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翦番外 ]12、明知自己傻
他懶得做任何取悅她們的事,他只是體會自己身爲主宰者的感覺罷了。
可是這一刻,他卻狠不下心。
他走過去,伸手將她從沙發上抱起來。
他轉身坐下,再將她放在膝頭。
她緊張得滿臉蒼白,一雙眼空洞地大。
她以爲他又要繼續之前的遊戲溲。
他卻深吸口氣,伸手過來……
卻不是再扯開她衣襟,只是捏了她的小鼻尖兒一下。
竟然是通紅的,顯然還是哭過了。
他嘆了口氣:“再說一遍:不准你去亞洲,更不準跟駱絃聲一起。否則我發誓決不再給你任何信息。”
她倔強地瞪大眼睛,冷冷望回來:“那我小哥怎麼辦?誰能去幫他?”
他盯着她。
答案早已在心中篤定,可是他卻不想告訴她。
又何必呢?說出來就成了確切的討好。
她不稀罕他的討好,所以即便他做出來,也充其量只能博取她一絲微笑而已。
換不來她的心。
在她心裡,他總歸只是個壞人,永遠比不上駱絃聲。
他便伸手推開了她,任憑她跌坐地上,沒有再伸手。
徑直起身,堆起一臉一身的疏離:“我會設法通知你小哥就是。你今天的主動上門,我會讓你值回票價。”
燕翦跌坐在地上,卻難以放心。
“你真的能說到做到麼?畢竟今天……”
今天她也許還沒做到讓他滿意吧?更何況如果今天被界定爲“第三個晚上”的話,那時間還太短,根本就不到八個小時。
她垂首攥緊手指:“我是否應該留在這裡,等你回來?”
他是貪婪的男人,他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男人,他怎麼可能叫這一次這麼潦草結束?
他卻眯起眼:“不必了,你走吧。這是我的辦公室,你有能耐在沙子裡都留下監聽設備,如果我讓你留下來,你還不得將這辦公室裝滿監視設備?”
燕翦的心倏然一沉。
原來他還是這樣看她。
她深深吸氣:“我發誓,絕對不那麼幹了。”
否則難不成是要錄下自己的聲音,或者自己跟他在一起時候的……那種影像?!
她沒傻到要自取其辱。
他卻輕哼:“那也不必了。我稍後還有連串的應酬,不知道要忙到多晚。也許今晚都不會回來了。你留在這裡沒意義。”
原來如此……
燕翦蒼白地點頭:“這樣啊,那好,我先走了。”
她先走到門口,回頭:“對了我不想佔你的便宜。你如果覺得今天我沒有完整履約的話,你可以自行計時,將合約向後順延。”
他咬着脣冷笑:“好啊,既然你喜歡算得這麼清楚。我稍後會計算好時間通知你。”
該死的,原來之前她眼中的迷濛、面頰上的粉紅,都抵不過確切的數字的計算!
燕翦沒作聲,靜靜開門離去。
詹姆士盯着那空了的門,伸手抓過沙發上的靠墊,狠狠向房門砸去。
冷血的女人,他是瘋了纔想要替她去亞洲!
去完成她的心願,卻要去毀了自己兄長孤注一擲的計劃!
她哪裡值得他如此,哪裡值得?
可是他……就算這樣,卻還是決定了要去。
j男人,活該!
燕翦落荒而逃,含着淚衝下電梯,衝出佛德大樓。
可是他的手,卻彷彿還在她身上。
他指腹的紋理,還熨帖着她的肌理……
她恐懼而絕望地落淚。
她好害怕這種感覺。
坐上出租車,纔打開手機。
小聲的號碼幾乎立即便打了進來,他在聽筒裡急切地問:“燕翦你去了哪裡,你之前在做什麼?”
