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農曆十月初六,深夜十一時。
當第一道銀光劃過浩瀚的夜空時,某繁華地段,一幢十八層的住宅區頂樓上,同時響起清脆的手機鈴聲,這片聲音打破了冬夜的平靜,更驚醒了某個熟睡的夢中人。
“我在遙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的飛翔……”
鈴聲到了這裡就停了,頂樓天台一張乳白色的便攜式躺椅上,一名剛剛與周公結束約會的少女猛的坐了起來,斜披在身上的毛毯應聲滑落地上,讓她嬌嫩的肌膚在夜風中泛起一粒粒的小雞皮疙瘩。
怎麼睡着了?金小曲想揉揉眼睛,結果發現十指不聽使喚,好不容易碰到臉上也是冰冰涼涼的。
“媽,怎麼了?”稀裡糊塗的看了一下手機,時間欄裡顯示剛過十一點,離金牛座流星雨還差十一分鐘。
“死丫頭!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哪有人三更半夜還去那種鬼地方?再不下來,我就把你鎖在門外,想回屋自己爬窗吧!”
手機那頭傳來老媽的怒吼,明明她在十八樓,可金小曲總覺得那聲音是直接從耳邊傳來的,看來老媽的獅吼神功又精進了。
“媽,我知道,再等一下,我十二點前一定下來。”
還好這電話來得及時,她應該沒有錯過什麼吧?擡頭望天,天空只有點點流星劃過,稀稀疏疏沒有什麼看頭。
“還要一個小時?不行!現在天這麼冷,一個小時不都凍傻了。我知道你這丫頭總是稀裡糊塗的,剛纔那麼長時間不接電話是不是又睡着了?”
真不愧是老媽,一猜就準,金小曲打起精神,拾起毯子重新披回身上:“媽,你再給我半個小時吧,別打擾我,好像開始了!”
幾乎是在一轉眼,天空突然呈現三星連成一線的奇特景象,那三顆星星彼此捱得很近,成連珠之勢,而就在這三星的旁邊,一大片耀眼的流星雨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真沒白等。”掛掉電話,金小曲有感而發,“能看到這麼多流星,就算是多凍一會我也願意了。”
其實這真不像她這種天文白癡說出來的話,說也奇怪,金小曲本身對星象並沒有太大興趣,只是在半年前的報紙上,偶然看到一篇關於千年金牛座流星雨的報道,報道的篇幅極短,寥寥數字,卻迷得她連天文望遠鏡也買了。
金牛座是她的守護星座,而那句千年難遇,則更有着神奇的吸引力,一千年,哪有凡人能活過一千年?
流星很快連成一片,就像下雨一樣,滿天都是耀眼的銀光,美麗仿若幻覺。金小曲緊盯在那些銀光之上,久久無法移開,只差不能長出一對翅膀飛到上面去。
只可惜天文望遠鏡的視野也是有限的,人再怎麼看,也只能看到那巴掌大的方寸之地。久而久之,人也累了,脖子酸得厲害,金小曲不得不低下頭,活動僵硬的肌肉。
左扭,右扭,外帶手指按摩,折騰了半天,脖子沒有放鬆,反而讓她看見了一樣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強勁的北風打着旋兒吹過,天台入口處卻恁地多出一個人來,一個穿着黑衣,仰望天空的男人。
三更半夜,一個理應四下無人的地方,本來突然冒出來一個人來就非常奇怪,可更奇怪的是自從那個男人一出現,他周圍的景色全都開始黯淡起來。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對着自己看不見臉,但金小曲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光是背影就能那麼好看,微揚的青絲襯托着高貴淡漠的氣質,明明離得很近,卻給人一種出塵離世,遙不可及的感覺。
知道一直盯着人家看是很不禮貌的,可金小曲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在她的心裡,她甚至還在期盼着男人能夠轉過頭來。而老天彷彿聽見她的呼喚,就在她屏息凝視快要憋過去時,那個男人突然轉過身,昂首朝正東方看去。
那是一張何等俊美無儔的臉,如同鐫刻出來的側面,散發着攝人心魄光芒的眼神,纔看了幾眼,金小曲就被他的氣質深深震撼到,等想到自己應該稍微收斂些時,已經被寒風凍得四肢冰冷了。
她居然會看一個男人看到發呆,連毯子又掉了都不知道!
驚訝伴隨着緊張感接踵而來,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態時,金小曲費了極大的毅力才讓自己不至於再次失神。而那頭美男的眉角也忽然間擰了起來,嘴脣抿成僵硬的直線,冰冷的雙眸倏然轉向地面。
形勢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了改變,還來不及反應美男強烈的態度落差,金小曲已經被他接下來的動作嚇得頭髮都豎了起來。
剛纔那美男還站在天台入口處,可這麼一小會兒時間,他居然能夠足不沾地,大步走到了防護欄前來。
說那裡是排護欄其實有些勉強,因爲原先的欄杆已經生鏽爛掉了,目前僅用幾塊木板勉強擋着,起到些提醒作用。而此刻美男對這些木板視若無睹,一隻腳忽然跨過地面,站到了離邊沿處不足一公分的石臺階上。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就是金小曲此刻的心情,儘管她離美男還很遠,儘管她逼着自己不要看,但她的身體依舊感受到了冬夜吹向石臺階的冷風,是徹骨的寒冷。
他那是要幹什麼?站在那裡風景別樣好嗎?可這裡是十八層樓的樓他真是爲了賞風景纔來的,沒人會那麼無聊,只除了……
跳樓二字幾乎是突然間衝進腦子,將她狠狠攪和一陣的,金小曲沒來由的抖了一下,等再想去確認他時,卻發現自己竟然連牙齒都開始打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