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哭出來就能舒服些吧?所以她擺好了姿勢準備好好的哭一場。
“媽蛋啊!”半晌之後她垂頭喪氣地擡起頭叫道:“怎麼做了鬼老子還是不會哭啊!”
長在孤兒院的她從來臉上都是掛着微笑。早就忘了哭的滋味。孤兒院的孩子是不能哭的,因爲會捱揍。
“小姑娘,你吃不吃早飯?”老者手裡拿着半個油餅吃的挺香。
“早飯?”看着天上掛着的月牙和稀疏的寒星,嶽西有些混亂:“我沒胃口。”
“你纔來,還在倒時差。住幾天就習慣了。”注意到她的眼神,老者解釋道。
“哦。”嶽西點點頭,開始左顧右盼。
“那個羽絨服早就走了。你都在這兒坐了快一夜了。”老者說道。
“我……就是四處看看。”被人窺破心事,嶽西稍顯尷尬。又隱隱的有着失落……東哥走了,都沒有和她告別呢……
扶着牆,她試探着想要站起來,發現沒有了陽光的照射,體力果然恢復了很多,兩條腿也不像麪條一樣軟趴趴的,很輕易的就直了身子。
“您怎麼不睡覺啊?”看着不是吃就是說,嘴巴閒不住的老者,嶽西一邊回身拍着屁股上的灰塵一邊隨口問道。
“我有點神經衰弱,而且胃也不好,必須少食多餐纔可以養生。”
聽着老者這麼一說,心情十分不好的嶽西也不禁笑出了聲:“咱們都成了鬼了,還養生?”
“那可不!”說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老者眼睛都亮了:“沒有強健的魂魄,投胎後如何能撐起一副建康的身體?養生還是很重要的。”
“那,您一天沒睡,現在也該回去歇歇了。”嶽西蔫蔫的,並沒有聊天的*,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睡不了。待會兒那幫老孃們兒就都起來了。她們要在那邊的空地跳一個半小時的廣場舞,那音樂吵得人腦仁疼!”
“這裡也放最炫民族風?”嶽西張大了嘴巴。
“不,最近流行什麼筷子還是叉子兄弟的小蘋果。”老者皺眉想了想才說道。
“嘿嘿!真fashion!”幾乎是小蘋果三個字一出,嶽西的腦子裡就響起了這首神曲,就差哼哼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出聲了。
“真尼瑪洗腦。”她搖了搖腦袋,想把裡面盤旋的這首洗腦功能強大的旋律甩出去。
“什麼?”老者沒聽明白她到底說了啥。
“哦,我是想問問您,這裡到底怎麼進去。”嶽西回身指了指高檔墓園區的門口,發現竟有人開始進進出出了。
果然鬼的生物鐘與人是反着的。
“一會兒你要先去物業管理處登記,確認一下你業主的身份,工作人員會發給你靈符的。那時候就可以自由出入了。咱們這裡保安還是不錯的。”老者很有耐心的指導着嶽西這隻新鬼。
“九點,物業的人上班比較晚。你去早了那裡沒人。”老者指着小灰樓說道。
“哦。”嶽西拉長了聲音應了,腦子開始考慮這麼長的時間該如何打發。
“嶽西,你的快遞!”居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嶽西驚訝的左右踅摸。
一個騎着電動三輪車的小夥子悠地衝了過來,前車輪幾乎壓到嶽西的腳上才停了下來。
裝滿了包裹的電動三輪生生被他開出了汽車的速度!
“慢一點,這多麼的危險。”老者站在一邊教訓着送快遞的小哥。
“沒轍!您瞅瞅我車上的活兒還有多少?慢了成麼。”小夥子擡腿下了三輪車,打開後面的封閉車廂,從上面拽下來一個大大的紙箱:“六角亭皇府別墅……嶽西,沒錯,就這個,簽字!”
他從口袋中摸出一隻圓珠筆來在紙箱上劃了幾下,才遞給嶽西:“就你這個包裹大。”
嶽西在單子上籤了字,然後把筆還給他:“謝謝!”
