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340我能爲你做的……(三更二)
警局。
夏佐坦然面對湯燕卿。
“路昭的事,是我讓辣妹子做的。路昭該死,他竟然敢傷害先生最愛的人,我就不能容得這個人活下去。他辜負了先生,憑他一個孤兒,被先生栽培這麼多年,可是竟然爲了自己的私情,對小姐下手那麼重,他就沒資格再活下來了。”
“辣妹子是聽命於我,所以這件事,與先生無關。”
夏佐面上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平靜得彷彿整顆心都已經了無掛礙鯽。
“還有熊潔的綁架案,也是我跟辣妹子的事。先生只是出於保護時小姐的目的,希望熊潔閉嘴,我也將此事交待給了辣妹子,卻沒想到她領會錯了,找了王冬那麼蹩腳的人。”
“這件事也是到最後先生才知道,整個的執行依舊與先生無關。峻”
夏佐的回答,讓湯燕卿並不意外。從今天夏佐主動來到警局,平靜地站在他面前,湯燕卿就已經知道了夏佐的決定。
第一眼看過去的夏佐平靜,超脫,帶着淡淡的微笑,一副高僧出世、或者說是烈士視死如歸的神態。
夏佐是來扛下一切。
湯燕卿雖然心下明白,卻還是按着程序問:“那康川大學呢?”
說到此處,夏佐才終於露出一點真實的情緒。他一聲冷笑:“原本也真的是想讓她去念書的。她長大了,終於來找我,可是想要留在先生身邊就一定要受教育。她之前上的學都是斷斷續續,於是我便將她送進了康川大學。”
“可是肖恩那個混蛋還是瞄上了她……湯sir,你該明白男人的心情,你說我怎麼會放過肖恩呢?”
湯燕卿眯起眼睛:“你用了什麼手法?”
路昭受的傷,可以印證皇甫華章的手法與肖恩的死法如出一轍,這是警方珍視的重要證據。
夏佐卻笑了:“當然是擰斷了肖恩的脖子。湯sir,你要不要親自來試試我的手法,看我當初是如何殺了肖恩的?”
玻璃後面,時年便是一皺眉:“憑夏佐和皇甫的關係,他們有可能會有完全相同的手法。更何況現有的判定根據只是受力點,相信夏佐也能找到完全相同的。”
況且夏佐的身高、體態,甚至手指的修長和力道都與皇甫華章那麼相似。
湯燕卿卻笑了:“其實我關注的倒不是肖恩的死。我關心的是窗上的血手印。說說血手印吧。”
如果說殺人是一錘定音,那血手印就是尾聲的一筆抒情。
兩者相比,反倒是那一筆抒情能泄露兇手更多的心緒。
夏佐果然挑了挑眉,然後緩緩說:“殺了肖恩,長出一口氣。心情愉悅之下,有想要塗鴉的衝動。所以就塗在玻璃上了。”
湯燕卿便笑了:“夏佐,你就像是皇甫的影子,可是你知道你跟他差在何處麼?你有他的冷靜、縝密,可是你學不來他的風雅、細膩。”
湯燕卿丟出一張照片,是那血手印的。
“你瞧這手印,用國畫用筆的境界來看才能懂。你看着手印滑下時的悠緩綿長,訴說的都是細密纏.綿的心事。絕不是你口裡一個毛頭小子想要塗鴉的心情,是心事付遠山,欲訴已綿長的心思,這是成年男子細膩委婉的國畫運筆,與你所說的心境完全是兩回事。”
夏佐也不得不承認,對面這個年輕的警探,在運用行爲分析的程度上已臻化境,將一個血手印所體現出來的心境全都表述得身臨其境。
可是他還是笑了,甚至還拍了拍掌:“湯sir講述得好動人。可是,如果將這張照片、這番描述呈送上法庭,試問除了湯sir你自己之外,還有誰能看得懂,誰會認同你的解釋?”
“太玄奧了啊,這種東方人喜歡的玄奧在M國的法庭上卻幫不了你的。別忘了無論是法官,還是陪審團,都是粗線條的西方人啊。”
湯燕卿也大方地回以掌聲:“說得真好。夏佐,你不愧是皇甫身邊的人。”
與此同時,湯燕卿倏然收回了照片,笑眯眯道:“那你告訴我,你當時想塗個什麼鴉?”
夏佐被問得一怔,出乎意料。他想了下道:“當時就是偶然興起,沒想要特定畫什麼,只是隨便突破,興之所至罷了。”
湯燕卿點頭:“也說得通。可是就算沒有什麼具體要畫的,你也總歸還記得如何起筆的吧?告訴我你第一筆是橫是豎,還是斜向,或者是圓?”
