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姜戎說出這樣的話,我已經有些習慣了。我也相信他說會殺了許瑤,也是真的會殺的。可是保險箱的密碼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沒法知道。許瑤倒在地上,驚恐而又絕望地看着我。她不能說話,但也在不斷衝我嘶吼着。我心裡唯有苦笑,我是想救她的,難道她也以爲我是故意不說的?
“許瑤,我真的不知道密碼。劉主任喝多了……”我只能這麼告訴她。我或許救不了她,也救不了我自己。我只想告訴她我盡力了,但我終究不是一個英雄。
此時的我感受到更多的竟然不是來自姜戎那邊死亡的威脅,而是對自己深深的挫敗感。這是爲什麼呢?或許是因爲這是我唯一能勇敢的一次吧,可是我卻想半途而廢了。
“咚咚”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姜戎立刻警覺,狠狠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許輕舉妄動,而後將手中的刀刃更加用力地貼在許瑤的脖子上,沉聲向門外問道:“誰?”
“我是送快遞的。”門外的人答道。
這半夜的誰會來送快遞啊,而且還是這麼偏僻的地方!我忽然想到,難道是我留下的某個訊息被那前臺的宋大媽或是劉主任注意到並報了警,所以警方已經注意到了我們這裡的險情,因此派來警員僞裝的?這一聯想讓我不由得大喜,這樣不就有救了嗎!
但是顯然姜戎也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他迅速將許瑤扶起來,拖到兩張牀中間,靠牆躲在許瑤身後,手裡的刀卻一刻也沒離開過許瑤。他飛快地準備好了這一切,一面又示意我去開門試探來人究竟是誰。
我打開門,門口站着一個穿着紅色工作服的小夥子,看上去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他見我開了門,立刻笑着遞給我一封信。我接過信,仔細看看信封上卻並不是我的名字。準確的說,根本沒有寫收件人的名字,僅僅只有地址。
如果是警方的臥底,我手中的信件並不是真的信件是有可能的,但至少也該在上面留下些提示我該做什麼的暗號之類的吧!然而我從這封信件上什麼也沒看出來。難道這人不是警方的臥底?可若真是送快遞的,也不大現實。
“這不是我的信。”我告訴他,並趁機小心地觀察着他的身份。
那小夥子笑着反駁道:“寄件人說明了地址就是這裡的呀!他說不知道住這裡的人叫什麼名字,只是說把這封信給他送回來。”
從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個什麼來,但是即便他只是個普通人,也可能成爲我將我們被綁架的消息傳遞出去的途徑。想到這裡,我立刻擠眉弄眼地道:“我也是剛入住的。之前住這裡的人早就搬走了,你趕緊把信還給寄件人吧,或者放什麼失物招領處也行啊。”
那小夥子也真是執着地很,滿腦子只想着他的信:“不行啊,我必須送到的。寄件人早就走了,他說了你可能不收,要我必須給你的。”
一招不成,我只好又佯裝動怒道:“誒你是誰呀?我剛入住才幾分鐘的,你非得塞給我這麼一個我不知道的郵件,萬一坑我怎麼辦?”我暗暗地希望能夠吸引來這賓館裡其他什麼人的注意。
“我是送快遞的!你看看!我還有工作證呢!”他說着,亮出了自己兜裡裝着的工作證。上面寫着:運安快遞公司,快遞員師東。
這個師東還真是個性子軸的,我接連費勁兒地跟他故意搗亂,他竟完全沒有看出我的不對勁。正當我犯愁的時候,姜戎突然從屋裡走了出來。仍舊是用衣服蓋在握刀的手上,用刀抵在我的後腰,這面卻滿臉笑意地對師東溫和道:“這位小兄弟,我這位朋友脾氣不好,你別見怪。你把這封信給我,我收了就是了。”
姜戎接過信件,簽下自己的名字。師東見有人接了信,自然也就當完成了任務,笑嘻嘻地說過再見後就走了。
然而現在的我卻是渾身冷汗直冒。姜戎會過來,說明他已經發現了我的意圖,那他待會兒會怎麼對待我們?我心裡緊張到了極點,面上卻還要強撐着作鎮定模樣。
姜戎關上門,押着我進了屋,陰笑着道:“你還真是聰明啊……不過,是自作聰明。”
“你不覺得大半夜的送快遞很奇怪嗎?”我理直氣壯地回答。
姜戎盯着我笑了笑,頗有些玩味地道:“你剛纔不是還說,住在賓館樓道最後一間房,可能會遇到鬼的嗎?”
