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日風雨天(一)

伊言死去的翌日清晨,霧氣尚未散盡。

伊言的相府大廳內。

“釋天先生!”花奴按往常的習慣,端着伊言生前最愛的熱茶來到大廳內,卻看見了釋天側立的背影。釋天正在看着掛在牆上的北斗七星雲圖看。

“怎麼了?”釋天回眸看着花奴問。

“我把相爺,生前最愛的花茶端來了。”花奴遲卻的回答。

“好,放桌上!”釋天坐了下來。“花奴,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相爺生前有交代,她離去的第二天早上,我會在這大廳內看到她師兄,也就是釋天先生您。”花奴謙遜恭敬地站着。

“別客氣,花奴!”釋天有些不自然。“對了,你們相爺的四個徒弟呢?”

“按往常的習慣,少爺小姐們這個時辰應該都是剛剛起牀,在忙着洗漱。只是今日……”花奴依舊沒有直視釋天。

“那好吧,我先等等他們。”釋天說,“花奴你可以下去忙你的事了。”

“是,釋天先生!”花奴轉身後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又說。“釋天先生,相爺生前吩咐過花奴,讓您親自去看看偏院的書房。”

“偏院書房?”釋天把茶杯停在了嘴前,想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釋天先生,那花奴先告退了!”花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釋天對花奴笑着點了點頭,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裡自言自語:“偏院書房?言真夠有時間的……”

“釋天師伯?”藥離在進門看見釋天正在向着什麼事出了神。

“藥離,你來了,坐!”釋天盡力掩飾着自己的尷尬,往藥離身後的門外看着。“怎麼,還有其他人呢?”

“不知道。”藥離無精打采的樣子讓人看了生憐,那藥香味似乎更加濃了。

“……”釋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一下卻想到了錦春上。“對了藥離,有個病人需要你去看一下。快隨我來,藥離!”

“病人?”藥離看見自己釋天師伯那焦急的樣子,即使再沒有心情也不敢輕視,便匆匆地跟了過去。

“春上兄?”釋天坐在牀邊喊了一聲昏迷在牀的人,但全然沒有反應。“藥離,你快看看!他傷得很重。”

看見牀上那人的裝束,雖然那人的雙眼瞎了,但藥離依然記得那鷹眼般銳利的眼光。藥離決絕地喊道:“不!就是他害的師傅!我不救!”

“藥離……”釋天低聲懇求。

“不,我不救!”藥離悲憤交集地說着。“若不是他,師傅就不會死!”

“藥離,難道你忍心看着他死?”釋天把藥離拉到一旁,“藥離,你們從醫的不是都要懂,醫有三品,上醫醫心,中醫醫人,下醫醫病的嗎?你應該清楚牀上那傢伙,滿身傷痕尚不要緊,主要是他的心還有救。他並沒有拔刀出來殺你師父,不是嗎?”

“我……”釋天的話讓藥離再次想起錦春上想要殺師傅卻沒出手的那一幕。“可是他……”

“藥離……”釋天再次低聲勸說。

“好吧。”藥離最終還是被說動了。“那我去拿藥箱。”

“藥離師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師傅昨天才走,才第一天你就忘了嗎?”無影在房外門口截住藥離。在無影身後是楚歌和餘夢,悲憤地看着藥離。

“藥離,去拿藥箱!”釋天坐在牀邊遠遠地看着門口。“如果我是你們幾個,最好先想辦法怎麼對抗外敵。上一回三劍客來刺殺言不成,你們幾個出手阻止三劍客的事,早就聞名天下。現在言的死訊,很快就會傳遍幾個城邦。你們幾個,早已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很快就會有很多的殺手前來剿殺。”

“就算是這樣,那也是我們相府的事。”無影依舊不肯放藥離出去拿藥箱。

牀上的人晃動着手,終於搜尋到了並拉扯着釋天的衣袖。“算了釋天,你扶我走吧。”

“春上兄,原來你都聽到了。不過你先安心躺着,不要動。”釋天對錦春上說完又走到門口說,“息無影,你莫非要讓你師傅這座相府化爲灰燼?”

