帶領妖界再次的團結起來!”
衆人紛紛震驚地望向她“所以……你的意思是……”
艾蘭說:“我想要成爲妖王,雖說我比不了始祖羅喉,但是我也想爲了守護同伴而竭盡全力!”
說完,艾蘭毅然轉過身,自信滿滿地看着那些依然恭敬跪在地上衆人等待着她的答覆。
“都起來吧,你們不需要向我下跪……現在還不行……至少要等到加冕儀式的那天開始!”
“遵命!”衆人紛紛站起身,神情隆重地望着艾蘭。
“所以現在……都先回去吧,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優先處理,到時候我會召集你們,可別不來啊!”
“是!!我等……隨時恭候!”
…………
艾蘭即將繼任妖王的消息幾乎在半天內就傳遍了妖界的每個角落。
她雖以女流,卻贏得了衆妖的承認,成爲那獨一無二的中部妖王,而其餘四大區域妖王在聽聞這個說法後均不苟言同,並不能輕易認可,對於這個名不言傳的艾蘭顯然不把她放在眼裡。
緊接着,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各大妖王紛紛派遣兵力潛入中部區域打探虛實,並決定給這個甚至毛都還沒有長齊的新任妖王一個下馬威,但是,誰都沒有預想到,他們所派遣的兵力剛剛踏入中部區域就被一名銀髮少女所阻截,均無功而返。
————淅瀝淅瀝,下雨天。
薄薄的水幕將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迷霧,迷離不清,彷彿置身於迷幻的世界一般,所有的東西在這淅瀝的雨中,都變得不真切,濃重的黑雲在天空盤旋和凝結着,彷彿快要掉落下來。
狐族領地裡唯一的墓地顯得極爲荒涼,幾個慘淡的身影在這裡走來走去,艾蘭踩踏着溼潤鬆軟的土地,然後走到了她父親的墓碑前,拿着來到這裡的路上所採摘的鮮花,放置在墓碑前的花壇裡。
“唉……”艾蘭面色深沉地嘆了口氣,靜靜地站緊靠着墓碑的地方,一言不發。
直到了過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凌厲閃電忽然劃過天空,將被烏雲密佈的天空照亮地如同白晝,將艾蘭臉上此時所流露的表情照的一清二楚,像是高興,又或是憂鬱,但又多了幾分無奈,那五味雜陳似的表情映射在她的臉上。這涌動的複雜的情感讓少女不由地發起呆來,腦海中回想着過去。
“我成功了,做到了您沒有做到的事情……”
天空中雷聲涌動起來,與暗黑的天幕交織起來,最終化爲了冰涼的水珠,不斷加大的雨勢毫不遲疑地落在艾蘭的身上,不一會就把她渾身淋溼了,但她好像絲毫沒有發覺到一般,目光凝聚在墓碑。
“我不再是那個膽小、懦弱,遇到危險只會躲在別人身後,看到這樣的我,您會覺得開心嗎,大家都說我變了,但是我認爲我沒有變,我還和以前一樣,或許……有些地方是不一樣了,是心態不同了,我開始能夠與他人坦誠相待,我也不敢相信,能夠走到這一步,如果說是運氣……也太順利了吧,讓我想想看,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在我遇到那個人之後,是她點醒了我,不過……她似乎……也有着比我更加沉重的心結,我想要去幫助她,即使她曾經是我的仇人!”
接着,艾蘭側過身子看向立於旁邊的青陽的墓碑。
“青陽哥,聽得到嗎,你聽得到我講話嗎,說真的,我放棄了,我不想再幫你報仇了,一點也不想了,而現在,我決定要正式向你告別了,永別了,青陽哥,你所教導過我的,我一個字都不漏的全部記住了,感謝你從小到大的陪伴,曾經,我將你當成我的一切,我無法想象沒有你的世界,但是我已經找到可以去託付的東西,那些值得用生命去貫徹的東西就在我的眼前,我不想再辜負他們,也再不想別人因爲我而受到傷害,恐懼和後悔,我一個也不想再經歷了,我知道這很難,但是我會拼盡全力,就像你過去所教我的那樣,既然已經邁出了步伐,那我永遠不會去說……做不到!”
