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頭髮好像許多天都沒有整理過,沾上了些許灰塵,渾身的衣物也有些褪色並佈滿皺褶,赫爾斯的眼神裡充斥着無比濃重的死亡和頹廢的昏暗氣息,同時感到壓抑而又令人窒息。
“赫……”諾婭面色一怔,心神不安的低着頭咬着嘴脣,抑制住的將要發出的聲音。
“破綻!!”一旁的玄冥陡然對着諾婭猛攻過來,諾婭來不及應對,被打飛了出去。
“玄冥!!”赫爾斯厲聲大叫着“我剛纔不是說過了嗎?住手!!”
“赫爾斯大人!!”玄冥一臉悲憤的咬着牙,沉重的凝望着倒飛出去的諾婭“可是她…她…!!”
赫爾斯面如死灰般的輕搖着頭,便轉過了身去,揮着手說道:“跟我過來吧!”
諾婭心神一蕩,急忙拍了拍身上灰塵躡手躡腳地隨着赫爾斯朝着一個通道走了過去,不經意的注視着黑潮的四人投射而來的滿懷惡意的目光,稍微有些不適應的感覺,便急忙遠離了。
跟着赫爾斯走了幾步,諾婭渾身都一陣僵硬,臉緊繃着,好像想起了什麼令人不好的回憶一樣,便開始下意識的放慢了步伐了,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她一直保持在赫爾斯身後五米左右的距離,這段距離,不會顯得太短但也不會顯得過長,既不會覺得陌生,也不會覺得太過熟悉的距離。
諾婭面色糾結的低着頭,雙手交叉的緊握着,不敢擡其頭去看赫爾斯的後背,她的視線緊緊停留在赫爾斯的腳跟,心情顯得極爲憂鬱與落寞,在周圍一片死寂的時候,沒有聲音,甚至連呼吸聲也沒有,只有那清晰到令人單調的步伐聲不斷傳蕩在通道內,緩緩契合着諾婭的心跳節奏。
“到了!”赫爾斯沒有一絲情緒的開口道。
諾婭微微一驚,急忙嚥了口口水,壓制住心中不斷凌亂的思緒,擡頭看了過去。
這是一間空曠的令人感到心寒的房間,房間內一片蒼白,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地板連接着天花板的單調顏色,周圍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也許說,這裡原本就是一間空的,平時沒有用到的空房間,房間僅有的一個窗戶立於牆邊,沒有窗簾,外面則是一個陽臺,但是陽臺依然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諾婭感到一絲不安的情緒,嘴脣微微顫動着“……這裡??”
只見赫爾斯面無表情的搖着頭,他轉過身來,聲音沙啞地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諾婭臉色陰沉的咬着牙,然後曲着身體跪在了地上,額頭緊貼着地面“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告別??”赫爾斯微微一怔。
“你對我很好……真的對我很好,所以在臨走前,我必須最後見你一面!”
“那是假的,都是騙人的!!”赫爾斯面色陰沉搖着頭,再次回過身去,背對着諾婭說道:“已經到了現在你還沒有明白嗎,沒有無意義的行爲,更沒有人是不懷抱着某些目的而活着的!!”
“就算是這樣!!”諾婭緊咬着牙,大叫着“就算是這樣,我也必須來見你一面,不然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很清楚的,那並不是虛僞的證詞,那就是真正的赫爾斯啊,所以我不會再退縮了!”
“不會再退縮?”赫爾斯遲疑了一會兒,冷笑道:“那你想要幹什麼,能讓凌月復活嗎?”
聽完,諾婭深抿着嘴脣,臉色無比沉重地說道:“凌月她……已經死了!”