“無影,師伯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旁的楚歌提醒着。

無影在心裡盤算了一會兒,說道:“師姐,那你去吧。”

“嗯。”藥離匆匆跑去拿百藥箱。釋天終於也鬆了一口氣,走回去坐回了牀邊。

“釋天,雖然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保護你心愛的人所留下的一切,但還是謝謝你給我做錦春上的機會。我知道,你把我當作真正的朋友了!”錦春上說。

“我只不過是趁機給你機會,讓你心裡好過些。”釋天苦笑地看着牀上已經瞎了的錦春上。“就是不知道你天下第一的名聲到底能用抵擋幾天了,希望你儘快好起來。”

“能抵擋幾天算幾天。”錦春上吃力地坐了起來,靠坐在牀頭。“其實這點傷比起兩年前,我被數十個一流的殺手的追殺所受的傷,算是小菜一碟。只要給我兩天時間好好休息,我會盡自己能力保護好這座相府。”

“釋天先生,紫薇閣派人來傳話,說是叫您去一趟!”花奴在門外與無影他們打過照面後來到釋天面前。

“紫薇閣?”釋天說,“好,我等下去。”

“師伯,我把百藥箱拿來了。”藥離急匆匆地回到房裡。

“那趕快動手吧。”釋天看着藥離打開了百藥箱,卻見她扭扭捏捏的遲遲不動手。“怎麼了,藥離?”

“師伯,藥離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把這個錦春上的上衣脫了。我,我好幫他縫合傷口。”藥離害羞得連頭也不敢擡起來。

“啊?好。”釋天遲鈍了一下。“來,春上兄,把衣服脫了。”

“啊!小心點,釋天兄,疼的,你真以爲我是鐵做的啊?”錦春上雖然看不見了,但聽到了藥離轉身的聲音。這讓錦春上想起自己去刺殺伊言時所看到的藥離的臉。

“剛是誰說着點傷是小菜一碟的?看看,衣服都和傷口的肉黏在一起了。”釋天用力一扯錦春上身上的衣服。“喂,你在幹什麼啊?”

“沒,沒幹嘛。只是想起一些不久之前的事罷了。”錦春上忙不迭的說着。

“好了,藥離,麻煩你嘍。”釋天往門外走去並把門關上。“無影,我先去一趟紫薇閣。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你們幾個了,小心點!”

“好。”無影看着釋天,竟不知不覺地回答了個那一個字。

“無影,你怎麼了?”楚歌看着漸行漸遠,身影消失在走道拐角處的釋天。

“沒什麼,走吧。”無影邊走邊說,“楚歌,你要不去一趟蘇摩居,看看有什麼消息吧?”

“哎,無影,我可是你二師兄,憑什麼我去?”楚歌突然拿出他二師兄的架子。

“行了,二師兄,委屈委屈您了。”無影笑嘻嘻地看着楚歌。“況且,你會不想去蘇摩居嗎?”

“算你厲害,小子!”楚歌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爲了師傅,我去就是。”

“對,爲了師傅!”無影譏諷般說道。

“我自己在府裡到處逛逛。”在楚歌剛想轉身離開去蘇摩居時,餘夢卻突然撇下一句話獨自走了。

“無影,還不快追?”楚歌碰了一下無影的肩。

“算了吧,我……”無影繃起苦臉看着楚歌。

“那隨你嘍,我先走了。”楚歌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走了。無影一個人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看看藥離和錦春上所在房間的房門,又看看餘夢遠去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所措了。

“疼嗎?”藥離拿鑷子低着頭清理着錦春上身上傷口的絲線。

“好像有點……”錦春上往藥離身上湊近了一點,深吸了一口氣。“好濃的藥香味。”

“啊?”藥離一晃神,手上的鑷子夾到傷口暗黑的皮肉上,把傷口拉扯了一下。

“疼疼疼……”錦春上痛叫着。

“哦……”藥離看着錦春上喊疼的表情,卻是冷冷地說着,“藥味很難聞對不對?”

