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韓詩語擦了擦眼淚,看着手機上的日曆,下一週就是端午節了,學校規定放三天假,她打算回長沙一趟,去看看媽媽。

那個盒子裡放着一張照片,韓詩語剛學會走路時拍的照片,雖然照片被保存的很好,不過那個年代的像素並不樂觀,照片中的小孩以及其身後穿着居家服的女士,臉上都帶着歲月斑駁的跡象。

女士的一雙手放在小孩的身體兩側,緊張的看着前面正笑的燦爛的孩子,準備隨時保護着即將摔倒的她。

韓詩語拿起那張照片,背面寫着一行字,字體很娟秀,韓詩語認得出來,那是她媽媽的字跡。

“我的小寶貝,今天第一次離開我的懷抱,踏足於這個世界,她很開心,我很擔心。小孩成長就意味着大人的老去,孩子,媽媽希望你未來永遠都像今天這樣快樂。愛你的媽媽。”

後面是具體的日期,已經模糊的看不清了,韓詩語很早之前聽她媽媽說過,她剛開始會走路的時候,特別不喜歡她媽媽抱她,就算是摔倒了,也是自己爬起來,然後繼續走下去,直到自己走累爲止。

她從小就是一個堅強的孩子,自己的事情從來是要做到自己滿意才肯罷休,邱瑩瑩很欣慰,爲她有一個這麼獨立自主的女兒而感到慶幸。

同時也很擔心,自己的女兒在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長着,最初她會跟在她的身後,注視着她,保護着她。慢慢的,邱瑩瑩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自己的女兒的腳步了,她走的更快了,離她也就更遠。

韓詩語恍然明白,媽媽並不是不關心她,而是她自己走的太遠,她在她媽媽的面前,那堅強獨立的一面已經定型,所以,每次她媽媽看到的都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女兒,而忘記了其實她也會有脆弱的一面。

在邱瑩瑩眼裡,韓詩語就是一個可以克服一切困難的人,不管是什麼,她都可以挺過去,她太相信韓詩語了,所以,纔會那麼放心。

合上盒子,韓詩語小心翼翼的將它放進了自己的揹包裡,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她不能再丟失了。

“謝謝你張阿姨,給我帶來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想我月底就會回一趟家,把媽媽接到帝都來,以後恐怕就很少再回長沙了。”

在離開長沙來帝都讀書的時候,韓詩語那種背井離鄉的感覺還是很濃烈了,畢竟那裡還有她所牽掛的東西,那就像長在她心底的根一樣,沒有人願意跟自己的家長永遠的分離。

現在,她倒是覺得只有永遠的離開,纔是對她們母女兩個最好的選擇。

那裡已經沒有她們的家了,即使她們有能力在那裡生存下去,可總覺得已經被拋棄了,原本寄存了她們十多年生活的地方,也被無情的摧毀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那個地方,已經不適合她們在繼續留下來了。

以前,她覺得有些東西即使毀了,仍舊在她心裡留下了美好的記憶,但是記憶終究是記憶,現實才是她應該去面對的。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那些被塗上灰色的記憶,還是讓它們隨着時間的流逝消散爲好,不想念,就不會有傷痛,不眷戀,就不會有不甘心。

從心底裡放下這些東西會痛苦一段時間,但是放眼看看前方,那纔是她應該去追求的東西。

張晴看着韓詩語這麼傷感的樣子,只覺得心疼,抹着眼淚說:“孩子,都是阿姨不好,當初要是答應你和小蕭在一起,說不定你和你的媽媽會過的很幸福,小蕭是真的很喜歡你,他……”

這些話韓詩語在來的路上已經預料到她會說了,韓詩語搖搖頭打斷道:“張阿姨,當年的事我們就不要再說了,沒人願意一再去揭開自己的傷疤,我們就當它過去了,永遠也不要再提了好嗎?”