聽到諾婭的話,赫爾斯的在倏忽之間表情變了,就好像戴在臉上的某個面具破碎了一般,餘下的只有冰冷與嚴寒,他擡起他的右腿,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踢向了諾婭,將其踢飛了出去然後撞向牆壁,諾婭整個人深深的嵌入在碎裂的牆壁中,裂紋頓時朝着整個房間不斷蔓延。
諾婭表情蒼白的嗚咽了一聲,神情恍惚的注視那已經近在咫尺的赫爾斯的臉龐,正冷冷的盯向她,赫爾斯伸手抓住了她毫無防備的脖子,然後無比憤怒地陰沉道:“這就是……你想要說的話嗎?!”
“是的!”諾婭緊緊地咬着牙,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不管要說多少次,我都會說相同的話!凌月她……已經死了,她自己徹底消失了啊,已經不在了!”
赫爾斯面色劇變,頓時惱羞成怒起來,面色變得極爲猙獰,掄起拳頭便朝着諾婭轟去。
淡淡的輕風拂過諾婭的臉頰,諾婭緊緊的看着着停留在自己臉龐的拳頭,悠然嘆了口氣,面色深沉的搖了搖頭,然後開始回憶着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當時在精神空間裡,凌月的聲音傳蕩着“現在就放棄未免還太早了一些!”
諾婭和諾嵐頓時一驚,急忙望向聲音的來源處,那位顯得聖潔而美麗的銀髮女子毫無徵兆的出現,幾乎沒有任何認錯的嫌疑,兩人頓時猜測出了對方的身份,呢喃着咬着牙“……凌月”
“在這片意識僅僅停留在精神層面的空間裡,真虧你們能夠找回自己呢!”凌月輕搖着頭,流露着淡淡的微笑“不過,你們所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誰都不會消失的,要消失的人……!”
凌月的聲音而止,她一臉錯愕的看着兩人迅速的朝着她衝了過來,然後向她發動攻擊。
一聲輕響,空間淡淡凝滯,兩人卻毫無意外的從凌月的身體中穿梭了過去,那旁若虛無的實感傳達着,兩人詫異的從兩側相互飛了出去,震驚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月嘆息道:“你們應該知道的吧,這裡是精神空間,靈魂狀態下的我們不會受到傷害!”
諾嵐憤怒地大叫着“就算是這樣,不把你這魂淡痛揍一頓,我可沒辦法消氣!”
“就是這樣!”諾婭也眼神冰冷地瞪着凌月。。
“看來你們都對我擁有很強的敵意啊,那也是沒辦法!”凌月嘆了口氣,然後一臉愧疚地說道:“畢竟是我制定了那樣計劃,分裂的靈魂就此成爲兩個單獨的個體,如果這是一件慘劇的話,那麼始作俑者就是我,你們會仇恨我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你們想要對一個即將消失的人做什麼呢?”
“即將消失?”諾婭微微一怔“你在說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凌月輕搖着頭說道:“我已經不會再復活了,而你們將取代我,重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儘管這並不是一開始的計劃,但是璇月欺騙了我,已經打碎的東西即便再怎麼拼合也不會變成原來的樣子了,現在你們所看到的只是過去的凌月所殘留下來的精神碎片,而凌月早已經在更遙遠的過去就已經死了!”
諾嵐一臉驚愕“……已經死了?”
“是的!”凌月點了點頭“即便我死後,這個計劃依然在赫爾斯他們的主導下持續進行着,因爲他們堅信凌月還能夠再次復活以更加完美的姿態回到他們身邊,但是我不這麼認爲,在遙遠的過去已經死去的凌月,即使復活了也不再是從前的模樣了,所以我不會復活!!”
凌月面色陰沉地說道:“這對我來說,或許是最適合的結局了吧,我一直對這個世界感到很恐懼,絕望,總是嚮往着光明的那個地方,是多麼膚淺啊,我一直都太天真,我也沒有勇氣去承受、面對那份陰暗而,消失……這對我來說,或許是種解脫也說不定呢!”