“沒有!”錦春上說,“你都看見了,我身上那些舊傷疤,其實是以前做刺客時經常受傷留下的,那時候總是過着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日子,所以早就習慣藥味了。”

“哦。和我說這些幹嘛?”藥離突然冷冷地問到。

“啊?”錦春上想了想,覺得好像是沒什麼必要說起自己的事。“沒什麼,你繼續。”

“那,你忍着點。”藥離幫錦春上把身子轉過了過來,使得他背向着門口,然後拿起針線。“我要開始縫合傷口了。”

“好。”錦春上輕聲回答。

沉默持續一會兒,藥離把錦春上背上的傷口縫合完之後,再撒上了一些白藥粉,然後幫他轉了回來面對着自己,繼續縫合手臂上的傷口。

“你還好嗎?要不要先喝杯水?”藥離用左右袖子擦去自己額頭上的汗水,眨着乾澀的眼睛。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吧?”錦春上情不自禁地想笑。

“啊?哦,我還好!”藥離晃晃腦袋提提神,又繼續縫合傷口。

“謝謝你,藥,藥離,小,小姐!”錦春上突然支支吾吾的說。

“所以,你是真的決心做錦春上嗎?”藥離淡淡地問着。

“……嗯!”錦春上知道藥離正全神貫注地爲自己縫合着傷口,竟有些驚慌了。

“那就好!”藥離依然是淡淡地說着。

錦春上突然冒出一句:“其實你,很漂亮!”

“……”藥離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那根針還紮在傷口的皮肉裡。“你以往受傷,是不是從來沒有女大夫幫你縫合傷口?”

“不是。”錦春上一口氣說着,“你現在一定是一身淡淡的米黃色的裝束,挎着一個小布袋,腿長身瘦,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一定是因爲昨晚沒睡好。下巴尖,眼睛雖然不是很大,眉毛沒畫卻很清秀,側分長髮雖然也沾了些汗水,但還是很好看的!”

“你?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的穿着,還有模樣?”藥離尷尬又無法想象地看着錦春上。

“你忘了嗎?我們有過一面之緣的?至於穿着嘛,我是猜的,因爲那天你就是那樣的穿的。”錦春上說到。

藥離愣了一下,說道:“你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嗎?”

“不然呢?”錦春上卻是很自然地笑笑。“其實刺客在下手前都會有許多的準備工作以做到萬無一失,其中一個就是觀察目標,我們大都有過目不忘的本能!”

藥離面紅耳赤地樣子說道:“看來你的精神好多了,那剩下的你自己來吧。你自己弄好之後,再往傷口上塗抹些藥粉,傷口會癒合得快些。我去吩咐下人稍後把藥和吃的送來,先走了!”

“喂,我眼睛的傷還沒有處理呢?”錦春上說道。

“我已經在布上抹好了藥膏,你自己綁起來。那條布就在桌上。”藥離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之後,小跑着走了。

“啊?”錦春上雖迷惑不解,但還是由着藥離走了,等回過神時,才發現針線還紮在傷口上沒剪斷。“哎呦,疼疼疼……自己來就自己來吧。呵呵……”

“藥離師姐,藥離師姐……”正在院子裡閒逛的餘夢看見藥離從自己面前經過,竟沒發現自己的存在,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餘夢?”藥離被嚇了一跳,就是沒叫聲音。“你怎麼在這?”

