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你這世上,你最珍貴的一件東西是什麼,你是否能立刻在腦海中搜尋出這件物事的跡象。如果有的話,那我想你是幸運的,因爲你必定經歷過一段難忘的故事,而且那段故事裡有留給你難忘的東西。只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也是最難捨棄的吧;最難捨棄的,卻也是羈絆最深的吧;羈絆最深的,卻也是往往想起便唏噓不已的吧。
隨着一聲沉悶的“吱呀”,厚重的石壁,被蕭原給慢慢推了開來。不像蕭原之前預料到的那樣,隨着石門縫隙的擴大,光線非但沒有變亮,反而越發地暗淡下來。蕭原不自覺地回頭和身後的洛詩音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出濃重的憂慮。
蕭原微微搖了搖頭,轉回頭來,向前看去,前方不遠處應該是一條可以容納兩人通過的石階,這石階看上去並不是很長,因爲在視線之內,還隱約可以看到那條石階的盡頭,有一塊方圓甚是廣闊的圓臺,其上似乎放着某些東西。但是,那圓臺周圍似是被籠罩在一層光暈之中,那光暈甚是奇怪,光怪陸離不說,似乎隱隱有一層濁氣附着在上面,因此那圓臺也只是隱約可見。
蕭原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想道,“這【玲瓏閣】按清虛真人的說法來看,不過是間藏書閣而已。可是如今看這其中情形之神秘,還有那日清無道長言辭中的意思,想來這【玲瓏閣】必定隱藏着什麼秘密。”他如此想道,心下卻是又緊了幾分,臉上閃過一絲感傷的神色。從【歸雲城】到【蒼梧淵】再到【河陽城】,似乎每次和秘密有關的事情,總是會把自己拖入到一些不想發生的事情當中。
紫蘭,青璃,明空,這些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人,就在這些事情當中,剎那間又被拉扯地很遠。蕭原心下一痛,以他心性涼薄的個性,在此時竟是也忽然感受到種種悲傷來。
就在這時,寧靜的空間內突然響起‘啪’地一聲聲響,蕭原愕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轉頭向聲音發出啦的方向望去。卻見洛詩音卻是雙掌猛拍,周身散發出淡青色光芒,大步向前方的石階踏去,片刻間,竟是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蕭原一怔,默默地看了那背影一眼,腦海中似乎有如此熟悉的情景閃過,如此怔怔地立在原地片刻,他終是淡然一笑,也向前方行去。
當兩人進入那條石階的時候,突然覺得一股濃重的陰冷氣息,瞬間瀰漫在自身周圍。蕭原心下一緊,右手不自覺地向懷中伸去,卻是一空。蕭原一怔,隨即搖了搖頭,向四周望去,卻見光線暗淡,霧氣瀰漫,哪裡有那根長棍的蹤跡。
如此又過了一刻,蕭原心下覺得這【玲瓏閣】第二層越發地詭秘。這腳下的石階不過數十步的距離,按理來說走過這條石階,也不過片刻的時間。可是,在這條石階上行走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此刻向前望去,卻見眼前還是一片灰暗,那圓形石臺還是在不遠的距離之外,除此之外,周圍是一片空無。蕭原只覺得周身的陰冷氣息似是又重了幾分,眼前漸漸浮起一片白霧。
蕭原只覺得這周圍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可是,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他立在原地,如此沉思片刻,突然舉頭向前望去。他目光若劍,臉上神色又冷了幾分,心下卻是一緊。這空間內的光線雖是暗淡,但是卻足以視物,之間前方過道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洛詩音竟是在片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暗運靈力,一股淡淡的青色光芒,瞬間瀰漫在他全身。蕭原雖知此刻以自己的靈力,在這詭異空間內若是遇上什麼,怕是難以自保,而此刻最爲明智的做法便是轉身離開這詭異的【玲瓏閣】第二層。但是,他心頭突然閃過,那道堅定無悔的身影,他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時的種種情景,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大步向前走去。
也不過走了幾步的距離,他突然覺得腳下一空,整個身體不自覺地向下陷去。他心下一驚,雙手不自覺地伸向虛空,一道三色光芒豁然亮起在他周身三尺之外,他身形也漸漸停止。
一股痠麻的感覺,瞬間從蕭原的右手食指,傳遍全身。他只覺腦中似是停止了那麼剎那,然後,就看到數道光柱,從蕭原的右手食指上跳脫出來,凝結在一起,組成一道光幕。
蕭原藉着這光幕望向四周,卻見這偌大空間裡虛無一片,倒是那從蕭原手指跳脫出來的三色光芒卻是越發地清晰可見。光幕流轉之間,隱隱又見到那日蒼梧山下所見到的,三色景象。
蕭原搖了搖頭,竭力穩住身形,緩緩向下落去。也不知道如此過了多長時間,就在蕭原以爲這萬丈虛空怕是沒有盡頭的時候,蕭原只覺得腳下一阻,竟是終於落在了一處地面之上。就在此時,萬道奪目亮光霍然憑空而生,蕭原被這亮光所照竟是片刻間睜不開眼來。
許久,蕭原才緩緩睜開雙眼,望向四周。卻見那萬道奪目亮光之中,一人長身而立。那人背對着蕭原,一頭銀髮卻是散了看來,身上一襲淡白色長袍卻是無風自動。這樣望去,竟端得是,風姿端華。而那萬道亮光竟像是從他周身發出,蕭原乍見之下,心下震撼,竟是一時無語。
那人卻是立在原地,頭也不回,一聲如虎嘯如龍吟的暴喝聲卻是驀然憑空而生。蕭原一驚,竟是腳下生了個趔趄,差點站立不住。他勉力穩住身形,卻見那人卻已經轉過身來,雙目電光四射地盯着自己。蕭原向那人望去,只見,那人臉上卻是皺紋密佈,整個臉宛如溝壑縱橫的丘陵之地,惟有那雙眼眸中的雙眼,卻是光彩四射,炯炯異常,恍惚間竟給人一種,中間蘊藏着萬把仙劍的感覺。也不知那人活了多少歲。蕭原這樣想着,卻見那人目光緩緩從蕭原身上流過,似是要把蕭原看穿。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原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目光灼燒死的時候,那人卻是低低“咦”了一聲。
然後聽他問道,“你是何人?你身上靈力爲何如此紊亂,且融合了這般複雜的不同靈力。”
不待蕭原回答,那人又道,“你是清寧?”
