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着優希,她的臉上還是帶着笑意,依舊是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魅惑的眼神裡卻透露着一絲陰冷的氣息,我意識到了什麼,本能地開始後退。秦風不是秦風,優希也不是優希!
優希在慢慢地向我靠近,而我卻一步一步地後退。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想呼喊救命,可是現在我能喊誰呢?我們距離原海景區出口有着四十多分鐘的步程,與其他的隊員早已分散。而秦風的舉止也變得不正常起來,我忽然發覺自己竟然舉目無親,走投無路。
“你怕我做什麼?”優希咯咯笑着,“我難道還會害你嗎?”
廢話!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的神態表情,我能相信你嗎?!但我不能這麼直說,只好尷尬又戒備地岔開話題:“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回來救你呀!”優希露出了一個調皮的神情,可是在我眼裡卻完全不像剛纔那樣可愛。原本飄逸秀美的長髮現在也只讓我聯想到了電影裡那些連頭髮能殺人的恐怖女鬼。
我心一橫,閉上眼睛扭頭撒腿就跑。管他秦風和優希究竟是怎麼回事的呢!我一路狂奔,跌跌撞撞,無數次被腳下的樹枝樹根絆倒,卻又立刻從地上彈跳起來就接着繼續飛奔,這樣的運動潛力連我自己都驚訝不已。
秋風瑟瑟,原本就有些涼意,一跑起來,更是感覺像是刀片不時刮過我的臉頰一般,刺痛使我更加寒冷和恐懼。我跑了很久,琢磨着優希應該追不過來了,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稍作休息。一面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後面,一個人也沒有。優希沒有跟過來,秦風更是早就不知去哪裡了。
好在進林場之前,我們都將自己的左手用鎖釦扣在了長繩上。這林場面積也算不得太大,順着繩子的方向走,總能找到的。我這麼慶幸着,下意識地看了看左手手腕,頓時愣住了,手腕上的繩子呢?!
沒有進來前秦風扣在我手上的鎖釦,沒有警方給的那根結實粗長的麻繩,什麼都沒有!只有我自己的手錶在這詭秘的森林中伴着陰冷的風聲發出“咔咔”的聲音,好像危險的倒計時一般。
雖然我一向體能不佳,但是素來自詡頭腦靈光。然而現在,我的大腦也是一片茫然。沒道理啊!就算繩子能不見,鎖釦扣在我的手腕上,誰還能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取走它嗎?!
我驚慌地四處張望,卻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看見了我最不想見到的,也是不可能見到的東西。準確地說,是屍體。是我剛纔和秦風,優希一起送出去的那具“木乃伊”乾屍。
那乾屍的脖頸被我摔斷了,頭骨滾落一旁,卻依然執着地掛在脆弱的樹枝上。他大致的樣貌,服裝,甚至連他上吊的那棵樹,都跟剛纔一模一樣!這裡周圍古樹居多,像這樣估計只有十數年樹齡,中間還有兩個節的彎曲小樹是很容易被記住的。
我非常確信這並不是我杯弓蛇影,自己嚇自己,但我也知道這確實不是個好兆頭。
他是在跟着我嗎?!我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想起了進來之前聽到的那兩個人的對話。難道這景區裡,真的不止有屍體?
我不敢再往下細想,求生的本能驅使我再次拔足逃離。跑了很久,雙腿的癱軟再度逼得我不得不停下來喘息。可是盲目的奔跑和四周高聳的古樹讓我愈發迷失了方向。
我帶着一絲希冀從揹包裡拿出了指南針,然而奇蹟卻並沒有發生。果然如之前警方的介紹所說,指南針混亂地左搖右擺,它失靈了。更糟糕的是,跑了這麼久,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那“木乃伊”仍然以相同的姿勢掛在距我十幾步遠的那棵樹上!
天色越發暗淡下來,今天我肯定是走不出去了。按照離開之前常鬆瑤告訴過我的話,如果在森林裡走迷了路,呆在原地比四處亂跑要好得多。可這不是一般的森林啊!一想起優希那詭異的眼神,和那陰魂不散的乾屍,我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這樣的時間再不找個地方待下來,就算我沒被那些恐怖的乾屍之類的玩意兒嚇死,也會被這惡劣的天氣凍死。
所幸在來R國之前,秦風和常鬆瑤在我的揹包裡放了一個簡易的伸縮帳篷,以及睡袋,壓縮餅乾,水等生存的必備食物。這完全不像是來R國應該帶的東西,根本就是因爲他們怕我在原樹景區走丟才備下以防萬一的,沒想到還真給他們說中了。
我拿出帳篷整理了一會兒,找到一個相對平穩的位置,用力抖了幾下,帳篷“嘭”地一聲就彈開了。我立刻鑽了進去,將睡袋等放好,拉上拉鍊,把自己封閉在狹小的帳篷裡,終於感到了一絲安心。
幸好秦風和常鬆瑤堅持要給我帶着這些東西,否則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我暗自慶幸着,心裡卻愈發擔心起秦風來。他究竟是怎麼了?他去哪裡了?
