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俞翀揪出來的子華有些無奈,他確實是因爲這事兒躲了兩天,這會纔剛剛回來。氣都沒歇歇俞翀就過來了,他怕撞到一起所以才匿着氣息藏在幔帳後頭,沒想到壓根兒就沒騙得過俞翀。
紅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急聲道:“二爺,這事兒是我求的師哥,夫人也只把師哥看做是姐妹而已,求二爺莫要生師哥的氣!”
子華聽見“姐妹”那兩個字時眼角又抽了抽,對上俞翀那雙盛怒的眼眸,不覺得舔了舔脣。
以前做女裝的時候也就罷了,現在是一身男裝還顯出這種作態,看得俞翀更是怒從心起。
“青青真的只是把我當成姐妹,這可是她親口說的……”
俞翀越發用力的揪着他的衣領子,眉峰一凜。“這事兒以後再找你算賬,現在你得先給我像個法子,讓青兒那張臉堅持到整月。”
子華一頭霧水,“什麼臉?又是什麼整月?”
他聽不明白,紅柚也聽不明白,兩雙眼睛迷茫疑惑的看着俞翀。俞翀抿着冷笑,鬆開了一直揪着子華的手。
“現在青兒已經到了和親隊伍裡做了鈴公主的替身,可有人從中作梗,她那張易容的臉只能堅持半個月。一天之內你最好給我想出法子,我絕不容許青兒出一點兒意外。”
紅柚從迷茫到愧疚的神色落入子華眼中,子華瞬間勃然變色,盯着俞翀追問:“青青去做了鈴公主的替身?”
子華剛回來,這兩天的事情他全都不知,緊着就追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沒人跟我商量?”
“也沒人來跟我商量。”俞翀語氣不善。
看得出俞翀並不是在玩笑,子華心口一緊,頓時明白過來。面孔可以易容,但是身體不行。童玉青這一遭怕被人認出,這纔想到了紋身這個法子。晉立夫喜歡女人,到時候若看見這等妖豔的畫面,哪兒管她到底是不是鈴公主,恐怕都不會放過她了。
“紅柚你敢瞞我!”
子華一聲怒吼,嚇得不能動彈的紅柚顫了顫。紅柚答應給童玉青紋鴿子血紋身,但是又瞞着子華不讓他知道童玉青要去做鈴公主的替身。因爲紅柚知道,子華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一定會衝回去把人換回來。
原先心裡還有些愧疚,現在看着子華這反應,紅柚知道自己確實做對了這件事情。
“我說了,我秋後還會再算賬的,現在最主要的是青兒那張臉。”
俞翀把他們兩人之間的動作收入眼中,心裡頭雖然惱怒,可現在確實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子華壓下心中怒火,穩了穩心神後才問:“是誰給她做的易容?要重新易容就得先把她臉上的東西去了,我只有親自問了才能想得出對策來。這裡到黎國半個月也要用去十日,半個月時間不是讓青青直接去送死麼?”
“所以我纔來找你。”俞翀轉身朝着門口走,邊走邊說:“給青兒易容的是慶安安排的人,這個人就是唐其也沒見過。究竟是他故意爲之還是有人從中作梗,你給我好好查查。”
子華腳步一頓,心裡只記住了“故意爲之”和“從中作梗”幾個字。
紅柚眸色黯淡下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以前但凡是雲昭的事情,子華絕對是第一個人衝上去的。現在換成了童玉青,他同樣還是如此。
紅柚眼眶微紅,他何時才能回頭看看自己……
出了客房的俞翀直接朝着自己屋子那邊走,子華問他:“你不跟我一塊兒去?”
俞翀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我去看看她。”
“現在?現在還是半夜。”
“和親隊伍只在禾陰郡停留一天,天亮之後就不方便了。”
……
客棧裡。
童玉青把那三十四碗麪全都扣在了地上,凌風隨手一招,又在她面前放了四碗。
“公主還是先吃吧,一會兒天都快要亮了。”
童玉青確實是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後隨手端來一碗,拿起筷子跳了兩根煮熟的放進嘴裡嚼吧嚼吧。凌風才露出滿意的神色,就聽哐噹一聲,剛剛纔入她口的那一碗麪又給摔在了地上。
“公主不要不知好歹!”
她冷笑笑,重新端起一碗走到他的跟前,速度極快的把那碗麪扣在他的臉上,凌風的眼中頓時升騰起了殺意。
“想殺我?”她肆意的笑了起來,“你倒是試試。”
凌風攥着她那隻手腕,力氣大的把她那隻手掌都憋得青紫。
“非禮!救命!你們這些廢物哪裡去了?”