我的臉色瞬間煞白。對啊,剛纔怎麼沒反應過來。可是……世上真的會有鬼嗎?我心頭突突直跳,沒敢說話,只能歉意地看着面色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的許瑤,她或許還有一半是因爲剛纔一直倒着給暈的。
姜戎根本沒管我們倆的臉色如何,又道:“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這次的事我就不計較了。現在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告訴我這兩個箱子的密碼。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上哪裡去找密碼?!我內心在咆哮,我很想逃離這個鬼地方。可是外面有野獸,而且好像有鬼。不逃吧,面前有個比鬼更恐怖的變態。我的選擇真的不多。
我拿起我自己的那個保險箱,看了看密碼鎖。這是公司特製的密碼鎖,一共是四位數。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一個一個試。粗略算下來,得有一萬種可能性。這是最笨也最無奈的辦法,我知道能打開的機會非常渺茫,卻也只能祈求上蒼眷顧,讓我運氣好一些,也希望姜戎得知密碼後不會再殺了我和許瑤滅口。
密碼的每一位有零到九十個數字,只能挨個從零零零零開始試。我小心地撥動密碼,嘗試開鎖,失敗,然後動作重複。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試到了一開頭的密碼,大腦已經麻木,可沒有一個成功的。
賓館裡是由中央空調控制溫度的,按理說是比較舒適的。然而此刻我身上的汗水因爲焦躁如泉涌般冒出,內心的絕望卻是讓我冷如寒冰。我揉了揉發脹的雙眼,擡頭看了看賓館牆壁上的掛鐘,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鐘,可我連第一個箱子都沒有打開,心裡更是冷了半截。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泄氣地把箱子一推,怒道:“一個小時不夠,我根本不知道密碼是什麼。光靠試的話試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有結果!你要想拿裡面的資料,自己把箱子砸開算了!”
姜戎瞄了一眼被我丟開的箱子,看着我滿意地笑道:“你們劉主任說密碼是你設的,本來我不相信。不過看你這四十分鐘的‘努力’,現在我相信的確是你們劉主任喝糊塗了。”
我一時語結,沒想到姜戎讓我這麼做完全只是想試探我有沒有說謊。我心裡的火氣完全無法抑制:“你神經病啊!現在你知道我沒密碼了,箱子給你,你自己砸開就是。放我們走!”
姜戎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公司那些老狐狸的伎倆,強行開箱只會觸動警報。我沒那麼傻。”只見他隨即將刀架在許瑤脖子上,扯下她嘴上的布,陰笑着問道:“你知道密碼嗎?”
許瑤眼淚再也沒抑制住,唰的一下流了出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求你……別殺我……”
“是麼?我相信你。”姜戎冷冷一笑,“不過……這樣的話,你就沒有用處了。”
話音剛落,姜戎手中的刀瞬間劃破了許瑤的脖子。鮮血噴濺而出,濺得我滿身都是。我錯愕地站在許瑤面前,根本沒有料到姜戎會這麼快就下手,眼睜睜地看着許瑤雙手本能地想要掙脫捂住自己的傷口,卻只能痛苦地扭動着脖子。呼吸完全斷線,她一頭栽倒在自己的血泊裡,頭髮和臉頰全都染紅了。許瑤掙扎着,抽搐着,漸漸地沒有了動靜。
我愣愣地看着這一幕,渾身不自主地顫抖着,轉頭罵道:“你瘋了!你把她殺了,你一樣得不到密碼!”
姜戎看着我猖狂地笑着,門外再次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用吸塵器。姜戎臉色倏忽而變,怒喝道:“誰這麼大晚上地用吸塵器?!”
門口傳來了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女聲操着濃重的地方口音:“老闆,額叫宋巧蘭,是這裡的清潔工。”
“晚上打掃衛生,你有病啊!”
那清潔工帶着歉意道:“這裡有些髒,明兒早上額們老闆要罵額的。這位老闆不好意思,額們這裡生意不好,莫想過還有人的……”說着便收了器具,腳步聲也漸行漸遠。
宋巧蘭?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怎麼會大半夜地打掃衛生呢?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奇怪的快遞員的師東。這賓館真的是個很詭異的地方。然而此時的我哪裡還顧得上去研究這賓館的諸多怪異之處,我滿腦子只有兩件事:姜戎會怎麼對付我?我該怎麼辦?
許瑤的屍體還癱軟在牀頭櫃前,脖子上流出的血染紅了她的衣服,甚至連地板上鋪着的地毯也扭曲浸溼了。我的腦子彷彿也隨着她亂成一團的妝容而變得雜亂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