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本就晝長而夜短,當李陸飛到達縣醫院的時候,漆黑的夜晚馬上就要過去,黎明很快就要到來。
東方已經有了一片明顯的亮光,可太陽終究還要過一會纔會冒頭,天地間青濛濛的一片……
聶玉坤受的是硬性物理貫穿傷害,就算傷筋動骨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危險。因爲彈頭已經離體,只做單純的修復和止血即可,實在不算很大的手術。
聶玉坤的手術剛剛完成,呆呆的坐在病牀上,那名嘴角剛剛冒出一抹絨毛的小警察正在門口打瞌睡……
聶玉坤擁有專業的法務隊伍和精良的律師團隊,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律師正在門口等着李陸飛的到來……
夫妻二人相見之時,李陸飛還是有點蒙,雖然聶玉坤已經在電話裡大致的說了一下,可還是搞不明白老婆爲什麼會中槍,爲什麼會躺在醫院裡。
“片子拿來給我看看……”畢竟李陸飛本身就是很專業的外科醫生,與其關切的詢問一句“你還好嗎”,不如直接看骨造影片子更加直觀。
看了骨造影的片子之後,李陸飛很快就確定了聶玉坤的傷勢:這種程度的傷害,鎖骨下邊的創口其實不算什麼,關鍵是子彈離體時的翻滾對肩胛造成的破壞,至於肌腱破裂什麼的,完全在意料之中。
總的來說,聶玉坤傷的不輕,但也不是和重,至少沒有重到傷殘或者危及生命的地步。手術也算中規中矩,剩下的就只是將養了。畢竟聶玉坤正當盛年,身體恢復很快,樂觀一點的估計,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也就可以恢復的差不多了。
“還好,還好,沒事,沒有什麼大事……”
正要安慰幾句,聶玉坤已經靠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陸飛,我對不起你……”
在電話裡,聶玉坤就已經“坦白”了假孕的事情,現在看到她一點都沒有懷孕的樣子,李陸飛也就明白了。
沒有懷孕,偏偏要弄一個假孕出來,這事確實不那麼好面對。若聶玉坤只是撒了一個謊也就罷了,要是李陸飛是個很大度的人,這事或許也不算很大。可她不光是假裝懷孕,還找人代孕,甚至鬧出了人命,連小戴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已經失去,這可就不是小事了。
雖然對這事很惱火,甚至很憤怒,可現在終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作爲命案的當事人,苗苗和趙玉環還在當地警局接受“調查”,連聶玉坤的病房門外都有一個警官在做“二十四小時陪護”,法律方面的麻煩還沒有撕扯清楚呢,家務事還是先放一放吧。
不管聶玉坤如何強悍,終究是一個女人,在遇到大事的時候,李陸飛的表現則更加現實。
“吳律師,這事你怎麼看?”
畢竟是專業的律師,就是吃這碗飯的,聶玉坤的私人律師立刻就給出了最專業的意見和建議:“李先生,聶總涉及的是重大刑事案件,比不得民事糾紛或者是經濟案件,雖說聶總不是殺人兇手,而且是受害一方,但短時間內只能被動接受調查。”
“以我個人的經驗判斷,要想抹平這個事情,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是不可能的。因爲聶總是公衆人物,我認爲不宜牽扯其中,以免對公司造成影響。我個人的意見是先借助住院治療的機會拖過這一段時間,儘可能把問訊、調查之類的事情交給我們打理……”
“苗苗和趙玉環她們兩個……”
“阮、趙兩位女士也是當事人,聶總已經吩咐過了,我們會盡可能將兩位女士轉爲證人身份,以儘快洗脫關係……”
“需要多久她們才能和這件事撇清關係?”不管怎麼說,苗苗和趙玉環都不應該牽扯在這樁命案裡頭,所以李陸飛很着急。
“這個不難,我們儘快起草一份證詞,當然是藉着阮、趙兩位女士的身份起草,然後交給她們簽字,我們就可以成爲兩位女士的代理律師,之後就沒有她們什麼大事了,差不多需要一星期吧,要是快的話,四五天也可以,這得看當地警務部門的效率和配合程度……”
所謂的配合程度,就是暗指聶玉坤的人脈和金錢。畢竟小戴是陳總裁所殺,而陳總裁又是自殺,事發雖然和聶玉坤有很大的關係,但她不是兇手,這就簡單多了。
以聶玉坤的人脈,再稍微“意思意思”,處理起來應該不難。
作爲當事人的老公,在聶玉坤刻意“賴”在病房的情況下,李陸飛開始東奔西走……
很快,趙玉環和苗苗就已經摘清楚了,在做出“隨叫隨到”的保證之後,基本已是事外之人。
作爲最重要當事人的聶玉坤,卻費勁不少,總算將事態控制在理想的範圍之內。
法律層面的事情已基本平息,但是法律之外的瑣事還有很多。