諾婭微微咬着牙,一臉沉默。
凌月輕笑了一聲,然後緊緊的看着兩人,無比深情的繼續說道:“或許魔神璇月一早就預料到這種可能發生的結果了吧,她知道以我那過於軟弱的心沒辦法擔以重任,所以她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塑造出一個更加堅毅而完美的人選,現在她成功了,而我的使命也已經達成,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凌月的身體開始散發着淡淡熒光,靈魂碎片終於消耗殆盡,變得虛幻而透明。
“等……等一下!!”諾婭面色焦急的大叫着“那赫爾斯呢,你走了,要赫爾斯怎麼辦呢!!”
“赫爾斯……”聽到這個名字,凌月的眼神微微暗淡,呢喃着開口說道:“赫爾斯,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呢,他很喜歡我,爲了我幾乎拋棄了一切,我也覺得我很對不起他,我沒能給她任何東西,一旦徹底消失後,我怕他會從此頹廢而一蹶不振,所以有些話請你幫我轉告他……”
諾婭面色蒼白的咬着牙“什……什麼?”
凌月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請你告訴赫爾斯,告訴他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我一直都在利用他、欺騙他,僅僅是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纔跟他要好的,我一直覺得他很麻煩,所以……無聊的感情遊戲已經結束了,讓他忘了我吧!”
——回憶結束,諾婭深深的凝望着赫爾斯擱置在臉龐前的拳頭變得癱軟下來,赫爾斯緊緊地咬着牙,無比飽含憤怒與痛苦的表情彷彿陷入了糾結,緊捏住諾婭脖子的那隻手慢慢鬆開,接着又急忙用力將她甩了出去。
諾婭在地面上滾了數圈後踉蹌地爬了起來,有些不適應的喘着氣,然後咳嗽了數聲,擡頭看向赫爾斯那冰冷的凝固般的臉龐,緩緩說道:“對了,當時凌月還有一些話要我轉告你,你要不要聽?”
“……”赫爾斯微微一怔,默許般的點了頭。
只見諾婭深吸了口氣,心情卻愈加激奮“凌月她說……她一直都很深愛着你,一直到最後的一刻還都想着你,她很感激你,不想要忘記你,但是……活下去吧,就算不爲了你自己,而是爲了心目中的那個她…那個凌月……好好活下去吧!!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千萬不要忘記她!!”
聽完,赫爾斯心底一陣詫然,然後用力咬了咬嘴脣,瀰漫而來的血腥味讓他逐漸回過神來。
“那是你編出來的吧?”赫爾斯冷笑地說道:“你並不瞭解凌月纔會這麼說,因爲如果真的是凌月的話,她就一定會說她其實一直都在欺騙我、利用我之類的,讓我不要想她,永遠的忘記她!!”
“就算是編出來的那又怎麼樣!”諾婭站了起來,神情激動地大喊着“那就是我想要說的話啊!凌月她已經不在了,她說了些什麼沒人知道,而現在……我就是凌月!”
“嗯?”赫爾斯詫異的搖着頭“說起來,你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了?”
諾婭面色沉默地嘆了一聲“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赫爾斯顫動着身子,伸手捂住臉無比瘋狂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這種事情,我早就已經知道了嗎,而一直盲目的相信着凌月能夠復活的笑話,才更像是自欺欺人呢!”
“……你?!”諾婭一臉意外,目不轉睛地看向赫爾斯那逐漸變得柔和的臉龐,彷彿又變回了往日那份溫柔的模樣,有些感動和期待,就好像很多年沒有再見過的一樣。
“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赫爾斯問。
諾婭遲疑着說道:“大概有……15年了吧!”
“那爲什麼到現在纔來見我,爲什麼開始不過來找我!”
諾婭無比慚愧的低着頭“我……我害怕你怪我,因爲都是因爲……”
話還沒說完,諾婭一陣失神,她的身子被一張巨大的臂膀緊緊抱住,赫爾斯無比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髮“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真正的孩子了!”
聽完,諾婭好像被完全觸動了一般,眼裡流出了淚水,緊緊的反抱住了赫爾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