夏佐又是一怔,下意識急切想去重看一眼那照片……哪裡還有,早被湯燕卿收走了。
湯燕卿便笑了:“終究不是自己畫的,太多的細節根本就不知道。方纔即便對着照片,可是腦海裡想的也都只是如何推翻我前面的推理,倒分不出精力自己觀察照片……現在後悔了麼?夏佐,畫面意境的玄奧的確是不能作爲呈堂證供,但是痕跡學本身卻可以說服法官和陪審員。你別再強撐了,你編不出來的。”
夏佐雙眼涌起寒光。
湯燕卿嘆息一聲:“況且你
想過辣妹子麼?你忘了她給自己取名叫什麼?薛萍啊。命如浮萍,人海漂泊,不由自主。可是在她眼裡,你卻是她唯一的水岸。她在你身邊能夠平靜地棲居下來,於是她長大後還是來到了你身邊……可是你就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了她麼?”
“你是皇甫的僕人,你想盡忠,你想替皇甫頂罪,這我都能理解。我只是真的不能接受,你頂罪卻等於將所有的都推給了她,你就是這麼對待她的?”
玻璃那邊,時年和湯燕衣兩個女生都不由得鼻子一酸,替辣妹子不值。
她們兩個對視了一眼,卻也都明白湯燕卿是打感情牌,用感情上的愧疚去攻陷夏佐頑固的心理防線。
夏佐深吸口氣,面上依舊強硬,可是他的眼睛還是流露出了片刻的彷徨。
可見他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也設想過湯燕卿會用什麼手腕,也想象過被問到辣妹子的時候該如何應對……可是顯然,他其實自己也低谷了辣妹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當感情的攻勢襲來時,他以爲會是涓涓細流,可其實水到城下時分明是驚濤拍岸。
他擡眼望過來:“那些事都是我叫她做的。她若因此獲罪,我陪她;她若因此而死,我亦陪她。湯sir,不要隨便擺出一副彷彿瞭解她的模樣,你做不到的。我比你更瞭解她,我知道她無怨無悔。”
湯燕卿笑了:“無怨無悔?夏佐你錯了。這世上只有兩心不移的纔會無怨無悔,可是你前面都是在撒謊,你說她會對你的謊言也都無怨無悔麼?”
“念在你跟辣妹子曾經一片真情過,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否則你的謊言若是傷害了那個爲你癡心不悔的姑娘,那只是你自己造成的,別怪我狠心。”
夏佐面色一變:“你想做什麼?”
湯燕卿聳聳肩:“我只是將你的謊言重複給她聽,再問一遍她的口供而已。”
夏佐思量半晌,卻冷笑一聲:“湯sir,你又跟我玩兒心理戰。我不會上當的。我前面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後悔。”
“那好吧。夏佐,希望你不會後悔。”
湯燕卿起身,吩咐高城將夏佐收監,然後準備去見辣妹子。
他自己也走出審訊室,先回到辦公室喝水。
他覺得十分口渴。
不是說得口乾舌燥,是內心也在掙扎,是否要利用辣妹子與夏佐的感情。
兩敵對陣,兵不厭詐,警方在面對嫌犯的時候亦需要鬥智鬥勇,有時候也要用些小手段。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是私下裡想到那兩個人曾經年少時候的感情,卻也讓他有些不忍。
辦公室門輕響,時年走了進來。
經過了昨天,她今天顯然蒼白消瘦了一圈兒,眼周帶着一圈兒黛色。
他垂眸看着她,不知該怎麼說,她卻自己走上來,送上小手,輕輕握住他的手。
他便笑了,點點頭:“我知道雖然辣妹子曾經騙了你,可你總是心軟的小東西。要不是因爲你,我纔不會遲疑。”
時年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這才悄然上前貼了貼他的手臂。
“……我只是覺得,辣妹子也好可憐。”
湯燕卿心頭一蕩,纔不管有沒有人看見,便大大伸開懷抱,將她整個都包了進來。
終於可以在警局,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她擁入懷中,再也不用裝作冷眉冷眼,裝作惡語相向……所以,去他的別人的眼光。
他放肆地將下頜抵在她肩上:“所以我纔要更堅決地趕緊找出真相,將真兇繩之以法。然後他們這些身爲棋子的才能真正解脫,纔有機會去尋回屬於自己的幸福。”——
題外話——【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