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墳

浩浩蕩蕩的隊伍進了城,自然引來了城中百姓圍觀。

“這是些什麼人?好生氣派。”

“是魏國的使臣嗎?來迎娶珍月公主的?”

有人低低的議論着。

榮盛齋的大管事正巧路過,看到這隊人馬插在車上的旗幟,腳步一頓,愣在原地。

“明月旗?不對,又不是……”

他喃喃低語。

恰逢此時隊伍中有人看到他,揮手跟他打招呼。

“張管事,巧啊,竟在這裡碰上了,你可還認得我?”

張安循着聲音望去,見一身材魁梧的大漢騎坐在馬背上,正咧着嘴跟他打招呼。

這身形,這聲音,難道是……

“大錘兄弟?”

他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

何大錘嘴角一咧:“正是正是,張管事竟能認出我,哈哈哈……看來咱們可真是有緣分啊。”

確定了這人就是寧安寨的何大錘,張安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他曾帶商隊路過寧安寨附近,被一夥殺人不眨眼的馬匪打劫。

這隊馬匪那時正被寧安寨追殺,十分狼狽,看到張安帶領的商隊就想殺了他們劫走財物,好換個地方重新來過。

張安當時正想着吾命休矣,卻被何大錘等人救下,殺了那夥馬匪不說,還親自送他們出了寧安寨地界,分文未取。

張安感恩戴德,一路上與何大錘稱兄道弟,之後每次再帶領商隊路過,必要問問沿途寧安寨的兄弟,他大錘兄在不在。

何大錘若在,就會抽空送他一程,因爲寨裡規矩不能收取商隊錢財,張安便會準備幾罈好酒,讓他帶去跟寨裡的兄弟一起喝。

因那時何大錘一直帶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所以張安並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子,但對他的聲音還是很熟悉的。

“大錘兄,你們怎麼……怎麼來楚京了?”

張安有些緊張的問他,因爲何大錘一行人一直在往前行走,他也只能擠開周圍圍觀的人羣跟着往前。

何大錘指了指馬車上繫着紅綢的箱籠,笑道:“我們來給珍月公主送嫁。”

送嫁啊?

不是被君上抓了,那就好。

張安鬆了口氣,下一刻眉頭皺的更緊。

送嫁?送什麼嫁?

正想再問,周圍來看熱鬧的人卻越來越多,將他擠得東倒西歪,待站直身子再看向何大錘的方向,離得已經遠了,只看見他張口好像說了幾句什麼,揮手告別。

張安跟不上了,也只得揮手告別。

這一行三千人的隊伍,走了很久才全部進城。

因爲除了這三千人馬之外,他們還帶了三百駕馬車。

每駕馬車上都擺了滿滿的箱籠,也不知裝了什麼,反正看上去很多就是了。

百姓們一直跟到楚宮附近,直到被侍衛們攔住再也不能往前,才悻悻作罷。

穆成等人進了楚宮,直接被楚沅帶去宴飲,他手下三千將士則被分批安置,有人負責跟着楚宮的人一起去安置馬匹,有人負責與楚人清點交接他們給楚瑤帶來的添妝,忙而不亂,各司其責。

楚沅讓膳房匆匆備好了宴席,正與穆氏兄弟宴飲,就有宮人急匆匆的跑來,面色慌張,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楚沅聽後亦是面色微變,沉默片刻才讓那宮人退下,舉杯試探穆成。

“穆寨主,你們這次隨行帶來的箱籠……”

“哦”,穆成舉杯,“那都是給公主帶來的添妝。”

楚沅呼吸一滯,動作有片刻僵硬。

楚宮的下人還沒將全部箱籠清點完畢,但他們按照寧安寨的人所說從最好清點的先開始整理,金條三十箱,金葉三十箱,僅這六十箱東西,就已遠遠超出楚瑤現有的所有嫁妝。

更不說其餘箱子裡那些珍寶古玩,名家字畫,金銀玉器……

而剩下的箱子還有數百個。

Www. tt kan. ¢○

倘若裡面都滿滿當當的裝了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那豈不是富可敵國?等於送了一個國庫給楚瑤做添妝?

這穆氏兄弟難道瘋了嗎?還是說穆氏這個百年大族已經富足到了如此程度?竟然在合族被滅,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還保留下了這樣的財富?

若是一個家族都富裕到這種程度,那大燕究竟是有多富庶?

楚沅心中一時間涌出各種思緒,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待宴席散了之後還有些茫然。

穆成有話想單獨對楚瑤說,辭別了楚沅就與楚瑤一起來到了楚宮花園中的一座涼亭,他的兄弟穆淵也跟了進來。

“那些箱籠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瑤對此亦是一無所知,坐下後直接開口問道。

穆成輕笑:“正如先前所說,是給公主帶來的添妝。”

“你們哪來的這麼多東西給我添妝?”

