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前腳纔剛走,雲芳就着急了起來。“定是太子那頭出了岔子,現在正急着到處找人呢。這京郊都這麼搜成這樣,京城裡怕更是大動靜了。姐姐,現在這樣,你還怎麼去黎國?”
化作平常婦人的雲昭恍惚了一陣,最後才淡然的說了一句:“一切都看二爺的意思。”
雲昭看了童玉青一眼,直接就走了出去。雲芳跺跺腳,緊着也追了出去。
童玉青往自己臉上摸了一把,隔着一層東西的感覺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她下牀,趿着鞋子走到妝鏡前頭看了一眼,着實被驚了一把。
剛纔沒注意,原來雲昭手上拿着的是張人皮面具。看着臉上這張陌生的麪皮,童玉青忍不住的想要發笑,難怪剛纔雲芳要說這是姑姑的房間,這張面具面色蠟黃,長相難看,貼誰臉上別人都會相信這就是個被肺癆折磨的可憐婦人。
雲昭她們既是爲俞翀辦事的,能用這種東西遮掩身份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
童玉青突然想起,曾經她在青樓時曾發生了一件事情。一個姐妹接了個漢子,看着是個魁梧的,然而長得卻是細皮嫩肉的白臉相。漢子嘴巴甜,三言兩語的就哄得小姐妹開心不已。漢子知道姐妹手裡有些閒錢,更是就直接賴上了人家,住在青樓不走了。
直到某天,漢子喝醉後纏着小姐妹歡愛,小姐妹突然就感覺漢子的那張白麪相有些不一樣了。兩人完事兒後,小姐妹趁着漢子熟睡小心查看,這才發現漢子竟是戴了張人皮面具!面具下頭那張臉猙獰醜陋,眼角到下巴還有條有些年月的傷疤。小姐妹憤怒之餘想起曾在官府的告示裡見過這張臉,直接就去報官將人抓了。
小姐妹爲此得了官府大筆的賞賜,乾脆直接贖了身。
這事兒羨慕壞了青樓裡的許多姑娘,蘭初也是一樣。每接個恩客,她都習慣的在人臉上摸一陣,也希望能又小姐妹這般好的運氣……
童玉青眨了兩下眼睛,把裡頭的霧氣給壓了下去,她擡手利落的扯下了面具,隨手放在一旁。看着鏡中她最爲熟悉的自己,不免就想到了爹爹畫中的女子,她的孃親。
愣怔了片刻之後,她才翻出一把剪刀,又取出畫匣中的畫,深深呼吸一口,小心的沿着邊緣拆了起來……
雲昭回了房裡取了面具,身後跟着的雲芳一直在叨叨,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又擔心那個。雲昭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便找了個藉口把雲芳支了出去。
本以爲還能先回青樓裡,現在看來,青樓怕是待不得了。
不同於雲芳的擔心,雲昭心裡滿是慶幸。雖不知道外頭到底是誰在這麼大張旗鼓的尋找自己,但是她知道,現在她怕是走不出京城了。出不了京城,就去不了黎國。回不去青樓,她只能待在這外宅裡。
如此一來,她便有了更多時間見到俞翀。
雲昭柔柔的笑了笑,但片刻的竊喜後,她才又冷靜了下來。
這麼大動靜搜查她的人到底是誰?
成子睿被壓天牢,他的人沒這麼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給成子睿招麻煩。
是太子對她情根深種?是皇帝發現事有蹊蹺?還是七王爺母妃要爲自己兒子報仇?
雲昭神色漸漸凝重起來,思前想後,又把雲芳給叫了進來。
“你去外頭打聽打聽,到底是誰做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問清楚了之後你再走一趟俞府,告訴二爺……”雲昭停頓了一下,咬咬牙說:“告訴子華,我有事情要找他。”
七王府。
成子睿被壓天牢的消息傳入王府,心有餘悸的家丁丫頭們更是慌亂無措,私下裡以訛傳訛的說着些喪氣話。駱衡命侍衛將王府裡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在了前院裡,站得是滿滿當當。現在外頭有宮裡的人把守監視,裡頭還有自家侍衛作這般陣仗,下個人個個小心謹慎,生怕惹來殺身之禍。
幾個膽小的丫頭低聲詢問竹雲,竹雲只是一臉冷意,閉口不言。
駱衡站在前頭,冷眼掃視一圈。
“近日聽到些關於王爺不好的傳言,是誰?要麼自己站出來,要麼,我進去把他的腦袋砍了。”
平日裡駱衡總是跟着成子睿,現在成子睿不在,駱衡自然就變成了七王府裡的主心骨。駱衡總是一副冷漠臉,有幾次他給成子睿辦事回來,身上還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兒。事情一傳出去,府裡頭不少下人都有些怕他。
這會兒他這麼一說,立馬就有人變了臉色。
竹雲想起成子睿臨被帶進宮前對駱衡說的那些話,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忽然間有人被推了出來,接着就聽見有人高聲指認說:“這話是他說的,不僅我一個人聽見,好幾個人都聽見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片應和。竹雲看了那人一眼,隱約有些印象。
一道寒光,那人還未來得及解釋,喉嚨上就已經被駱衡手裡的利劍抹了一下,鮮血迸濺,灑了旁邊的人一身。
離得近的兩個丫頭直接被嚇得暈死了過去,那些膽大的,臉色也變得慘白。
“還有誰?”