“我……”餘夢看見無影從後面走了過來。“那個,師姐,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我來幫你。”

“我?哪有什麼忙要你幫?沒有。”藥離並沒有注意到無影正走過來,於是瞪大了眼看着餘夢。

“有的。我去幫你煎藥吧。”餘夢拉着藥離就快步地走着。

“餘夢!”無影喊了一聲,但餘夢沒有理他,而是頭也沒回地繼續走着,倒是看見藥離回了一下頭。但無影沒有追過去。

紫薇閣裡。

英子單獨見到釋天時開門見山說:“大師兄,我請你來,是想請你接任伊言師姐的相位。”

“英子,我……”釋天想要推辭,但因爲伊言而有所顧忌。

“我知道,你無心權謀和功名。”英子懇求着說,“可是現在,沒有誰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了。我相信你並不想看着伊言師姐,這二十年來的精心經營付諸東流。自從伊言師姐斷斷續續的不再每天來閣議事以來,底下的官員早就開始蠢蠢欲動,想要爭奪這個相位了。”

“英子,你說的我都明白。言的死,勢必會讓原先忌憚她的人再無顧忌,我實在不想看到言二十年的成果毀於一旦,更不想看到阿爾泰陷入動盪混亂,可是……”釋天是擔心自己的經驗不足,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伊言師姐的死訊,很快就會傳遍整個阿爾泰。”英子憂心忡忡地說,“不死城裡到處都是各城邦的斥候細作,相信鄰近我們不死城的中州城現在已經收到消息了。”

“那好吧,我接替言的位置。”釋天扭扭捏捏的。“可是,我並不懂處理國家大事。所以……”

“沒事的,師兄。你只要接替相位就行,剩下的交給我。”一切在英子的意料之中,所以表現得很是輕鬆自如。

“哦,英子,你早就知道我會答應的,是不是?你只是想借師兄釋天的名聲幫你,是不是?”釋天看見英子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很是不甘心。

“哎,師兄,你當初和紫薇還有伊言師姐成名到現在,你都沒有好好利用過你‘釋天與人王’的名聲,那不是太可惜了嗎?”英子喜笑顏開的說,“所以,這叫物盡其用!”

“物盡其用……”釋天笑不出來。“可是紫薇和言……”

“師兄,節哀。”聽到釋天的話,英子再也笑不出來。“師兄,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等會大臣們來閣議事,我會在朝堂上宣佈你接任相位之事。你的禮服,我早叫人裁縫好了。”

“好。”釋天摸摸咕嚕咕嚕作響的獨自苦笑着。“英子,你這有吃的嗎?”

英子笑着說道:“看你,真的是一點都沒有師兄的樣子。隨我來,我也還沒吃早點。”

“……”釋天沒有說話,只是和英子並肩走着,往用膳的地方去了。

消息海蘇摩居。

“楚歌?”秦夢頗感意外。“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不能來嗎?”楚歌死氣沉沉無精打采地說着。

“怎麼了?”秦夢一看就覺得不對勁。

“我……”楚歌喝了一口秦夢沒喝完的冷茶。“是關於我師傅的事。”

“我們不死城相爺的死?”秦夢驚覺自己說了嘴,但話已說出。

“你怎麼知道?”楚歌驚奇之餘又恢復到那無精打采地樣子。“我還以爲,你不瞭解我的事情呢!”

“不是,這蘇摩居早上就開始傳這事了。”秦夢解釋到,“還有,我愛的男人我怎麼可能對他一無所知呢,所以……”

“哦……”楚歌根本就沒在聽一樣。

“楚歌!!!”秦夢怒了。“你,到底在沒在聽我說話?”

“有有有!”楚歌忙不迭說,“我沒有怪你什麼,應該應該的。”

“什麼啊?亂七八糟的。”秦夢還真的生氣了。“我剛纔在說,現在恐怕不止不死城知道你師傅的死了。你卻在我哀聲嘆氣,到底算什麼?”

“啊?我有嗎?”楚歌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味。“好了,我不嘆氣就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不是,我……”秦夢的怒氣一下消了,但又有些哭笑不得了。“楚歌,我不是說你不能來我這嘆氣。只是,你來蘇摩居不會只是來找我的吧?別忘了你要做的事,好不好?”

“對啊,我來不是找你的,我是來蒐集消息的。”楚歌起身便要走。

“楚歌,站住!”秦夢喊道,“你剛纔說什麼?”

“我……”楚歌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所以裝作可憐兮兮樣子說,“我沒說什麼。那個,要不我們倆到樓下喝一杯?”

