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陸離肯定的情緒所感染,蕭靖馳終於完全相信了他的說辭。
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下來,蕭靖馳也完全放鬆了。
他如同普通人家話家常一般,十分自然地說:“再過兩日,皇姐便要回京了。她會在宮中住上一段時日,到時候,哪怕朕需要做戲對你置之不理,但皇姐和你之間情誼深厚,旁人不會懷疑的。更何況,她做事一向我行我素,朕也難以左右,有她在,後宮就沒人敢再找你麻煩了。”
“皇姐?!”陸離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長公主蕭璟菡?!”
“正是她。”蕭靖馳見陸離彷彿沒反應過來一樣愣着發呆,體貼地解釋道,“朕方纔不是說了麼,西北方的戰事暫時歇了,狄族不日就來遞交降書,皇姐與鎮北侯一同在外抗擊外敵已近十年,是時候回京一趟了。怎麼,湘君,你不記得她了?”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不記得長公主殿下?”
“我想也是。”提到自己的親姐姐,蕭靖馳神色放鬆了許多,甚至流露出幾分笑意,“你小時候心眼多,朕有時候說不動你,便讓皇姐來。她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裡,你就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做過的事一股腦說出來了。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想來你也不會不記得她。”
陸離一臉窘迫。
黑歷史什麼的……不要再提了。
蕭靖馳見到陸離略微發紅的耳根,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意味深長地擡起下巴,慢悠悠地說道:“有時候,朕真羨慕皇姐這種能力。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朕人就在這,軟磨硬泡的,也難得湘君嘴裡一句實話。”
陸離:“……”
他能看出蕭靖馳是在調侃他,但還是忍不住反擊道:“在重要的事上,我絕無隱瞞!皇上不能混淆視聽,這是一種絕不容姑息的誣衊!”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渾身充滿了寧死不屈的抗爭氣息,昂首挺胸,傲視着蕭靖馳。
充分表明了他一代忠臣被皇帝誤解後的正直反抗。
嗯,輸人不輸陣,氣質滿分,魄力滿分。
陸離給自己點了個贊。
但蕭靖馳下一句話,就讓陸離破防了。
蕭靖馳問:“真的沒有隱瞞嗎?那湘君說的今日是第一次進入廚房,也沒有隱瞞?”
陸離:“……”
被將了一軍!
蕭靖馳好生陰險,處處鋪雷,難怪剛剛放過他了,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呢!
蕭靖馳又說道:“往日裡,你去小廚房裡捯飭些東西,朕都沒有過問。朕不是覺得做這些有失身份,只是覺得……湘君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自己享用也就罷了,今日居然送給了別人,所以才擔心的。以湘君的身份,進幾次廚房可以算是雅興,但是親手做出來的東西送給別人,而且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妃子,那便是看低自己了。”
這話說得很委婉很曲折,但是機智如陸離,還是聽出了蕭靖馳的隱藏意思。
做飯可以,第一個給別人,不行。
……蕭靖馳可以再小心眼一點嗎?!
陸離和蕭靖馳相顧無言。
Q版蕭靖馳也坐在他的小凳子上,時不時瞟一眼陸離,當發現陸離看到他時,又彆扭地移開目光,作淡定狀。
陸離已經麻木了。
他拿出了殺手鐗——一句膾炙人口的經典名臺詞。
“你要是這麼想,那我也沒有辦法。”
蕭靖馳:“……”
不愧是渣男語錄中top 1級別的名言,哪怕是蕭靖馳這種層次的人,也半天沒接上來話。
他要保持形象,又不能像個姑娘家一樣,不斷追問“你這是什麼態度”。
陸離獲得了本回合的勝利。
他見蕭靖馳終於安生不再翻舊賬了,才滿意地奪回了話題的主導權:“長公主是和駙馬一同回來的嗎?他們此次回京的時間點微妙,皇上是打算……讓駙馬接手傅柏原的北境軍隊?”
蕭靖馳還有點鬱悶,半垂着頭,悶悶地說:“不,皇姐身份在這擺着,我若是讓他們夫妻接手北境軍隊,有心之人難免多想。傅柏原的兵權可以拿回來,他在北境的威望卻不是一日兩日功夫可以消除的,鎮北侯與皇姐已經在西北待了這麼久,也該讓他們回京歇歇了。”
陸離回憶了一下,確認蕭靖馳口中這個“歇歇”,是真的在關心自己的親姐姐,而不是什麼想給鎮北侯降職的委婉說法。
想來也是,雖然先帝對老侯爺多有猜忌,也屢次削弱過老侯爺的兵權,但老侯爺能征善戰,僅憑着“鎮北侯”的名號就能鎮住西北蠻夷,威名赫赫。先帝怕他卻又想用他,到頭來,西北戰事四起的時候,還要把女兒嫁給當時的小侯爺——也就是如今的鎮北侯,來維繫皇家和侯府的關係。
倒也不怪先帝多心。
鎮北侯是前朝被授予的爵位,侯府人丁一直不興旺,每一代都是一根獨苗苗,不死不活的。每一任皇帝都害怕侯府軍權在手起了心思,都盼着他們府上的獨苗苗什麼時候折了,但說來也有趣,那獨苗苗就這麼屹立不倒,一連傳了三代。
前朝皇帝暴虐,對鎮北侯府多有打壓。侯爺索性舉家留守在西北邊關,天天對着蠻族撒氣,前朝皇帝反倒不好動手了。等蕭家推翻前朝時,鎮北侯正和蠻族游擊戰,看都沒看皇帝一眼。
這點,陸離在大綱上也曾經提到過。他給鎮北侯一家設立的行動信條就幾個字:只護國土,不護皇帝。
他們效忠的是這片中原大地,而非某個王朝。
因此,先帝對鎮北侯府的存在如鯁在喉,天天想找事卻又找不到人選鎮守西北,還賠進去一個女兒,抱憾終身。
到了蕭靖馳這一代,他反而不再針對鎮北侯了。
看到蕭靖馳回收傅柏原兵權而不管鎮北侯,小說裡的傅思佩曾經質問過他,是不是因爲長公主的緣故。
蕭靖馳是這麼回答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的鎮北侯可以護着西北疆界百姓的安全,那他就是朕手上鋒利的刀,朕自然護着。可是撫遠大將軍……他的心思,還有幾分放在疆土上?朕疑他,所以朕不再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