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戎謹慎地用刀對着我,又小心地聽了一會兒門外的聲音,確認那個清潔工已經離去後,這纔再次轉過身來對付我。我哪裡還需要他以刀威脅,許瑤的屍體就在我的面前,我甚至還能感覺到她鮮血的溫熱,可是一條生命就這樣在我面前消失了。姜戎回頭一見到我驚恐慌張的模樣,再次恢復了之前那般殘忍肆意的笑容。
“誰說我殺這姑娘是爲了密碼?你也太小瞧我了!”姜戎面帶嘲諷,“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接下來的動作,也不是爲了密碼。”說着,他舉起旁邊桌子上的水壺突然朝我的腦袋上重重砸來。
許瑤被殺後的我原本就渾渾噩噩,一時難以接受。姜戎突然襲來,我連招數都沒看清楚,眼前一黑,當即暈倒在地,什麼也不知道了。從始至終,對於姜戎的行爲舉動我就沒有猜透過,也因此沒能做出什麼有效的自救行動。但是暈倒前,我看到許瑤駭人的屍體,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姜戎這麼做的用意。
當我再次醒來時,天色朦朦亮,看上去約莫早上五六點鐘左右。我的前額劇烈的疼痛,伸手一摸還鼓起了一個大包,正是昨晚被姜戎砸的那個地方。我掙扎着睜開眼睛,坐起身來。眼前的房間沒有開燈,僅僅依靠窗外透進一絲光亮,能夠勉強看清房內的情況。
許瑤的屍體赫然癱在地上,已經開始僵硬了。地上鮮紅的血跡也變成了暗紅色,整個房間都充斥着血腥恐怖之氣,提示着我昨晚發生的一切並非只是我的噩夢。我想起了暈倒前自己的猜測,心裡愈發涌起了強烈的不安。姜戎是個極其殘忍又擁有着過人機智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讓我活着。
這樁綁架殺人案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可在我的眼裡,卻彷彿剛剛發生一樣。不真實,但事實又殘酷地擺在眼前,逼得我不得不信服。我和許瑤受命帶着的那兩個保險箱已經不見了,可以想見一定是姜戎拿走了。而我的手上,正握着昨晚姜戎殺許瑤時用的那把短小鋒利的尖刀。我嚇得立刻將刀扔到了一邊。
姜戎的打算果然跟我猜測的一樣。他從我們倆這裡拿不到密碼,只好先殺了許瑤滅口,而後嫁禍給我,自己則溜之大吉。
我以前看過一些法制節目的刑偵片,知道一些基本的所謂現場罪證之類的東西。我記得姜戎昨晚是用左手握刀殺人的,而我是右撇子,或許把手上的血跡可以證明我的無辜。
然而當我仔細看過把手後便大失所望。那尖刀的把手上滿是許瑤的血跡,之後又被我一直握在手中,原本姜戎的手印早已看不清。唯一清晰留下的,只有一直握刀的我自己的血手印。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我急忙衝到鏡子前,打開臺燈,照了照前額。頭上瘀腫的包總歸不可能是我自己弄出來的吧!如果我能證明自己額頭上的傷是由真正的綁架犯姜戎造成的,那麼也許我也沒那麼容易被誣陷。然而奇怪的是,我的前額有被重擊後產生的疼痛眩暈,用手摸也能摸到明顯因爲血瘀而鼓起了一塊,可是在鏡子中卻看不出任何的外傷。
這怎麼可能?!
我忽然想起了昨晚姜戎冷笑着的聲音:“你剛纔不是還說,住在賓館樓道最後一間房,可能會遇到鬼的嗎?”
我有些慌了,鬼怪之說的確顯得有些荒謬,但是有些東西我沒法用自己已知的科學來解釋,除了有鬼,還能是什麼?我竭力剋制,想讓自己理智一些,不要被這些詭異的情景所迷惑。
放眼看去,牀上,桌子上,凳子上,到處都留着血手印。這些地方在我昨晚暈倒前,都還是乾淨的,頂多也就是被噴濺了一些血液而已。想想也知道那些血手印肯定不是姜戎的,他不會蠢到留下這麼明顯的證據的。
怎麼辦?我是想做一回英雄的啊,怎麼到頭來還變成兇手了!還有什麼辦法能證明我沒有殺人?