童玉青張口就喊了起來,一邊攀上凌風的肩膀,緊緊的抓着他。凌風惱羞成怒,要把她推開,可她就像是塊膏藥一樣的緊緊黏在他的身上。
“公主請自重!”凌風磨牙切齒的說出這麼一句話,手上的力氣加重,大有要把她的手腕給折碎的勢頭。
童玉青忍着疼痛,趁他不注意時用攀上他肩膀的手取下發間的釵子,狠狠紮在他的脖頸上,卻又聰明的避開要害地方。凌風大意,把她推開時連帶着她手中的釵子一併拔出,鮮血噴灑了童玉青一頭一臉。
駱衡聞聲趕來,瞧見的就是這麼一番景象。童玉青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勢,把釵子上的血跡在身上擦拭乾淨,再插回發間。做完這一動作,她才擡起眼來重新看向門口。
“不是還有面麼,再端上來啊。”
駱衡皺了皺眉,最後又冷哼一聲,把捂着脖子的凌風叫了出去。
“如何?”
凌風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些,“王爺吩咐的麪食全都被她摔在了地上,屬下勸了兩句,她就直接扎傷了屬下。”
駱衡不耐的踹了他一腳,“我問的是這個麼?”
凌風的頭又更低了些。“以屬下觀察來看,鈴公主確實無任何可疑。”
駱衡皺眉沉思,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可無論如何都理不出頭緒來。他掃了一眼凌風脖子上的傷口,“下去把傷口包紮一下,再叫人把屋子收拾收拾。”
吩咐完這些,駱衡又直接去了成子睿那裡,把剛纔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
成子睿聽完只是冷聲一笑,“扔東西倒是鈴兒的做派,只是她能用釵子扎傷凌風,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凌風曾在宮中監視過皇后,對鈴公主也頗有了解,連他也說確實就是鈴公主本人。可屬下還是覺得有些奇怪。要說到底是哪裡奇怪,屬下又說不上來。”
成子睿心裡突然晃過一個人的身影,口中情不自禁的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童玉青。”
“殿下?”駱衡眉心一跳,不明白他怎麼又突然喊出那個女人的名字。
成子睿定了定有些飄忽的眼神,“鈴兒這動手的樣子,倒是跟童玉青有些相像。”
駱衡心裡一直理不出頭緒的地方突然像是有了線索,“殿下你……”
成子睿豎起手指在脣邊做禁聲,駱衡的聲音戛然而止,細細聽着屋頂上傳來細碎的動靜。成子睿看了駱衡一眼,駱衡身子一躍,從窗戶直接翻了出去,眨眼間屋頂上就又多了一道腳步聲。
屋頂上的打鬥早已遠去,成子睿卻因爲那個晃在心裡的身影而越發的心緒難平。他步子飛快的走出屋子,一腳踹開了童玉青那間客房的門,一眼就看見了正在自己換衣的女人。
因爲有人突然闖入,驚得“鈴公主”趕緊把脫下的衣服又給遮在了身上。一臉怒容瞪着站在門口的成子睿,咬牙切齒道:“七哥半夜裡闖進我屋裡到底想要幹什麼?”
成子睿掃了一眼她露在外頭的兩隻光潔手臂,看不見自己想看的東西,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今夜有刺客,你自己留心一些。”
說完這句話,他就這麼離開了。
童玉青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早知道有人會回來,早早的就有了打算。等人把屋子收拾乾淨,她馬上把鐲子取下來藏好,再把外衫脫掉,只餘着一件肚兜,正坐在牀榻上裝出要換衣服的樣子來。只要有人進來,她就作出一副驚嚇樣子,露出一張臉跟兩隻手讓人能看清楚就行。
她算準了有人會來,但卻沒想到會是成子睿。
不過這樣也好,能叫他親自打消了疑慮……
天矇矇亮時,有人直接闖進了慶安的屋子。那人一把扯開慶安的被子,直接就把他拎了起來。
“誰!”
慶安驚醒,嚇得渾身一顫。惺忪的雙眼在聞見濃重的血腥味兒時瞬間醒了神,反手緊緊抓着俞翀追問:“你怎麼了?”
“成子睿就在禾陰郡,這地方不能呆了。”
慶安猛地翻身爬起來,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其他人呢?”
“其他人早已做好了準備,你先隨着唐其離開,緊要的東西別落下,其他無關緊要的,都撇了。”
……
已到了要上路的時候,成子睿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站着,從客房走到客棧外頭這短短几步路已經讓童玉青心驚膽戰了。童玉青一隻腳纔剛剛踏上馬車,就見駱衡從遠處回來了。
他身上掛了彩,臉上也多了一條劍痕,從耳根到下巴,看起來額外猙獰兇狠。
“殿下,其他的人已經跑了,只抓到了這個。”
話音落,立刻就有人扔了個東西過來。童玉青多看了一眼,渾身血液頓時凝固僵住。
是那個幫她易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