我忽然想起優希之前所說的話,有些人原本好端端的,在進入原樹景區後就突然自殺了。難道真的是這裡自殺的人太多,有冤魂野鬼之類的索命?秦風該不會自殺吧?應該不會,他雖然話不多,性格卻是相當好的。一向以挑戰自我,勇猛奮鬥爲人生格言。我自我安慰着。
然而長時間的奔命和驚嚇之後,現在的我並沒有剩餘多少精力和腦力去仔細思考心中的疑惑。我隨意啃了兩口餅乾,又喝了些水,勉強迷迷糊糊地睡下。我以爲我會很難睡着,但或許是今天實在太累,精神壓力也很大,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甚至根本沒有做夢。當我睜開眼的時候,透過淡黃色的帳篷向外看去,外面依然是漆黑一片。現在是秋季,天或許亮得晚些吧。我這麼安慰着自己,然而直覺卻告訴我情況恐怕沒那麼簡單。
我擡手看了看手錶,昨天還好好的手錶,現在和指南針一樣。指針隨性地在錶盤裡晃動,卻不能告訴我準確的時間。手錶也會被磁場一類的東西影響嗎?!我想不到什麼科學的解釋來寬慰自己,而且對我來說,這比指南針壞了還令我絕望。
手機昨天就沒電了,旅行包裡塞帳篷什麼的塞得太滿,也怪我大意,並沒有帶任何的移動電源出來。不過看現在這樣子,就算帶了,也和指南針,手錶一個下場吧!
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是秦風的反常,優希的詭異,以及周圍一切的一切,都告訴我,這座聞名世界的自殺勝地,內裡有着比它超常的自殺人數更神秘恐怖的故事。而我,正孤身一人待在這鬼地方!想想都很令人絕望……
儘管躲在帳篷裡讓我有一定的安全感,但是出於對這裡的恐懼,我並不想在同一個地方待太長時間。於是我將行李稍作整理,再次踏上漫無目的的逃命中。
不知道爲什麼,昨天我們一起進來搜尋自殺者遺體的時候,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一具。可是今天,我幾乎每走一步,在我的周圍十米之內,就一定能發現至少一具屍體。
他們有男有女,有些已經沒有辦法分辨性別。有的是掛在樹上上吊的,在寒風中淒涼無助地搖晃;有的就那麼躺在地上,化成了白骨;有些看上去並沒有死很久,屍體被動物啃咬得面目全非,散發着陣陣屍臭味;還有些或許是服了什麼毒藥,連骨頭都已經發黑了。
我埋着頭,努力地想屏蔽這些令人生厭的可怖景象,儘量遠離這些屍體,但是地上也隨處可見自殺者遺留的鞋包等物。它們失去了主人的關照,早已沒了應有的生氣。佈滿了塵埃和泥土,甚至還有變了色的血跡。只剩下死亡的陰森氣息,久久不肯散去。
漫無止境的黑夜與寂靜讓我非常絕望,甚至有些喪氣地想着,就算是出來個鬼也好啊!昨晚睡前吃下的一點壓縮餅乾並不能給予我足夠的在這茂密無邊的樹林裡穿梭的能量,我很快就感到精疲力竭了。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約三人才能環抱的大樹。在我的四周,散落着自殺者的遺體和遺物。在我正前方十步遠的地方,那具被我摔斷了頭的“木乃伊”乾屍依舊呈那個姿態掛在小樹上搖搖晃晃。從我離開宿營地開始,它就一直跟着我。
我閉上了眼睛,或許不久之後,我也會和那些自殺者一樣,變成這茫茫樹林中的一具屍體。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有別的志願者進來找到我的屍體,把我歸爲這原樹景區的自殺者之一,誰又能想到最初的我也是一名志願者呢?
不過這麼想來,那“木乃伊”跟不跟着我,似乎也無關緊要了,反正最終的結局歸宿都是一樣的。我唯一擔心的,是秦風和優希。
秦風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不擔心他。優希雖然是萍水相逢,但是她之前那俏皮可愛的身影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不相信她會是什麼鬼怪之類的,或許她和秦風一樣,是被什麼東西給控制了。
我不是冷血無情的人,但也不是能救人於水火的英雄。我擔心他們,可我完全沒辦法救他們。
“你不該摔他的。”一個幽幽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猛地起身回頭,是優希!還有秦風!一個人在這裡遊蕩了這麼久,說真的,我很想上去擁抱一下他們。可是本能卻再度驅使我踉踉蹌蹌地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