“嗯?”秦夢想了一下,挽着楚歌的手。“好,我好久沒到樓下喝過酒了。走吧。”

“就你這樣子?”楚歌瞥了一眼,“看看你,還穿個大睡衣的。”

“啊?我差點忘了,衣服還沒換。”秦夢把楚歌推到門外,關上門。“你等等我啊,我馬上就好了。”

“哦。”門外的楚歌懶懶地回答着。

“走吧。”不會兒,秦夢就換好衣服了,打開門挽上楚歌的手。

“這,不太好吧?”楚歌尷尬地說到。

“怕什麼?”秦夢笑笑。“整個蘇摩居上下,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事啊!”

“啊?”楚歌驚呼。“不是吧?”

“怎麼?我丟你臉了?”秦夢拉着楚歌往樓下走着。

“沒有,那倒不是!”楚歌半推半就地走着。

蘇摩居的夥計紛紛向秦夢打招呼。

“幻姬小姐,好久都沒見你露面了,今天怎麼有空下來?”

“哇,是幻姬小姐。天啊,真漂亮!”

“小心點,口水別流到菜碟裡了,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給客人送去!”

“是是是!”

“幻姬小姐,你好!”

“你好!”秦夢和楚歌並肩走吧,一邊不斷點回答着夥計。

“行了,低調,低調!”楚歌皮笑肉不笑地說着。“你會把我害慘的。”

“你在怕什麼?只不過是蘇摩居的夥計而已。”秦夢說,“自從認識你之後,我都多久沒出來了。你再廢話,我不陪你了。”

“好,聽你的。”楚歌無奈。“那依您之見,我們到二樓還是一樓呢?”

“一樓,那人多混雜,消息最多。”秦夢說道。

“高見!”楚歌對秦夢豎起拇指說到。

“那是自然!你以爲我在蘇摩居這些年,是白混的?”秦夢趾高氣昂的。

“幻姬小姐,請問要些什麼酒菜?”一夥計來到秦夢和楚歌的桌旁。

“上些我愛吃的就行了!”秦夢懶懶地說。

“奇怪,怎麼一下子就來了這麼多的劍客?”楚歌看了看周圍的人。有個子小但喝起酒來卻大碗大碗地往肚子裡灌的,有穿着文質彬彬卻滿臉煞氣的,有邊喝酒邊大聲吼叫的,還有鎮定自若的獨自一人坐一桌的。這些人時不時地討論着:

“哎,我聽不死城的相爺伊言,死了。這下不死城可有好戲看了。”

“那算什麼?我跟你說吧,聽說上一回三劍客刺殺伊言不成,皆是因爲她手底下的幾個徒弟的武功厲害,想必相府定是藏有絕世的武功秘籍。”

“哎,我是爲錢來。”

“這不是,十金客嗎?不過我可聽說,十金客是無利不往的。只是不死城人盡皆知,那伊言生前節儉樸素,不可能有什麼錢的!看來你們十金客的功課做得不如何嘛。”

“蘇羅谷的七鬼,少在這裝模做樣了,再怎麼裝,還是那副醜陋無比的摸樣。這裡遍地都是錢,誰都聞得到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濃重的金子的味道。來到這裡的劍客,都知道會有人出重金懸賞伊言那幾個徒弟的人頭。只不過財神爺現在還沒現身而已。不過我怕,你們蘇羅谷七鬼的模樣會把財神爺嚇走的,可別把我們的財路斷了。大家說對不對?”

“哈哈……”

“哼,我說十金客的閻金老大,你以爲會輪得到你們十金客嗎?難道你不知道,出錢買兇的比我蘇羅谷七鬼更加凶神惡煞百倍嗎?再說,你也不看看周圍的人,哪個不是奔着揚名立萬和金錢來的?大家說是不是?”

