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聲喊動天,徐州城內百姓皆奔走相告,慶賀擊退曹軍並抓獲賊將一名,滿城的問話皆如此如此。
“你聽說了嗎?程閔大人識破了曹軍的計謀,將計就計,大敗賊軍,還抓了一個賊將呢!”
“聽說程閔大人是天上星宿下凡啊,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啊!”另一個插口道,“要破那賊軍的計謀還不和吃飯一樣!”
然而離徐州城百里之外,被打潰的曹軍們在這裡聚合。
曹丕陰沉地臉,獨自喝着悶酒,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如此精妙的計謀竟然會被看穿,不但曹洪被抓,就連手下的士兵也被打殘,自己怎麼會遇到賀詞淒涼之景?
如今我軍也是慘不忍睹,可用之兵不足兩千,也是無力再戰,而河北又傳來袁紹大軍已浩浩蕩蕩進駐黎陽的消息,曹丕無奈只能請求釋放曹洪暫時和解,而我知道戰事沒法再打下去了,袁紹此次出兵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不然輸的肯定是我,所以我決定與曹丕暫時和解,放掉曹洪讓曹丕退兵,曹丕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很知趣的退兵抵抗袁紹去了,自此徐州暫時穩定住了,而我也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是發愁了,現在的曹丕肯定是擋不住袁紹的十萬大軍了,而我這兩千人的小部隊也是無用武之地了。
袁紹大軍開始自黎陽渡河,並以顏良爲先鋒攻打白馬縣。十萬大軍渡河是何等氣勢?密密麻麻舟楫相連,一眼望不到邊。
而曹丕也是牛的一13,論計謀恐怕他勞資曹操都望塵莫及,居然用萬餘人的軍隊都敢分兵,自己親率人馬前往延津,擺出一副渡河北上襲擊敵後的姿態,袁紹則是停滯渡河轉而向西堵截,而曹丕又是再遣一支輕兵突襲白馬。
而袁紹大軍雖已停止渡河轉而西進,但仍留郭圖、淳于瓊諸部按照原計劃渡河,他們麾下諸部尚堵在北岸等待船隻往返,剛剛登陸白馬津的士卒也忙着紮營立寨。先鋒顏良聞知守將劉延乃一文弱之人,迫不及待逼至白馬城下,憋着奪地斬將建立首功。河北諸軍各忙各的,直到曹丕近至十里纔得到消息,也摸不清來了多少人馬,匆匆忙忙掉轉槍頭準備應戰。
曹丕深知一鼓作氣的道理,催動戰馬趕到了隊伍前面,傳令加速前進,騎兵突擊步兵後趕,一定要在敵軍佈陣之前將其擊潰。關羽、徐晃等部衝在前面,已殺了幾個零星的遊勇,曹丕緊隨其後,連徐和都一猛子跟上來了。一眨眼的工夫轉出山坳,並不怎麼堅固的白馬城已映入眼簾,而城西亂糟糟的袁軍還未列隊完畢呢!
“殺啊!”曹洪因爲之前被我生擒覺得丟人至極此刻急需要戰功,於是一聲吶喊,帶着親隨衝入敵羣,關羽、徐晃相繼而至,將袁軍撞了個暈頭脹腦,不少散兵被踏得屍無完體。三虎撲入羊羣,鬆垮垮的敵人頓時亂得像蒼蠅一樣,前後左右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衝了,有不少人竟被同伴誤殺了。
但是袁軍畢竟人多勢衆,那些剛渡河的慌慌張張趕來援助。他們暫時尋不到統帥,所以也沒什麼隊形可言,大隊人馬像開了閘的洪水般涌過來,一時間敵我交織,河北部卒跟這五百多騎攪在了一起。正在危急之時,曹丕後隊的步兵也到了,眼瞅着一片大亂,也顧不得許多了,舉起傢伙硬往裡衝,各找對手捉對廝殺,戰場上的局勢更加混亂了。彼此建制不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連護衛曹丕的虎豹騎都投入了混戰。
徐和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衝到前線,只覺胯下坐騎都要驚了,所幸有幾十個虎豹騎貼身保護,緊拉繮繩纔算沒躥出去,朝着曹丕大聲嚷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打下去不行啊!”