蕭原愕然之下,又聽那人自言自語道,“不對,即使清寧修爲再高絕,如此過了這麼幾百年,他也不可能這麼年輕。而且身上靈力竟如此低微且複雜。”
“可是,不是清寧,這世上又怎麼會有人有着和他這麼相似的神態?”
“可是不是清寧,又是誰呢?”
……
蕭原吃驚地望着這面前的老者,在片刻間,竟是自問自答了這麼久。更爲驚詫的乃是,那人臉上面容竟是隨着神情的變化而發生變化。到最後,那人臉上皺紋竟是漸漸消去,變做一個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模樣。
饒是蕭原這一路行來,所遇所見已經可以,用千奇百怪來形容。但是眼前這人到底是誰,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什麼,蕭原此刻總是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出個一二來。蕭原正這樣想着,卻又聽見一聲暴喝聲在耳邊響起。那暴喝聲蕭原片刻間已是第二次聽到,雖然心下依舊是震撼無比,但是此刻聽來卻覺得那暴喝聲並不像是那人故意從口中發出。而且中間夾雜着,類似像是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來,生生把空間撕扯出一個口子的聲音。
蕭原向那人望去時,卻是大吃一驚,只見數萬支光劍纏繞在那人身側,圍繞成一個巨大的緊箍,生生把那人禁錮其中。那人顯然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而剛纔的那聲暴喝,應該是那人想要釋放渾身靈力想與這纏繞在,自己身體周圍的萬道光劍抗爭所發出的。
只見那人臉上青筋暴露,渾身散發着濃重的土黃色光芒,那土黃色光芒竟是飄而不散,在那人頭上三尺之處凝聚在一起,形成一束土黃色的光柱,直向上方無窮無盡的虛空中穿透而去。那土黃色光柱,竟是硬生生地,將那人周圍纏繞的萬道光劍,給生生地往外逼了一寸。
蕭原不自覺地向上方望去,卻見那土黃色光柱,竟也是一直往上延伸,沒有盡頭。他這幾日在玲瓏閣一層遍覽各種道家典籍,他記得典籍中有記載,據說修爲達到太清大成初期階段的修道者,可以將體內靈力幻化身外,凝聚成百兵。
“難道眼前這人,竟已是太清大成的境界?”蕭原正這樣想着,卻聽見那人重重嘆息了一聲,然後那束巨大的土黃色光柱上卻是響起碎裂聲,頃刻間竟是碎裂開來,消散於偌大的虛空中。原來,那光劍終是還是刺破了那巨大的土黃色光柱。那人神色頹敗地跌倒在地,一行清淚從他那有着奪目光彩的雙眼中流出,然後就見那人竟是雙手捶地,嗚咽起來。那萬道光劍見土黃色光柱已破,竟也是憑空消散,剎那間不見了蹤跡,倒像是專門爲了剋制這土黃色光柱而生。
蕭原只覺得心中一睹,腦海中似乎有無數碎片飛了出來,想要組合在一起。他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也不知道爲什麼片刻間,那風姿端華,氣勢無雙,靈力高強的男子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蕭原只覺得那萬道光劍竟是如此的熟悉,到底哪裡熟悉,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蕭原使勁搖搖頭,想要把那腦海中的萬道碎片給,甩出腦海。他看着眼前那人,雙手屈指在地上來來回回地,似是在畫刻着什麼,一頭白色頭髮散亂地包裹着他的雙肩。臉上雖仍是淚流不斷,卻也停止了哽咽。
蕭原突然想起幾年前的那個傍晚,他也是這樣面對着那漫天大火,哭盡了眼淚,固執地蹲坐在那裡,雙手手指在地上來回扣動着泥土,縱是指甲裡滿是鮮血,竟也絲毫不覺得疼痛。他心下一酸,心底涌起一股憐惜,相憐之情,不自覺地向那人緩緩走去。
走到那人三尺之處時,一道亮光,卻是憑空而生,猛然向蕭原胸口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