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饒而神秘的埃及,對地中海沿岸的人們來說,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而聳立在亞歷山大港外的那座巨大燈塔,更是讓每個旅人都爲之驚歎的標誌性建築奇蹟,就猶如後世紐約的自由女神像一般。
可惜的是,在埃及的亞歷山大燈塔後面,並沒有一支像美國人那樣強大的軍隊。埃及和她的財富,就像一隻披了一件薄紗的柔弱少女,始終無助地等待着強人們到來。波斯人來到這裡,古埃及王室煙消雲散;亞歷山大大帝來了,馬其頓人和希臘人隨即牢牢地控制了這個國家;再往後,就是羅馬人的時代……
從羅馬共和國末期到羅馬帝國時代,擁有大約五百萬人口的埃及,始終在以不到羅馬全境十分之一的人口,提供了超過羅馬全境三分之一的糧食產出,因而被視爲羅馬人的糧倉和命脈。
在凱撒和龐培叱吒風雲的時代,羅馬的政壇上曾經有這麼一句俗語:“掌握了埃及就掌握了羅馬的糧食供給,掌握了羅馬的糧食供給就掌握了羅馬的暴民,掌握了羅馬的暴民就掌握了元老院和最高權力!”
因此,無論是共和國末期的那些羅馬軍閥,還是日後帝國時代的諸位羅馬皇帝,一旦發現了手頭缺少錢糧的情況,第一時間就會想到去埃及打秋風——而且,小龐培在一年之前剛剛從克里奧佩特拉女王手裡勒索到了足足六十船小麥和大筆金錢,如今再來埃及“故地重遊”一次,也算是輕車熟路……
至於倒黴的克里奧佩特拉女王,在小龐培離去之後不久,就因爲那一筆數目可怕的勒索而導致國內物價暴漲、民怨沸騰,最後鬧出政權倒臺,女王倉皇出逃的悲劇,小龐培就完全沒留意了。
——正如魯迅說過的那樣:如是獅子肥大了,倒不怎麼樣,如是一頭豬或一隻羊,肥大了卻不是好兆頭。
於是,小龐培就帶着兩萬大軍從猶太地(當時還沒有巴勒斯坦這個名詞)海陸並進,順利通過了剛剛被燒成一片廢墟的埃及東北部要塞佩盧西姆城,進而繼續攻入了位於尼羅河三角洲中央的諾克拉提斯港。
※※※※※※※※※※※※※※※※※※※※※※※※※※※※※※※※※※※※※※※
截止到目前爲止,小龐培的這場埃及打劫行動,大體上展開得還算順利,因爲埃及托勒密王朝這個國家的國防體系,剛剛在激烈的內戰和外戰被打得土崩瓦解,完全沒辦法阻攔羅馬軍隊的行動。
扼守埃及東方商道的要塞佩盧西姆城,在不久之前剛剛被埃及豔后克里奧佩特拉的現代穿越者同事們,用高爆彈和燃燒彈給炸成了一片廢墟,迄今尚未恢復,使得整個埃及東部邊境都處於不設防狀態。
而在進軍埃及下一站的諾克拉提斯城,當時嚴重缺乏得力助手的克里奧佩特拉女王,也只是象徵性地留下了幾十名士兵駐守,城市管理依然交給城內的希臘公民大會進行自治——當然,這是在承認克里奧佩特拉女王統治的前提下——防禦力量同樣是幾乎等於零。
因此,從西奈半島殺過來的羅馬軍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就輕易奪取了小半個尼羅河三角洲。在看到了耶路撒冷聖殿的旗幟之後,甚至還有大批生活在下埃及地區的猶太人加入了小龐培的隊伍!
——在托勒密王朝時期,爲了壓制數量佔據絕對優勢的埃及土著,歷代法老一直在努力招攬移民,遷移其它的民族到埃及定居,以求改變埃及的民族成分,便於實施統治。因爲猶太人善戰的緣故,先後有數萬名猶太人以托勒密王朝僱傭兵的形式,攜帶家眷從巴勒斯坦遷入埃及,在埃及境內形成一個很大規模的社羣,幾乎猶如當年《出埃及記》描述的,摩西率領猶太人離開埃及之前的情形一般。但到了埃及國勢危殆的此時,這些猶太人卻毫不猶豫地做了帶路黨……由此可見,後世西方人的排猶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接下來,在諾克拉提斯港,隨軍給養已經快要耗盡的小龐培,也總算是收穫了第一批戰利品——由於戰爭和饑饉的影響,這座城市裡囤積的糧食並不多,大概只夠這支羅馬-猶太聯軍吃上半個月左右,但其它各種香料布匹之類的奢侈品倒是爲數不少,讓進城洗劫的羅馬人和猶太人全都腰包鼓鼓、喜笑顏開。
而當羅馬人在諾克拉提斯港郊外成功截獲了一支打着眼鏡蛇旗幟的埃及王室商隊,並且從馬車上搬出那些從未見過的新奇商品之時,即使是那些自詡爲最最見多識廣的旅行家,也全都驚訝地屏住了呼吸!