“軍師說什麼!”戰場上人聲鼎沸,曹丕根本聽不見。
徐和緊握繮繩倉皇四顧,猛一眼瞅見正東方的小山包上有一統帥麾蓋,趕緊擡手指去。
擒賊先擒王!曹丕明白了,馬上對典韋傳令:“擊鼓聚將,先奔正東殺其統帥。”典韋卻不遵令,比劃了半天才弄明白,戰鼓輜重還在最後面山坳裡,這麼亂根本運不過來。曹丕、徐和也豁出去了,乾脆率領虎豹騎高舉旗幟向東推進,吸引諸將相隨。這麼一來還真管用,四處自顧自拼殺的兵將望見主公的旌旗,趕緊舍下對手來保駕,曹軍諸將匯在一起齊往東殺。眼瞅着那山包越來越近,而麾蓋之下那員將明知強敵涌來,竟不慌不忙安然等候。
此人身高八尺肚大十圍,面似青蟹蓋,一副黑鋼髯,豹頭環眼禿眉塌鼻,闊口咧腮利牙突脣,五官奇異相貌可怖;頭戴鑌鐵兜鍪,上掛黃絨穗,下有護項釘;身披鎖子大葉連環甲,獸頭叼環護心寶鏡;外罩漆黑戰袍,掐金邊走金線,上繡猛虎躍澗蛟龍入海;皁色中衣、粗繩綁腿、寬甲護膝,足蹬虎頭戰靴;胯下一匹烏騅戰馬,手擎一丈二的劈山板門刀;身旁二百心腹小校,個個頂盔貫甲罩袍束帶,手持方盾大戟,衆星捧月護住主將,一邊高豎着錦繡的“顏”字戰旗;十分精神八面威風,殺氣騰騰耀武揚威——正是河北第一猛將顏良!
徐和急得滿頭大汗,早把平日的穩重扔了高喊道::“殺了此人!咱們就勝啦!”其實哪還用他發話,曹洪早就衝在最前面,貫穿敵陣衝了上去。那顏良不慌不忙,僅僅把板門刀一橫,二百大戟士立時舉起兵刃相迎。這般人勇力非凡,戟尖對準馬脖子,曹兵騎士齊刷刷掀倒一排;後面步兵趕上,長槍大戟一通亂鬥,竟突不過這道防線。
曹丕在後面焦急觀望,但見纏鬥中赫然多了一道黑影,顏良提縱烏騅馬踏入戰團。僅僅一起一落間,板門刀已砍斷數條長槍,奔曹兵而來。衆曹兵見他自來送死,立刻一哄而上,哪知顏良是個好勇鬥狠的厲害角色,刀砍馬踏猶如索命的魔鬼,一錯愕間已有十餘顆人頭落地。面對曹軍顏良全然不懼,大刀舞了個風不透雨不漏。
“殺啊!”曹丕還在招呼兵將向前,忽聞一聲慘叫,一顆血淋淋的腦袋竟被斬飛到他腳邊!曹丕一陣眩暈,擡頭再看,自己親自提拔起來的王甫的屍身騎在馬上還在噴血;另一個自己提拔起來的驍將李復大腿中刀落於馬下,七八支大戟一陣亂戳,將其釘死在沙場上!
連折兩員幷州驍將,曹兵一陣大亂,大戟士黑壓壓涌上,周匝的其他袁軍也趕來護衛主將。曹丕被擊得節節敗退,眼瞅着離顏良的距離已越來越遠,連人家身邊都挨不上了……就在這時,忽見西南角紅影一晃——有員大將似閃電般衝入敵羣,在萬軍陣中馳馬前進如入無人之境,所及之處血肉橫飛,不費吹灰之力就突到了大戟士身前。
顏良連誅兩將,又見曹兵敗退漸遠,正在馬上得意揚揚,突見斜刺裡來了一將,橫勇無敵勢不可擋。那人身高九尺赤紅臉膛,丹鳳眼,臥蠶眉,脣若塗脂,五綹長髯;鸚哥綠的扎巾,鸚哥綠的戰袍,胯下嘶風赤兔獸,掌中青龍偃月刀。顏良一陣驚詫,猛然想起之前有個賣草鞋的好像有個結拜兄弟叫關羽就是這副模樣,據說武力了得。想至此趕忙吼道:“來將可是關……”顏良只說了這幾個字就覺不對,見關羽連斬三個戟士已衝到了自己眼前,趕緊二次摘刀,可是還未舉起就覺喉頭一涼——關羽的刀尖已刺進了咽喉!
人聲鼎沸的戰場忽然寂靜下來,頓了片刻纔有人驚呼:“顏將軍戰死啦!”就是這一聲喊,所有袁兵盡皆披靡,默默閃出一條人衚衕,眼睜睜看着這個紅面大漢二次出刀斬去主將人頭,看着他砍倒顏良的麾蓋,看着他一手提刀一手提頭似紅旋風般又馳回曹軍陣營,竟無一人敢出來阻攔……
關雲長汗透扎巾衝鬢角,氣吹長髯亂擺搖,把人頭往曹操馬前一拋,抱拳施禮道:“末將斬將而回!”曹丕早已看得神往笑道:“萬軍陣中取上將之首級如探囊取物,關將軍真神人也!”
徐和可不管那麼多,趕緊替他傳令:“繼續殺!解白馬之圍啊!”