“——是的……這就是我的祈願!”
艾蘭低着身子,水珠順着臉頰滴落,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這時,一個紅色的雨傘忽然出現在艾蘭的頭頂,遮擋住不斷傾瀉的雨水。
“我們就知道你在這裡!”
艾蘭匆忙抹了抹被水浸溼的雙眼,迷離的視線中毅然出現了幾個人影。
“紅葉?夜風……天桐哥,還有母親!”艾蘭激動地左顧右盼,繼續尋找着剩餘的那名少女。
“……哈啊!”艾蘭深沉地微笑着,張開手抓住出現在身後的洛婭。
但是洛婭卻用力把艾蘭推開了,沒有絲毫情緒的臉龐上銘刻着點點的憂傷。
她像是遮掩着什麼,神色慌亂地搖着頭,臉上泛起羞紅,然後緊盯着面前比自己足足矮了半個頭的艾蘭“你還記得嗎,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只要你能夠成爲妖王的話,我就給你看個東西!”
艾蘭目不轉睛地靜靜看着洛婭的雙眼“所以說……那到底是什麼?”
“跟我來……其他人也一起沒有關係!”洛婭說完,接着便率先朝着不遠處走去。
“這是……要去哪?”艾蘭疑惑地挑了挑眉,然後看了一眼身旁的紅葉,她也搖了搖頭。
“不知道呢,她又沒跟我說過!”
於是,在跟隨着洛婭持續行走了十幾裡的路程,穿過徑直的小路後,抵達到人煙稀少的某處森林裡,而這裡已經遠離了狐妖的領地外面,四周到處傳來鳥獸的叫聲,以及聞到花草氾濫的清香,風吹過衆人的身體,帶來一陣暖意,心神也愈發的暢快起來。
艾蘭着急地詢問道:“你到底要帶我看什麼東西啊?”
“很重要的東西……等會你就知道了!”
洛婭微微偏過頭,彷彿刻意地望向身後的艾蘭的眼睛,雙眼透着嶄新的生命和活力,洛婭輕輕嘆了幾聲,然後帶領衆人走到了一處被無數灌木叢所遮擋的隱秘洞穴的前面。
“到了,就在這裡!”
“這裡?”
洛婭點了點頭“帶你見個人,他就在洞穴裡面?”
艾蘭問:“洞穴裡面?既然要見我們還不自己出來嗎?”
洛婭解釋道:“因爲他現在還不是醒着的,但是或許我們過去了,他就會醒了!”
“奇怪的說法!”
艾蘭瞳孔微微縮了縮,然後隨着洛婭進入洞穴,洞穴裡面很黑,能夠感到到陣陣陰森,以及不知何處水滴的落聲,走了沒多久便到達洞穴的頂部,鼻息聲順着皮膚傳達而來。
然而還有其他的聲音,以及氣味,都令人感到懷念。
洛婭伸出手,在掌間點亮了火光,頃刻照亮了整個洞穴。
艾蘭霎時睜大了眼睛,只見她面前一個昏迷的男子靠着牆壁坐着,男子面容看起來些微有些蒼老,臉上滿了細長的鬍鬚,他渾身的衣服有多處破碎,但卻因爲間隔了很久上面灑滿了塵埃。
“那個人是……”
艾蘭、青嵐、夜風和天桐都極爲震驚地長大嘴巴,心都彷彿要跳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艾蘭用力抿着嘴脣,回頭看了一眼溫柔笑着的洛婭,然後俯下身子,輕輕摸着男子那有些扎手的臉頰。
就在這時,男子彷彿感應到什麼似的,身體劇烈的顫抖,竭力地將雙眼睜開,最後醒了過來。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