駱衡嗜血的冷眸又掃了一圈,打了個手勢,立刻就有侍衛打了水猛地潑了下去,兩個丫頭驚醒過來,嚇得渾身無力,只能癱坐在地上。急着侍衛又從裡頭抓了個抖如篩糠的丫頭出來,扔到了那具屍體前頭。
駱衡的劍上還沾着血跡,冰冷的觸感抵在她的脖子上。
“王爺從未苛待過你們,現在王爺有難,你們就是這麼回報的麼?”
小丫頭腳一軟,直接就癱軟了下去。她眼角瞥見竹雲,慌忙的爬了過去,抓着竹雲的腿一頓哀求。
“竹雲姐姐你救救我,我也是聽見別人說的,我只是隨口傳了一句。大家都這麼說,大家都這麼說!”
小丫頭在絕望之際的死死抱着那條腿,竹雲冷漠的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大家是誰?你指給駱衡侍衛看。”
衆人一聽這話,臉又比剛纔更白了一些。小丫頭還未來得及指出其中幾個人,就被竹雲給狠狠推到了地上。
“從你張口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你就該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後果。你以爲今日把你們大家喊道這裡還真的就是想要叫你們互相指認麼?駱衡早已查過。”
竹雲指着地上的那具屍體,再指出其中幾個,“你、你,還有你,這些話最早就是從你們口裡傳出來的。你說的大家,可是她們?”
小丫頭一臉死灰,呆呆的杵在那裡。竹雲放開走到一邊,厭惡的拍了拍被她拉過的地方。駱衡眼眸一縮,一劍刺入她的心口,毫不留情。
“初三那一日,是誰進過王爺的書房?”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驚。陷害成子睿的那個贓物,正是從書房中被搜出。當時宮裡的福公公在場,又有太子和李將軍的人,容不得抵賴,這才坐實了成子睿的罪名。
可平日裡除了竹雲,根本就沒人能隨意進入書房。
竹雲看着面色各異的下人們,提醒說:“或是,有人看見那個進入書房的人了。”
一經提醒,還真的有人想起了什麼。
“竹雲姐姐,那一日我經過書房,還真的就看見了一道黑影。”
黑影!
竹雲正想細問,身邊的駱衡卻神情一緊。竹雲剛要開口,又見他又變回之前的樣子,冷漠又狠心的將多嘴那幾個人給處理了。
駱衡行事雷厲風行,擦乾劍上的血跡,又吩咐侍衛們將這些無用的屍體處理乾淨,再叫竹雲把這些人例銀和償金辦置妥善後,就這麼離開了。
竹雲皺眉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在場受驚不小的下人,不同於剛纔的冷漠,她句句動容,更要府中人人都凝聚起來。說的不僅好聽,她更是做主讓每個人都多領了賞錢,算是安慰,更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駱衡以成子睿的名義把暗衛分成兩隊,一隊守在府中,而另外的其中一人做隊長,與他配合着在今夜子時讓暗衛們突襲天牢,將成子睿救出。吩咐好一切之後他就叫人先散了,而等這一對暗衛走了之後,他又叫來另外一隊,時辰卻比之前的要早一個時辰。
那兩個被提做隊長的人,正是那一日被他指使去把贓物提前找出的暗衛。那個丫頭說她看見的黑影,怕就是其中一個暗衛。書房外有侍衛把守,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藉着這種機會,那人怕是也進不去。
他跟着成子睿多年,形式間頗有成子睿的風格,這種事情上更見謀策的嚴謹精密,叫人佩服。只是若真的是暗衛所爲,那他就是間接害了成子睿的人了!
已是子時。
亥時前駱衡就已經趕到了天牢,與提前那一隊暗衛隱在暗處。暗衛奇怪爲何遲遲不動手,駱衡卻緘口不言。快到子時,果真就見天牢前的守備開始增加。
其中一名暗衛察覺不對,沉聲問駱衡:“還救王爺麼?”
駱衡頷首,“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