“……這是來自東方賽里斯國的絲綢!還是最高貴的紫色!看上去比帕提亞人的貨色還要好!”
撫摸着一匹從木箱裡取出來的絢麗絳紫色花紋紡織品,格勞斯.龐培也忍不住發出了有些失態的驚呼。
“……沒錯,確實是絲綢,而且是上等貨之中的上等貨!瞧瞧這鮮豔的花色和精緻的圖案,還有光滑的手感,比我過去看到過的那些絲綢都要強得多!哦!像這樣的一匹絲綢,在羅馬絕對能換來一座別墅!”
站在他身後的布魯圖斯,也從箱子裡拿起一匹柔軟輕薄的綢緞,對着陽光檢視,同時讚歎着它的華美與柔順。他知道,這種世界上最舒適的布料叫做絲綢,生長在遙遠東方的一種神樹上,是希臘商人們歷盡千萬苦,從帕提亞帝國最東邊的巴克特里亞(今天的阿富汗)販來的。而即便是這個聽起來已經像是世界盡頭的地方,也不是這種美妙產品的原產地——在巴克特里亞之東,隔着鳥都無法飛越的帕米爾高原,有一個神秘的國度“賽里斯”,生活在那裡的賽里斯人,才栽培着這種魔法般的奇妙樹種。
雖然即使是最博學的羅馬人,也沒有親眼見過這種生長着絲綢的樹,甚至還有不少人覺得,這不過是狡猾的希臘人爲擡高物價而編造的故事。但真正有錢購買絲綢的羅馬權貴們,通常都不在乎多打賞這些饒舌的希臘人一點錢。況且,這種叫絲綢的織物確實很美妙,只有這樣的材質才配得上他們的高貴身份。
過去在羅馬的時候,布魯圖斯也曾經從某個專營奢侈品的希臘商隊手裡,買到過一件很值得誇讚的絲綢內衣,這件絲綢衣服穿起來的感覺是如此的舒適,當這柔軟的織物觸到皮膚的時候,就彷彿是少女的手指在輕輕地撫摸着自己。但問題是,就這麼區區幾尺的布料,價錢竟然可以換到一個小農莊!
——看到這個過分昂貴的價格,布魯圖斯也曾經做出過質疑,但販賣絲綢的希臘商人立即叫起了屈。
根據這些商人們的說法,爲了把這些美妙的絲綢運到羅馬,他們必須從遙遠的巴克特里亞出發,穿過草原和沙漠,翻過白雪皚皚的高山,到達兩條大河上游之間的河谷,接着,道路從這裡向西一分爲二——不願讓帕提亞收稅官和關卡士兵搶去大部分利潤的商人,就要冒生命危險經過裡海、高加索山脈和亞美尼亞,到達黑海東岸的希臘殖民城邦,然後走海路抵達文明世界;而甘願受帕提亞人折磨的商人,則沿着古代波斯帝國遺留的御道,越過乾燥炙熱的敘利亞沙漠,最終在地中海東岸的某個港口上船。
無論走哪一條路,爲了把這些絲綢從世界的另一端運到羅馬,商人們都不僅要冒着迷路、飢渴、風雪、沙暴,還有被野獸和匪徒襲擊的生命危險,還要忍受沿途無數關卡的盤剝。通常來說,若是某人能夠將這條漫長的道路安然無恙地來回走上三次,就已經是得到諸神庇佑的幸運兒了。
更別提即使是在東方的原產地,絲綢也是一種昂貴的奢侈品。而且,那些賽里斯人把絲綢從自己的京城(長安)運到巴克特里亞的希臘商人手中,就已經頗費周折。作爲對他們在一路上斬荊披棘、險死還生的酬謝,待在這條商路末端的羅馬買主們,自然就應該爲這些來之不易的絲綢付出個天價。
於是,布魯圖斯不得不如數付賬,並且爲這一大筆開銷心疼了好幾天。
然而,跟此時在埃及繳獲的這一批彩色絲綢相比,布魯圖斯家中那件昔日視若珍寶的素色絲綢襯衣,就顯得黯然失色了——瞧瞧,質地更加柔順光滑,色澤更加鮮明豔麗,僅僅外觀就給人以一種奢侈的感覺,而且在熠熠生輝的綢面上,還印染着無數各式各樣極爲精美的花紋圖案,從花草鳥獸到海洋生物都應有盡有……畫工絢麗逼真,充滿了令人新奇的異域風情,以及某種奇異而又淡雅的奢華氛圍。
——布魯圖斯可以對神明發誓,若是有誰能把這批絲綢運到羅馬的市集上,絕對會讓每一位高貴的太太小姐們興奮得尖叫,並且讓那些樂衷於攀比的紈絝子弟們掏出口袋裡的最後一塊錢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