我的腦子裡一團亂麻,焦躁不安。或許唯一能然我稍感安慰的是這家旅館位置偏僻,從昨晚姜戎吼得那麼大聲也沒招來別的什麼屋裡的客人的抱怨來看,往來客人估計沒幾個,應該不會那麼快就被發現。
然而這樣的想法僅僅只是剛剛閃過,窗外就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警笛聲。警察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這裡有命案了?肯定是姜戎溜走後報了警,就等着來抓我呢!我心裡恨恨地想着,這個姜戎做事真的是好手段啊,居然連報警的時間都卡得正好!
本來還想救許瑤,不辜負她對我一貫的信任與依賴。可惜英雄沒做成,倒成了過街老鼠了。我當然也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這不是我一貫的行事風格。
我躲在窗戶底下,仔細聆聽,從警笛聲音來看,他們離這裡還有些距離。我匆忙將自己手上的血跡洗淨,又從自己的揹包內快速拿了一套乾淨的外套換上。
既然要逃,就必須要把這些準備工作做好。否則我穿着一身血衣出去,即便能躲過警察這一時的追蹤,過不了多久被人看見,也一定會被舉報的。我謹慎小心地聽了聽門外,並沒有什麼動靜,悄悄地打開房門,溜了出去。
我莫名地忽然想起昨晚的那個清潔工。這家賓館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沒什麼客人,可是清潔工居然會因爲害怕老闆早上責罵而半夜打掃衛生。可是一般酒店正該打掃衛生的清晨,這個賓館裡卻連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也倒是件值得歡呼慶幸的大好事。因爲這使得我一路從313號房間溜到賓館後門,都沒有任何人發現我或是來阻止我。
賓館後門背靠着一座不算太陡,植被卻十分茂密的山坡。昨晚姜戎就是讓我把那輛越野車藏在了這裡。我帶着一絲希望,匆匆跑到我們藏車子的地方,那輛車竟然還在!姜戎逃走沒有開車嗎?!爲什麼?
僅僅只是到了後門,我的腦子裡就已經被無數我無法解答的疑惑給完全佔據了。難道姜戎算到我會逃跑?幹嘛不直接讓警察抓住我,這不是更簡單一些嗎?我想了想,或許姜戎是想造成我畏罪潛逃的景象,這樣我就更有嫌疑了。嗯,應該是這樣,否則還能怎麼解釋!
眼前明擺着是個圈套,是個陷阱,可是我除了楞往裡跳,還有別的選擇嗎?
賓館前門那邊已經傳來了人的腳步聲和細微的說話聲,警察應該已經到了,我不能再猶豫。我鑽進車內,車鑰匙還掛在上面。我毫不遲疑地立刻發動汽車,準備離開。但是昨晚來的時候的那條路上已經全是警車,我只能朝着另一條小路駛去,儘管我完全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向哪裡。
汽車駛離的聲音終究還是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慌亂中我彷彿還聽到了背後傳來警察的喊話聲。我想他們應該是發現我逃走了。
我心一橫,屏蔽了那些警察的呼喊,以及自己良心的不安,一腳踩下油門,向着荒村野地裡逃竄。
看得出這村子曾經也是人口密集的,道路四通八達,田野山林衆多,只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變得荒蕪了。我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前方的道路選擇上,所幸我的每一個直覺的選擇都非常的明智,並沒有慌不擇路地走上什麼沒法過車的小路。而且我這輛車是越野車,只要道路夠寬,行駛起來比後面試圖追我的警車跑得順當多了。沒多久,他們就被我成功甩掉了。
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會親身上演一場真實的和警察的追擊戰,而且我還是被追的那一個!
擺脫了警車的追擊,這是件好事,但我並沒有過多的歡快感。因爲這輛越野車他們已經看到了,要查出來簡直就是輕而易舉。更何況迷彩色的越野車,這樣太過明顯的特徵,只要在電視裡播報通緝令,即使是路人看見了都能輕易記得住的吧!
顯然,我必須找個地方棄車。我把車開到了一處荒林裡,學着姜戎之前的辦法,用枯枝爛葉將它掩蓋起來。當我再度站在路上時,我終於感到一絲稍微的放鬆。沒有這個車子這麼顯眼的目標,警察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不會找到我的。
可是我不可能當一輩子的逃犯,而且一味地逃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我是無辜的!
房間裡的情況我剛纔大致地查看過,警察所能見到的最直接的殺人證據都是指向我的。所以我必須要想一想,能不能提供一些證據中可能存在的疑點。
不過從殺人案來講,或許我能找到的證據會很有限。但是之前的綁架卻是發生在公共場合,或許如果我找到能證明姜戎綁架我們的罪證,也能間接地推翻我殺許瑤的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