此前燕翦與小聲聯絡,燕翦就流露出想要跟着小聲一起去亞洲的想法。駱絃聲嚴詞拒絕,可是卻擔心燕翦會重演上一次的突然偷襲。
所以駱絃聲辦完所有的手續之後,便忍不住想撥打她手機,想讓湯燕衣方面幫忙定位燕翦,不想讓燕翦一同再跟了去。
可是屢次撥打手機,燕翦卻都是關機,駱絃聲便以爲燕翦還是鐵了心非要一起去,這才急了。( 好看的小說
聽着小聲那急迫的嗓音,燕翦攥着手機含笑,卻流下淚來。
真好,她的小聲還在這樣地關心着她。雖然無關愛情,可卻是一世親情。
她明白,小聲更是在替大姐,將大姐的那份關愛都給她。
從前的她那麼不懂事,那麼多年橫叉在大姐和小聲之間,可是他們兩個並沒有抱怨她,沒有恨她,反倒依舊這麼疼她。
她好幸運。
所以
,她這一次也該爲家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她不後悔。
她努力地笑:“我沒事啊,是手機沒電了嘛。”
駱絃聲再沉聲囑咐:“燕翦,聽我的話,千萬不要一起跟來。中古不能沒人管,你得看好中古。還有……你應該在家好好陪着湯爺爺。雖然裝作不知,可是我覺得他老人家一定知道亞洲的事了,他老人家不動聲色,只是想要咱們放心罷了。家裡人少了,你就更要好好陪着老人家。”
燕翦落淚,用力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的。”
駱絃聲這才輕嘆一聲:“燕翦,聽我說,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畢業設計別太拼,好好吃飯,好好穿衣。中古的生意也不要那麼憂心,生意不是一天做的,一切慢慢來。”
燕翦捂住嘴,用力地阻住溢出的哭聲。
她用力地笑,“好的。小聲你放心,我沒事的,我不會有事的。”
她很好,她真的沒事的。
她永遠不會讓家人知道,她現在所經歷的一切。
這一切都只成爲她自己一個人的傷疤吧,就算疼得狠了,她也會只在這樣自己一個人得時候,無聲地落淚。
夜色籠罩,巨大的停機坪上冷風席捲。
本沙明不顧一切踩下油門,停機坪的攔阻大門,徑直衝向那架私人飛機。
一直衝到飛機下,他才狠狠踩下剎車。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橡膠在地面上留下重重的剎車印。
他卻都顧不得,衝出來一把抓住準備登機的詹姆士。
“你要幹什麼去?”
詹姆士身上裹着銀灰色的大衣,正站在停機坪上,攏緊雙手點一根菸。
他幽藍的眼睛,與灰色的羊絨大衣相得益彰,在這樣的夜色燈影裡,像個英俊的魔王。
他深吸一口氣,將菸圈兒吐到本沙明的臉上,輕輕咬着牙齒薄倖地樂:“你管呢。”
本沙明立住,要深深吸兩口氣才能抗拒得住心潮的洶涌。
就是他這副表情,當年初見,便征服了他。
當年還不過都只是十三四歲的少年,詹姆士初到法國,白日裡的馴順掩蓋了自己的鋒芒,夜晚的不羈便鑽破僞裝的外殼。
詹姆士夜晚偷偷跑出莊園。
他獨自一人遊蕩在夜晚的城市,不會說法語,也不諳熟城市夜晚的法則。又因爲他身上天成的貴族氣質,以及不菲的衣料,讓街頭的混混開始盯上了他。
其實從一開始,本沙明便留意到了這個小孩兒,可是他更習慣隱身在黑暗裡,無聲地觀察。
第一回,詹姆士被搶走了手錶、脖子上的金項鍊;
第二回,甚至他身上衣料不菲衣裳都被剝掉。
異國街頭,惡意的環伺,他沒哭沒喊,也沒做太多反抗。只是抱緊了僅剩下小褲的自己,冷眼望向周遭。
那晚街燈桔黃,光線被拉長,一根一根金色的線披覆在他身上,襯托着他那雙藍得宛若滄海的眼。
他環顧四周,目光在本沙明面上落了片刻,便毫無溫度地掠過。
接下來第三回……他被一羣移民孩子按倒羣毆。他自始至終沒有討饒,只說過一句話:“不許打我的臉!”