據她所知,穆氏兄弟當初離開燕京時已經身無分文,連身上的盤纏都是她派人送去的。

之後儘管他們召集穆氏舊部成立了寧安寨,卻也從未搶過過路商隊半點兒錢財,又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積攢下這樣一比財富?

穆成笑而不語,穆淵在旁擠眉弄眼的道:“我們挖了大燕皇室的祖墳!”

什麼?

楚瑤一臉不可置信。

穆成這才笑着開口:“大燕建國數百年,其富庶遠非常人可想。歷代燕帝都喜歡給自己建造龐大的陵宮,內附陪葬品無數,在自己駕崩入陵後纔會封鎖地宮,避免被旁人進入盜寶。”

“我穆家跟隨燕國皇室百年,對大燕的宮中秘辛知知甚多,有些先祖還親自參與過地宮的建設,知道幾條地宮密道不足爲奇。”

而這些地宮中的財富經過數百年的累積,已經是一筆極爲龐大的數字,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不爲過。

“燕帝滅了我們全族,我們就挖了他家祖墳,也算是禮尚往來,對得起他們當初下的狠手了!”

穆淵咬牙憤憤的道。

楚瑤知道了這些東西的來歷,瞭然的點了點頭,但還是拒絕。

“我不需要這些添妝,當初寫信給你們便說清楚了,只是想讓穆淵帶一支隊伍跟我同去魏國五年,讓我在魏國能夠站穩腳跟,也方便我以後行事,等五年之後,我就放他們回去。”

“大哥你聽見沒有?公主說讓我去呢!”

穆淵在旁插嘴道。

這是什麼意思?

楚瑤皺眉看向兩人。

穆成沒有理會自己的弟弟,而是直接對楚瑤說道:“二弟尚且年幼,雖然已能獨當一面,但並不是陪同公主去魏國的最佳人選。”

“這次公主前往魏國,我會親自帶隊跟隨,也並無五年之期,在公主沒有開口之前,我們都不會離開。”

“這怎麼行?”

楚瑤蹙眉。

“穆將軍你若離開了,寧安寨怎麼辦?寨中事務該如何處理?”

“公主不用擔心。”

穆成拍了拍穆淵的肩。

“阿淵對寨中事務已經十分熟悉,即便沒有我也能處理的很好,而且還有周達和名義等人幫襯他,寨子離了我也沒什麼區別。”

“反倒是公主你這裡,此行艱險,一個弄不好就會喪命。阿淵年幼,行事難免毛躁,鎮不住那些魏國官員,還是我跟去最爲穩妥。”

楚瑤當然知道穆成比穆淵更好,但是穆成是寧安寨之首,她不好意思爲了當年一個約定就讓他放下手中事務,陪着她前往魏國。

不過既然穆成開了口,又說的如此篤定,她便也沒有再客氣,真誠的道了謝,向穆家兄弟施禮。

穆成穆淵趕忙還禮。

“當初若非公主相救,我穆家早已合族傾覆,又哪裡能保的下我和二弟的性命,還召集了往日的部下,成立了寧安寨。”

“沒有公主就沒有我穆氏兄弟的今日,就沒有如今的寧安寨,我穆氏兄弟說到做到,今生惟公主是從,爲公主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楚瑤看着神情肅穆的二人,一時間思緒有些飄遠。

同是自己做出的承諾,有的人謹記於心,即便多年過去也未曾相忘。

有的人說完之後卻彷彿過眼雲煙,轉臉就能違背,

所以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承諾,而是人。

見她神色有些沉悶,穆成沒再說話,穆淵卻看不大懂她的臉色,還在支支吾吾的問:“公主……那……青青這回也會跟您去魏國嗎?”

楚瑤一怔,跪坐在她身後的青青面色一紅:“廢話!我是公主的侍婢,當然要跟公主一起去魏國了!”

“啊……”

穆淵一臉失落,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楚瑤失笑:“不然……”

“公主!”

青青急忙打斷,扯着楚瑤的袖子不撒手。

“奴婢是一定要跟您去魏國的,您別把奴婢留下!”

說着狠狠地瞪了穆淵一眼。

當初楚瑤與穆氏兄弟結識,就是因爲穆淵總是時不時偷偷跑來看青青,楚瑤及穆成當然對此事也十分清楚。

只是沒想到,多年未見,穆淵竟還念着青青。

這份執着,倒也讓人感到欽佩。

穆淵知道青青與楚瑤主僕情深,現在肯定不捨得離開楚瑤,怕因爲自己的緣故讓青青被留了下來,到時候她不高興,趕緊說道:“沒事的公主,您把青青帶去吧,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沒關係!”

“噗嗤。”

饒是楚瑤有心忍着,也還是笑出了聲來,調侃道:“等什麼?”

十七歲的少年面色一紅,一時看向青青一時又低下頭去,兩手緊張侷促不知該往何處安放。

亭中的氣氛因爲少年的尷尬反倒活躍起來,不復之前的沉悶與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