“對,哈哈……”衆人鬨笑。

閻金說道:“鬼剎,既然你們知道我閻王金手的名號,那就應該知道,即使是我們要拿閻王手上的金子,也一樣輕而易舉。”

“閻金,少拿你那破名號嚇唬人。我可收到消息,那天下第一的刺客離魂,如今也在相府,你有本事就去找他較量較量,用不着在這唬人。”

“真有此事?”

“也罷,如果你不服氣,我們就先幹一架如何?反正遲早都是要打的。”

“好呀,奉陪到底!來呀!”

“哎,各位爺,說歸說,可別在這打起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打爛了東西就不要緊,但絕不是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打起來又怎樣?嘿,我說你這個小夥計,也敢對爺們囂張?”

“老大老大,我們千萬不能先動手!別忘了我之前可是提醒過您的,這天底下可沒幾個人敢在蘇摩居撒野的。要是我們先動手挑事,那就更不在理了。”

“我說蘇曉依妹子,你怎麼又來了?你看,我這都好久沒動過手了,你就不能讓我今天借這個機會活動活動筋骨?”

“不是,老大您覺得我什麼時候說過大話啊?”

“好像沒有。不是,我說蘇曉依妹子,這蘇摩居當真有你說的這麼厲害?”

“老大,這小的哪敢騙您?您想,這蘇摩居能在不死城這樣的地方屹立不倒十餘年,那背後的關係,能簡單嗎?”

“貌似有些道理。算了算了,回自己的座位,繼續喝酒!”

“來,乾杯。”楚歌舉杯對秦夢說。

“幹嘛,想灌醉我?”秦夢看着楚歌,“你,又在打什麼壞注意?”

“沒有,絕對沒有!”楚歌說,“再說了,這小的哪敢啊?”

“諒你也不敢!”秦夢雙頰緋紅。“來,幹了!”

“哇,秦夢,你才幾杯,這麼快就上臉了?”楚歌說。

“楚歌,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好不好?”秦夢指手畫腳着。“就當是,畫個紅妝嘍。”

“不是,這周圍的人現在怎麼都在看着你呢,醉美人!”楚歌俯在秦夢耳根處。

“怎麼,你比我還害羞?”秦夢嬌嗔着說到。

楚歌看看那些人怪異的目光,尷尬的笑笑,又俯在秦夢耳根出說道:“我是捂不了那麼人的那麼多雙眼睛。”

“不是吧,楚歌?你……”秦夢看着楚歌的表情,情不自禁地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我,我怎麼了?”楚歌找不着北了似的。

“沒,沒什麼!”秦夢又喝了一杯酒,就像杯中的酒是蜂蜜一樣,左深右淺的酒窩格外引人注目。

傍晚時分,天氣悶沉沉的,風雲開始密集。秦夢養的白鴿還沒歸籠,貪戀着那若隱若現的日落,彷彿是越飛越低了似的,但其實是雲層越來越厚重了。不一會兒,在那烏雲層中,時不時閃出一道亮光,落日的餘暉透過烏雲的縫隙往外泄漏着,彷彿是從神界灑落到人世間的金色醇酒。

“我回來了。”這是每個人每次回到相府的習慣性的第一句話,只是端坐在大廳內的無影和藥離那不愉悅的眼神,讓楚歌恍覺自己的言行有些忘乎得以似的。

“楚歌,你在蘇摩居打探到什麼消息了嗎?”釋天走了進來。“怎麼了,怎麼看你這表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沒事,師伯!”楚歌轉頭看着無影和藥離。“蘇摩居現在聚集了不少的劍客,就連一些不入流的也都來了,可以肯定的是,幾乎都是衝着我們相府來的。而且這些天會有人出重金懸賞我們幾個人的人頭。只是有一件事我很奇怪,就是爲什麼師傅的死會那麼快就傳了出去,還有昨夜到府上的離魂也被人知道了,不過那個透露消息的並沒有說離魂身受重傷的事。”

“楚歌你是說,我們府上有奸細?”藥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惡,竟然有人把算盤打到相府來了!”