彼時的本沙明還不知道,他要留着完好無損的臉,還要回去繼續扮演他的傀儡少爺身份。
然後是第四回,第五回……
悄然無聲之間,他竟然已經研究透了街頭那些攻擊他的人的招數、逃跑路線、團伙分工模式,他開始反擊。
直到此時,本沙明纔對這個小孩兒開始刮目相看。
原來他每一次來,中間都會隔着幾天不出現。原本以爲他只是躲起來療傷,卻原來他是在利用這幾天的時間,消化、理解、吸收,既從那些街頭的孩子身上學會招數,又同時破解他們的破綻,進而找到反擊的法子。
這個天生貴氣的藍眼少年,叫彼時的本沙明震驚。
那些同樣大驚失色的街頭混混,登時呼朋引伴,叫來許多同夥。街上的形勢驟然演變成了二三十人圍攻藍眼少年一個。
他已經做的很好了,很不可思議,可是他唯獨失算的是對方的糾集同夥,改變了力量的對比。
本沙明輕嘆了口氣,第一次站起身來,從黑暗裡迎着他幽藍的目光走了出來。
那晚的本沙明第一次向詹姆士展示了自己的冷靜、狠辣和智慧。
雖然對方有二三十人,可是真的不用同時與二三十人爲敵啊。
那晚的本沙明只找準了當中爲首的那個最大塊頭的,忽略掉其他所有人,徑直奔上前去,指間藏着的一把薄刃出鞘,便割開了那人的脖子。
血流如注,卻還不至於致命。本沙明是殺手,他當然拿捏得準致命與嚇人指間的微妙差別。
可是脖子不斷噴涌出
來的血,卻足夠嚇傻那班只知道仗着人多勢衆呼嘯街頭的小混混。他們顧不得詹姆士,圍過來鬼哭狼嚎。
本沙明冷着一雙眼,挨個打量了他們一番。那二三十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
本沙明迎着他們走過去,那些人都向後退去,讓開一條通路。
本沙明身上也被噴了一身的血,他的鞋子上也一樣,於是他一身鮮血、踩了一路血腳印向詹姆士走去,然後站在了他面前,迎着他幽藍的眼睛。
詹姆士彼時儘管已經狼狽地被打倒在地,藍眼睛卻依舊冷靜,他向本沙明微笑:“我早看出來,你與他們是不同的。”
原來從詹姆士來這街頭的第一個晚上,便看見了他,留意了他。
本沙明一笑,將沾了血的手在身上抹了抹,伸手向詹姆士。
兩個少年的手握在一起,其後的十五年,一起相伴走過來。
其間,本沙明替詹姆士除掉了老佛爺;而詹姆士則資助法國警方,一舉端掉了控制着本沙明的那個幫派家族。
從此他們的世界裡,就更只剩下彼此。
“我當然要管,”本沙明迎上詹姆士的眼睛:“我管了十五年,我會一直管下去。我知道你喜歡冒險,我也不會攔阻你冒險,可是卻有一個前提:你得帶我一起去。這樣如果有危險的話,我纔來得及擋在你前頭。”
停機坪上的夜風,全都涼涼地一下子灌進了詹姆士的藍眼裡。
他笑起來,眼睛裡有些晶亮亮的東西。
他咬着菸捲捶了本沙明肩頭一記:“就是因爲你這樣想,所以我纔不告訴你。”
此去亞洲,局勢難測。幾個大國的武裝力量進駐圍剿都沒佔到太大的便宜去,單憑他一己之力,沒人敢說不會受到當地武裝組織的留意。
本沙明凝着夜色裡的他,已經涌到脣邊的話,還是硬生生嚥了回去。
他其實是擔心,詹姆此去不跟他打招呼,只是因爲此事有關那個女人湯燕翦。
“可惜,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還是知道了。”本沙明回手將鑰匙扔給詹姆士手下的人,擡步走向舷梯:“既然你一定要去,我攔不住,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飛機起飛,本沙明向機艙裡緊張端坐的炸彈設計師點頭示意。
心下卻是一沉:原來在詹姆心裡,他親生兄長的分量,終究已經比不上一個小女生了麼?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是整個湯家最艱難度過的幾十個小時。
他們的心都懸在亞洲,懸在湯燕卿和時年的安危上。
在那個被戰火已經徹底摧毀了所有秩序的國土上,槍炮無眼,也沒有司法,一切更像一場以性命爲籌碼的豪賭。勝負的時機往往只在轉瞬之間生成和消逝,無法用常規的經驗和邏輯去推理。
一定程度上,聽天由命。
燕翦的生活裡,變動就更大。她不僅要跟着家人一起等待小哥的消息,她身邊更是接連少了幾個人:小聲也飛去了,這個她還算原本知道;可是接下來,就連學校裡的那個模特兒也不見,再就是詹姆士……
她尋不到這些人一同失蹤的必然聯繫,卻只是莫名覺得,他們絕不可能是巧合地一起失蹤。
她問過凱瑟琳,凱瑟琳也說不知道小笨去哪兒了。凱瑟琳妖嬈地聳肩而笑,說“小笨只是客串模特兒,你懂的,我也沒辦法約束他。”
燕翦的問題都涌到了舌尖兒。她想問問凱瑟琳,就算不知道一個客串模特兒的下落,可是總該知道枕邊人的去向吧——詹姆士又到哪兒去了?