“成了,下一個活兒東區……”小夥子鎖了車廂的鐵門,擡腿上了三輪車,一扭車把,風似的跑遠了。
“這快遞……能寄回人間嗎?”嶽西蹲在地上仔細地看着紙箱上的送貨單,一眼便認出上面的字跡是北北寫的。
“不能,咱們這裡都是單程,沒有車來車往。”老者羨慕地看着她。有人給寄包裹,說明還有人想着念着。他死了幾十年了,雖然兒孫滿堂,可早就沒人給他掃墓祭拜了。
“唉……”老者嘆了口氣,世態炎涼,不過如此。他死前纏綿病榻幾個月,兒女們早就煩了,巴不得他趕緊上路。
“哇!”嶽西驚叫一聲,紙箱被她打開了,裡面都是錢。
“那小子對你不錯!”一雙擦得錚亮的大皮鞋出現在嶽西眼前,“嶽西小姐,我來送你上路。”
“上路?”嶽西茫然的擡頭,身前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穿着古代袍服的男子,只是他的腳上卻穿着一雙黑色的皮鞋,鼻樑上還架着一副黑超墨鏡,這樣的混搭裝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不倫不類的不正經。
“您是?”嶽西站了起來,好奇的打量着這個奇奇怪怪的人物。
“這是咱們這片兒專門管理投胎的MR。陸!”老者連忙湊過來殷勤的介紹着,然後小聲地問道:“大人,我的好日子還沒有消息麼?”
“沒有,沒有!”MR。陸不耐煩的用胳膊擋住老者湊過來的身子:“現在都是搖號,搖上誰是誰,放心,我們沒有暗箱操作……”
“那是,那是,我就是問問。這不都等了幾十年了,您費心多給我惦記着點兒。”老者點頭哈腰地說道。
“嗯。”MR。陸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笑眯眯地看着站在一邊的嶽西和她的一箱子錢態度良好地開了口:“嶽西小姐,您的路牒下來了,您現在就可以上路了。”
“可……我還沒有搖號呢。”嶽西不太喜歡這個人,尤其是他對老伯的那個態度讓她看着很不爽,所以她說了一句很不‘上道’的話。
“您走的是VIP通道,不用搖號。”MR。陸說着遞過一張燙金的紙片來,“那個叫君北的先生可是沒少給您燒錢。”
原來是小北……嶽西心中一暖,想起了他說的話:早點去投胎,不要讓我等太久……
“老伯。”嶽西接過‘路牒’轉頭對那個老者說道:“這個包裹給您吧,我用不上了。”
“都給他?”MR。陸詫異地問道。
“都給您。”嶽西仍舊看着老者,淡淡地笑着:“您得換副假牙了,牙好才能胃口好……”
老者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那麼一大箱子鈔票,乾癟無色的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那我走了。”嶽西對他點點頭,然後舉起手中的燙金路牒看了起來,見上面寫的是繁體字,她辨認了一下才輕聲念道:“韓——月——夕。”
三個字才唸完,嶽西便無聲的消失在了虛空裡,彷彿從未存在過。
原地只剩了MR。陸和老者。
MR。陸眼巴巴地盯着地上的紙箱,老者則擡頭望着虛空……
唸完‘韓月夕’三個字,嶽西眼前就出現了一張閉着眼睛眼窩深陷皮膚慘白的完全陌生的女子的面容。
那是一張死人的臉孔,沒有呼吸,沒有表情,靜靜的,怎麼看怎麼慎人!
因此毫無心理準備的嶽西被驚得頭髮都豎了起來,趕緊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而她的身體則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着,毫不猶豫地對着那個死女人撲了過去……
“我勒個擦的!閃開死鬼!”多年的訓練讓她條件反射般的擡腿就一個側踢,幾乎用上了她的全部力道掃了過去!
只是她現在的身體原本就是以一個前撲的姿勢,如今又擡起一條腿來,因此她重心更加的不穩,以更快的速度流星似的往那個女人身上撞去……
完了,非得與這個死鬼來個親密接觸了,晦氣!
嶽西竟又忘了自己也是一隻鬼了,滿腦子碎碎念地勇往直前。
然而,等了好久想象中身體撞擊的感覺都沒有發生,嶽西甚至覺得自己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呢。
悠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讓她有些看不清,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自己確實是躺着的姿勢,因爲在眼睛適應了光亮之後她看見了頭上的湛湛青天,陽光照在皮膚上再不是那種割裂的疼!
“哎呀媽呀!”嶽西叫了一聲。
身上都是手,有好幾個人在她的四周已經身上摸索着,似乎是在找尋什麼東西。
“臭不要臉的!”心急之下,擡手拍開一隻在自己手上摸來摸去的手,她直接坐了起來……
“啊哦!”嶽西挑眉:“怎麼個意思?老子這才坐起來,你們咋就倒下去了呢?”
……
《華嚴經》雲:一切諸報。皆從業起。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業。皆從習起。
帶着上一世的代號‘忘川’,嶽西穿越到了古代,那個所有因緣開始的時候……
……
前塵卷,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