張晴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說了,來吃菜,你看你多瘦啊,要不再給你叫一份紅燒魚吧,我記得你最愛吃的就是紅燒魚了。”

“不用了張阿姨,我來之前已經吃過東西了,你等我這麼久,肯定餓了,你多吃點吧,吃完了我送你回賀蕭哥那裡。”

張晴沒有勉強,韓詩語能過來陪她吃飯她已經很高興了,這幾年她也給賀蕭安排了很多個相親的對象,但是後來都被賀蕭推掉了。

她知道,賀蕭這一輩子,可能真的不會再去喜歡別的女孩子,韓詩語對他來說,就是未來的伴侶的存在,他認定了韓詩語了。

張晴心疼自己的兒子,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如果她不去主動跟韓詩語求和,說不定她會成爲他們兩個之間最大的障礙。

然而她發現,其實她自己多慮了,韓詩語似乎已經放下了那段過往,能夠這麼心平氣和的和她坐在一起,讓張晴又感激又愧疚。

韓詩語聽到張晴抽泣的聲音,她想像剛纔張晴給她遞紙一樣也去安慰她兩句,不過她知道張晴來的目的並不是只爲了給她送一張照片,她如果太過關心,那麼張晴必定會在她和賀蕭的事情上下更大的功夫,到時候韓詩語只會更加爲難。

她忍住了,默默的喝完那杯果汁,青菜也只吃了兩口,等張晴吃完,韓詩語拿起包去前臺結了賬,好在她們吃的不多,只是在餐廳逗留的時間比較久,服務員收了她兩百二十塊錢,韓詩語給完錢之後,忽然發現自己的錢包裡只剩下兩塊錢了。

瞥見張晴朝她走過來,韓詩語問服務員拿了兩張紙,對張晴說道:“不好意思啊張阿姨,我想去個洗手間。”

張晴以爲她是怕見到賀蕭的時候在妝容上有失禮數,想要在這之前補個妝,於是同意的點了一下頭,:“那我去門口等你。”

韓詩語進了洗手間以後立馬給祁夏喜打了一個電話,祁夏喜三人正好在回去的路上,知道韓詩語因爲要打車送張晴回去而沒有錢,立馬給她轉了兩百塊錢過去,還問韓詩語需不需要她去接她。

“我應該半個小時以後就回來了,熱水燒着吧,我想回來的時候好好的洗個澡。”

原本祁夏喜還挺擔心她的,聽到她跟往常一樣的語氣,也就放心了不少,叮囑了她路上注意安全之後,就結束了通話。

韓詩語在洗手間等着收款的短信來了之後纔出去的,張晴看到她臉上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有些不解的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韓詩語敷衍了一句:“打了一個電話,車來了,我們走吧。”

雨還在下,五月的天氣很是任性,有時會熱的人喘不過氣來,有時有接連好幾天的大雨,讓人出門都感到困難。

上了車以後,韓詩語一口報出了賀蕭所在的小區,張晴笑着說道:“你和小蕭從小一起長大,在帝都就該多走動走動,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韓詩語沒有說話,她知道張晴因爲她這麼熟練的報出賀蕭的地址而誤會了什麼,不過她懶得去解釋了,似乎覺得就想她去解釋,張晴還是有意無意的將他們兩個說在一起,索性就當沒有聽到一樣,將臉轉向窗外,看着一排排劃過的路燈,精神也有些疲憊起來。

開學之後,她刻意不去想起一些事和一些人,程雪曾經問過她,爲什麼她可以這麼快就放下顧璟睿的事,爲什麼她可以笑着面對生活。

其實,她並沒有放下,如果真的放下了,說不定她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顧慮,她害怕自己還是那種以逃避的心裡去面對賀蕭,她已經傷害他兩次了,她不想再因爲自己想要從顧璟睿的深淵裡跳出來,而讓賀蕭成爲犧牲品,或者說是替代品。

她害怕去面對自己的心,就像她推開李梓藤一樣,也許她從來沒有認真的思考過,在和李梓藤交往的那段時間,每當她想起顧璟睿的時候,是否會覺得李梓藤只是一根拉她跳出深淵的救命稻草,僅僅只是這樣而已,而不是以一個男朋友的身份,讓他在自己的心裡佔據一定的地位。

在跟李梓藤分手的時候,她出奇的鎮定讓自己都感到意外,她以爲自己是真的放下了與李梓藤的感情所以纔會那麼的平靜。現在才明白,也許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在她的心裡佔據過哪怕僅僅只是一點點的地位。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恥,李梓藤對她非常的好,好過顧璟睿,甚至有時候她是真的動心的,可是動心並不代表愛一個人,當時她只是反覆的告訴自己,她可以跟李梓藤一直這樣下去,她以爲那就是愛了。

放棄李梓藤她並不覺得痛苦,可是如果在她還沒有擺正自己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態去和賀蕭開始的時候,她一定會重蹈覆轍的。

賀蕭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一個男人,她不願意去這樣傷害他,即使在他眼裡,他覺得這些都無所謂。

然而,韓詩語會很在乎,她不願意去傷害賀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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