可是她卻只能硬生生忍住。
再走出去,再度撥下詹姆士的手機號碼。
依舊杳無迴音。
她心下涌起莫名的緊張,這感覺讓她坐臥不安。這個時候她無法向任何的家人尋求安慰,她便去看了大姐。
大姐就像她的小母親,年長12歲,從小照顧她長大。就連今生的第一塊尿片,都是大姐親手幫着換的。整個少女長大的過程,所有對自己身子陌生而青澀的變化所產生的恐懼,她都是第一個告訴大姐,都是從大姐那裡尋找到答案。
那麼自己此時這種矛盾又複雜的心情,相信也可以說給大姐聽罷。
湯燕聲彷彿對她的到來並不意外,大姐含笑告訴她,說小聲啓程赴亞洲的事,她都知道了。
大姐說,小聲雖然不姓湯,可是自小一起長大,感情上跟湯家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區別。所以跟燕犀一樣,小聲也一定會飛過去幫燕卿的忙。
那天小聲來探監,就是來告別的。雖然小聲怕她擔心而沒有明白說出來,可是大聲卻都看明白了。
這些年,那份隱忍的感情,爲了顧着小妹的感受兒從未名說出來;可是他掛在眼角眉梢的感情,她又有哪一次看不明白?
情到深處,無須多言。
她便也將自己這多年行走亞洲該國的經驗和盤托出,以及她隱約察覺到的皇甫華章的力量分佈,一個一個全都細細告訴給小聲,囑咐他記清楚了。帶到亞洲去,希望能幫到小弟和時年。
大聲給燕翦講述得很慢,極盡的詳細,說完了輕輕拍拍她的手,細細地安慰:“……我說這麼多,只想讓你知道,小聲一定不會有事的。”
燕翦面上驟然地紅,她急切地望住姐姐的眼睛:“大姐你別誤會!我是擔心小聲,可是,可是我對他的擔心已經不是以前的那種了!”
燕翦想讓大姐明白,自己是真的真的已經要親手斬斷對小聲的感情了……她不會再成爲大姐和小聲之間的阻擋,她長大了,她不會再那麼不懂事。
雖然……想要斬斷跟小聲之間的感情,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畢竟對小聲的感情從小一起長大,與她的年紀一起成長,已經宛若融入了她的生命。
可是她發誓,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整理得清清楚楚。
希望大姐,再別爲此而自苦。
湯燕聲柔婉地笑:“傻燕翦,不必向大姐這樣解釋。我這一生雖然動情不多,可是我終究參悟過了人生。對於人來說啊,情如大病,來如山倒,去若抽絲,沒那麼容易的。”
“大姐更明白,這段時間對你來說有多痛苦;大姐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你做怎樣的決定,大姐都不會急,大姐都會挺你。”
燕翦抱住大姐的手,將面頰貼在大姐手背上,淚如雨下。
倒是湯燕聲微微生疑:小妹就算擔心燕七,就算放心不下小聲的安危,可是話已經說到此處,卻又怎麼會沒有半點的寬慰,反而哭得這麼傷心?
難道說,小妹的生活裡發生了什麼她都不知道的事?
湯燕聲哄着小妹,等她哭夠了,才柔柔地勸慰:“我們都擔心燕卿,都在等着亞洲那邊的消息。可是燕翦你原本是與此事關聯最淺的,你卻爲什麼對此事有這麼嚴重的自責和愧疚?”
湯燕聲本就心若明鏡,早就看得出燕翦的情緒。
燕翦驚訝,只能垂首解釋:“……我想幫小哥,可是卻做了蠢事。”
爲詹姆士設計枯山瘦水,在白沙裡埋下監聽設備的事情便這樣娓娓道來。
---題外話---
【今天還是六千在一起了哈~~詹姆的糾結要更嚴重一些,高傲的心與曾經不堪的經歷,都阻礙了他敞開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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