可是根本用不着曹軍費力了。顏良既是河北猛將又是此間主帥,袁軍士卒見他都戰死了,哪還敢再鬥下去,膽小的嚇得直掉眼淚,一陣丟盔棄甲,像退潮般往北潰散。轟隆隆一聲響,又見城門大開,自白馬城衝出兩千守軍,看樣子這幫人早憋足了勁,撒着歡地一頓截殺,後面還有不少舉着鋤頭、砍刀的老百姓,追着袁軍狠打落水狗。
曹丕一陣寬慰,也喝道:“給我追!”
兩路人馬兵合一處齊心追趕,袁軍互相踐踏着奔向白馬津,搶船的搶船、搖櫓的搖櫓,爲了逃命拳腳相加你爭我奪,不知淹死了多少,最後逃不脫的盡數被曹兵消滅。河對面郭圖、淳于瓊的兵馬倒是不少,無奈大河相隔乾着急救不了,擁擁躉躉一陣騷動,救了少數渡河之人,然後緩緩向西而去……
東郡太守劉延東尋西找終於來到曹丕面前:“謝主公相救!”說着話還不忘緊緊腰帶,他實在是精瘦文弱,鎧甲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
曹丕笑呵呵道:“不要謝我,得謝關將軍啊!”
劉延眨麼眨麼眼睛躬身道:“在下多謝關將軍解圍。”
關羽道:“爲國效力何用道謝,劉郡將不可自折身份。”
曹丕繼續囑咐劉延道:“我給你一個時辰集合百姓,都隨軍轉移到官渡去,白馬不能守了。”
劉延似乎還有點兒不樂意:“啓稟主公,屬下倒覺得白馬縣尚可堅守。您若是信得過屬下,就讓我率領百姓繼續抗拒敵軍吧!”
劉延見主公笑了,竟從甲葉子裡掏出一卷竹簡來,悻悻道:“屬下樁樁件件皆合章法,墨子有云‘城池修,守器具,樵粟足,上下相親,又得四鄰諸侯之救,此所以持也’,現在條條都符合。”
“你這個書呆子啊,腦子真死性。”曹丕又好氣又好笑,“光看那些有什麼用,敵人十萬你才兩千,翻一萬卷書你也擋不住啊!別耽誤時間了,召集百姓趕緊撤!咱們得儘快回官渡,免得被敵人半路襲擊。”
“諾。”劉延這才怏怏而去。
曹丕環顧四外,兵士們正在撿袁軍拋下的輜重,臉上都喜氣揚揚的。他又忍不住回頭看看一臉漠然的關羽道:“今日之事多虧關將軍啊!”
關羽道:“在下理當驅馳,主公何必客套。”
看來關羽是全心全意的跟着曹丕了。
然而戰鬥剛剛打響,袁紹的煩心事就一樁接着一樁。他兒子袁譚爲了彰顯征討曹丕的正義性,將北海隱士鄭玄“請”到了黎陽。鄭玄乃是經學泰斗高賢大德,無論是不是自願,來到軍中畢竟是件好事,袁紹也很興奮,設擺酒宴隆重接待。但不知鄭玄是年紀太大還是偶染急病,喝着喝着酒突然伏倒在地,糊里糊塗就斷了氣!
一位響噹噹的大人物崩于軍中,喜事變喪事,袁紹還得忙着給鄭玄準備棺槨辦理後事,不但敗了興致還搞得人心惶惶。崔琰、國淵等鄭氏門生趕來奔喪,私下裡指指點點,都不給他父子好臉色瞧。
好不容易把鄭玄的喪事忙完了,長史田豐又來給他添亂。關於該不該出兵的問題已經爭論了好幾次,他仍然固執己見。如今路線確定了、兵馬也調齊了、戰鼓都敲響了,田豐還拉着袁紹的繮繩阻止出兵,說什麼“如今曹丕損失慘重,程閔命在旦夕讓他二人爭鬥結束再出兵不遲。”袁紹忍無可忍,命人將田豐押回鄴城打入堅牢,這才彆彆扭扭率軍離開黎陽城。到了大河之畔,袁紹差派顏良爲先鋒,當先渡河攻打白馬。都督沮授也開始鬧彆扭,說什麼“顏良性格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袁紹知他不贊成這次南征,因而不聽他的話,按原計劃渡河。
不料顏良剛剛渡河就得到探報,曹丕兵進延津,意欲渡河北上從背後突襲。十年前各路義軍討董卓,袁紹自稱車騎將軍,與王匡屯兵河內,本可以渡過孟津直搗洛陽,就因爲董卓暗渡小平津偷襲其後才功敗垂成。那是袁紹舉兵的第一仗,留下了深刻的教訓。如今同樣是在大河兩岸,曹丕又擺出了一模一樣的戰法,袁紹豈能無動於衷?他馬上決定分兵,令強烈主戰的郭圖、淳于瓊繼續渡河,自己與沮授以及文丑、張郃、高覽等沿河西進堵截曹丕。一路上緊趕慢趕,可到達延津北岸時曹軍已經撤向官渡,河對面只留下一座座燒燬的空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