打着“人道主義”的幌子,以當年合作伙伴的身份,用公司的名義給陳總裁的父母送去一筆錢,雖然不多也不算很少,省着點花的話,足夠養老了。
這件事情本身,其實就代表了一種態度,代表了聶玉坤和陳總裁之間的真正和解。
只不過這個和解來的太晚了一些,付出的代價也太過於高昂。
很多爭鬥看似你死我活,其實很沒有必要,等到傷痕累累之時才醒悟,已經太遲了,哪怕後悔的腸子都青掉,也無法徹底挽回。世間之事,本就如此。
料理完了陳總裁的後事,還有個更加重要的“尾巴”需要善後。
小戴已經帶着聶玉坤的孩子去了天堂,而小戴的身後之事還需要照料。不管怎麼樣說,這事都是聶玉坤引起的,小戴是引她而死,從法律上來說,聶玉坤未必需要負全責,但是從內心而言,聶玉坤必須擔當起她應該擔當的那些事情。
高達六位數的賠償是以人道主義的角度做出,小戴的父母對於女兒的死去,似乎沒有過多的傷心,畢竟那一個讓家族蒙羞丟人現眼的女兒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能換來好大一筆錢財,看起來很划算。
小戴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聶玉坤只是彌補了一些錢財,但是小戴之死的後果還遠遠沒有顯露出來。
小戴還有個幼小的孩子,隨着她的離去,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成了真正的孤兒。
早在小戴未婚生子並且被男友拋棄之時,聶玉坤就曾經說過將這個孩子收養的戲言,想不到時過境遷,竟然一語成讖。
“陸飛,我想……我要收養這個孩子,我負小戴之處太多,她的孩子我得……擔起這個責任……”收養一個孩子,絕對是家庭當中的大事,作爲小戴之死的直接責任人,雖不是兇手,也有很深的愧疚。說起這事的時候,聶玉坤雖然是使用了商量的口氣,但是用態度十分堅決,用詞也很巧妙。
她說的是“我要收養這個孩子”,而不是“我想收養”,最關鍵之處還在於,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其實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作爲一個生活富足之人,收養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這本身就是一樁善舉,何況在這樁善舉的背後,還有聶玉坤贖罪的心意。
收養小戴遺留下來的子女,李陸飛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這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和自己沒有血脈上的共鳴,心理上總是感覺有點彆扭。
夫妻之間的共同生活就是如此,有時候未必就完全同意對方的做法,但是爲了道德或者完全是爲了迎合對方,卻不得不同意另一半做出的事情……
自己的孩子都還沒有着落呢,卻要收養別人的孩子,這雖說不上對錯,總是一塊心病。
可自己的孩子……聶玉坤若是真能孕育出一個親生的孩子,又何至於鬧出這麼多的事端,又何至於搭進去兩條鮮活的生命?
陳總裁和小戴的死,對聶玉坤的觸動很大,爲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始終沒有從陰影當中走出來。
尤其是借腹生子的計劃徹底泡湯,總讓聶玉坤感覺有什麼地方不能和李陸飛坦誠相見,故而一度躲閃。
只要能不回家就堅決不回家,儘可能減少和李陸飛見面的機會。即便偶爾在家裡碰面,雖然兩個人都很熱情,可這種熱情絕對不象是夫妻,而象是熱情的主人和靦腆的客人那種,客氣的讓人感覺十分詭異。
夫妻之間的裂痕已經十分明顯,不論是李陸飛還是聶玉坤,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那是一種雖然同心同體卻無話可講的尷尬和無奈。
雖然兩人都試圖修補這道明顯在逐漸擴大的裂痕,卻不知應該從何做起……
急切期盼抱孫子的老爸老媽那邊,只能撒謊說是因爲偶然原因沒有保住聶玉坤肚子裡的孩子。
因爲偶然摔了一跤而失去了孩子,這個很扯的理由讓老爸當場發飆,將李陸飛罵的狗血淋頭,要不是聶玉坤和馮媽幫着遮掩,家庭暴力都得用上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怎麼這麼不小心吶”長吁短嘆的老媽幾乎都要哭了,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很失望的回到了老家……
李陸飛和聶玉坤之間不尷不尬的情形連馮媽等人都看的很清楚了,都在暗暗爲李陸飛和聶玉坤着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