“這不太可能吧?”無影低頭沉思着。“按理說,我們相府的傭人並不多,而且也是好幾年沒換過傭人了,府上的衛兵也都是隻屬於紫薇閣的禁衛隊,怎麼可能有奸細?”

“師伯,那要不要把奸細揪出來?”楚歌看着自己的師伯。

這時候花奴低着頭神色慌張的走了進來,說道:“各位,下人們把晚飯做好了。”說完就又轉身往門外走去。

“也罷,這人既然沒有把離魂受傷的事實說出去,可見他的內心也是不好過的,就算了吧。”釋天看着剛跨過門檻的花奴嘆了一口氣。只見花奴停了一下又走了。在場的無影,楚歌和藥離也都循着釋天的眼光看着漸行漸遠的花奴,纔想起來花奴剛纔忘了說稱呼了,連少爺小姐都沒喊,這絕不是一向忠厚朴實的花奴會忘記的事。

“沒想到會是他。”楚歌與無影和藥離有過目光交接後喃喃說着。“花奴跟在師傅的身旁這麼多年到底是爲什麼?”

“他是中州的人。可見中州城主還是有些過人之處的,只是他太低估言了。”釋天淡淡地說道。“其實言一早就知道花奴是中州城主的人,只是一直沒有說穿。花奴這些年呆在言的身邊,內心也是不好過的。”

楚歌接着釋天的話說道:“由此可見,師傅對自己從來都是信心十足的。”

“好了,那先去吃晚飯吧。”作爲師姐的藥離率先打破短暫的沉默。

“對了藥離,餘夢去哪了?剛纔我進屋就沒看到她。”釋天說。

“她……”藥離看着無影。“她在西苑樓閣,應該是看日落了。”

“藥離,你在說什麼,我剛纔回來時都快下雨了,餘夢怎麼可能回去西苑樓閣看日落呢?再說眼下烏雲密佈的,哪來的日落可看?”楚歌在藥離的耳邊嘀咕着。

“不相信隨你!”藥離的臉色十分難看,彷彿恨不得先捅一刀楚歌再走去吃飯。

“不是……”楚歌被藥離的臉色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說什麼,任由着藥離獨自走了,只能強笑着看看無影。

“你看着我幹嗎?”無影反倒感覺渾身不自在了,無辜地看着楚歌。“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楚歌上下瞅瞅無影,“只是,如果餘夢被雨淋了生病的話,那就和你脫不了干係了。我先去吃飯了。對了,雨傘在偏廳,自己看着辦!”

看着楚歌得意洋洋地走掉的樣子,釋天大概也聽出了和看出了些什麼,走到門口外面時停下來擡頭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又回過頭來望着屋裡的無影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像,真的快下雨了。”

“我……”無影傻站着。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無影對釋天的反感開始慢慢的減少。無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去到偏廳拿一把傘匆匆往西苑走去。

西苑閣樓,是不死城官員住宅建築羣西北方向的一角,比周圍除了紫薇閣之外的建築物都高出了些許,距離相府頗遠,本是伊言修建來觀賞日落的,名曰無言閣。但是伊言從來不叫人去打掃自己也不打掃,只是幾乎每逢好天氣都會在無影他們的陪同下去到無言閣,一起靜靜地觀賞落日。但是伊言生前的最後的幾個月,很少踏上無言閣了。在經歷了將近二十年的風吹雨打之後,如今的無言閣已經變成了一個無瓦遮頭的向陽小樓了,那四根支撐着樓閣的木柱子也都風化腐朽了,整個無言閣已經呈現出搖搖欲墜之狀。木板上的腳印是餘夢最新印下的。由於灰塵並不太多,所以腳印不是很明顯。在無影拿着傘到來之前,餘夢正抱腿靠着柱子而坐,半側着臉看着落日的餘暉。烏雲在慢慢聚攏重疊,緩緩地關閉着那數道縫隙,金黃明亮的餘暉也慢慢減弱。無言閣頂上的瓦片早就被吹落了,碎散在閣樓下面的土地上,所以上面只剩了一根根腐朽的橫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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