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會面,氣氛怪異,卻因爲洛央的存在,顯得沒有那麼尷尬。
就連劉蕊都不得不承認,七年,從前那個總是低着頭做事的洛央變了。
如果說以前的她就像是那高潔的天山雪蓮,那麼如今的她,便是那鮮豔的迎春了。
這般左右逢源的樣子,那淺笑,以及她猜不透的眼光……這一切無一不是在告訴劉蕊,洛央的改變。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同意在我的新作品裡給博森公司的產品背書,就這麼定了!”
心裡是矛盾的,可是她竟還是對着劉蕊笑着說到。
“小央……”
“對不起,約的時間到了吧,我要回去了……”
“什麼事兒這麼急嗎?”劉蕊臉色一白,沒想到洛央竟是這般不給他面子的。
“哦,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習慣了這個點兒寫文章,錯過的話,我怕自己今天就真的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如此蹩腳的理由,卻讓沈銘森的心裡一抽:她這是什麼意思,是想逃離劉蕊,還是想逃離……他?
他不敢去想了!
“我送你回去吧!”開口的瞬間,洛央便轉過頭來看他。
那相視的瞬間,可是卻沒有碰撞出任何的火花。
他以爲他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一些什麼,可是她的眼中,竟然真的是什麼都沒有的!
好像……不認識他這個人一般!
就在連他自己都要放棄的時候,沒想到洛央忽然笑了,“那謝謝你了!”
這是怎樣怪異的感覺:坐在車上的兩個人,明明是當初的摯愛,可是如今,剩下的,除了沉默,什麼都沒有!
他不敢相信,可這的確是他的錯,不是嗎?
時隔七年再來後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小央……”
那句呼喚,如同七年前的一般,可是她卻似乎是什麼都沒感受到一般,轉過頭來看着他,“我們是不是認識?”
那個瞬間,沈銘森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個虛僞的人,七年前的自己是,如今也還是。
他一直都在堅持着自己的騙局,就用一個“騙”字,不止一刻地,麻木自己!
她問:我們是不是認識!
“小央,我是銘森!”他不相信她真的不記得她了。
“哦,有印象!我們,似曾相識?”她的眉頭上,有一絲的皺紋,顯示着自己心中的疑慮。
沈銘森想說話,可是此時,他的咽喉,像是被什麼東西遏制住了——那究竟是命運,時間,還是錯過?
殘忍,有的時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解脫。至少,如果我告訴自己我不愛你,那麼我便可以真的麻木自己,是的,我不愛你!
這個世間的大多數事情都是無所謂對錯的,就像愛情的世界裡,從沒有贏家,也沒有失敗者。
洛央不知道自己曾經是從哪裡看到了這樣的話,可是她信了!她,也曾在這場叫做“愛情”的戰役中吹響過沖鋒的號角,可是最終,在她還沒有得到結果的時候,就已經從那戰場中逃離。
“小央,你這是在懲罰我嗎?”沈銘森像是失了魂一樣,訥訥地這般說着。
“你說,是不是人的一生都在後悔啊?”看着窗外變換的景色,她竟然希望自己所看見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一次幻滅。“可是,後悔藥,總是沒有的……我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哪怕失敗,也不要後悔自己曾經的決定,因爲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舊會是那般選擇。”
這是多少情人在分手之後再相逢的時候會說的話,對於洛央來說,她自己都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說出這般“俗”的話,可是,又有什麼別的話能比這句話更能讓人忘掉一切呢?
面對着曾經放棄了自己如今卻又轉身的情人,是選擇給他一個混暖的擁抱,還是選擇用決絕的話語維護自己的尊嚴?
傷自己,還是傷別人?
洛央的選擇是後者:毅然決然的離開,傷害那個曾經將她的愛放在地上碾壓的人!
她不是聖人,所以,她是自私的,她不願再去傷害自己一次,這有錯嗎?
轉回頭去不再看沈銘森,她緩緩說到,“再往前走一個十字路口就到了!”
到……到了嗎?
明明她說的是“到家”,可是沈銘森卻在心裡問自己,“這是不是說明我們的愛,真的也到了頭了呢?”
望着洛央的背影在樓道口消失的那個瞬間,沈銘森忽然察覺到了自己的無理取鬧:自己現在這是在幹什麼,明明是他將她拋棄,而如今,他卻這般“厚顏無恥”地在她面前祈求再一次的機會嗎?
沈銘森,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可是,錯的,究竟是七年之前的自己,還是如今的自己呢?
就連他自己的心,也那麼輕易地就亂掉了。
手機響起的那一瞬,他的神思被拉回現實,他,又變回了那個嚴肅的高高在上的總裁。
“喂?”
“總裁,公司出事兒了!”電話那頭,那人的聲音很是急迫。
不過在商界那麼多年的沈銘森卻沒有那麼慌張,只是接着問到,“到底怎麼了,慢慢說,別急!”
“是這樣的,就在不久的剛纔,忽然來了很多記者,說是要採訪您!而且……”
那人慾言又止的樣子讓沈銘森很是不滿:他實在是不喜歡別人在說正事兒的時候打馬虎眼,看來這助手,該辭退了!“而且什麼?”
“他們說您這總裁之位,名不正言不順!”
沈銘森的手背,青筋突起: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嗎?
這一仗,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早日讓記者知道,其實……也好!
可是不知怎的,他心裡,忽然就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兒,但具體是哪裡,他卻是說不上來。
大概是因爲洛央的事兒煩心吧!
甩了甩頭,希望自己可以恢復之前冷靜的沈銘森。
“你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李珣在地下停車場迎着沈銘森,見他出來,忙不迭地向他敘述着發生的事情,“現在公司上下亂成一鍋粥,根本沒有辦法投入工作,這事兒你要是還不出頭的話,只怕博森就垮了!”
商場如戰場,沈銘森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輕心,即使是面對看似渺小的敵人。
黃袍加身的感覺嗎?他不會讓他手下的任何一個人感受得到的!因爲當年,當他站在了博森的最高的位子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自己的無恥,可是卻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這般珍惜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商場就是戰場,即使是見不得光的手段,也沒什麼可丟人的,他一直這麼認爲!
這個行業,根本不需要同情!
可是,爲什麼,他現在竟然有些後悔了呢?
明明是一本正經地召開着新聞發佈會,可是每每聽到那個叫做“洛龐博”的名字的時候,他都會走神。
是因爲洛央嗎?
因爲自己害死了她的父親?
因爲自己爲了自己所謂的成功,將她視爲掌中的玩物?
過去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
況且,又沒有什麼人能解釋清楚當年的一切。除了自己,惟一的知情者如今早就褪去了“總裁女兒”的那個光環,一個人躲在自己的文字世界裡不問世事了。
所以,其實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隨意地解釋着他那段“無恥”的過往。
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
是因爲今日見到了洛央的緣故嗎?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一般,但卻什麼都不說。
那些官腔的話,他早就習慣瞭如何去說,他也早就學會了和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去打太極拳,早就學會了……
可是他還是沒學會如何去愛,沒學會如何彌補自己當年的過失。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當年的洛央不是那般信任他,該有多好!
哪怕是換做別的方式將自己渴望了許久的東西奪入手中,他也會安心一點,而不像現在。
“怎麼了,事情順利解決了,不開心?”李珣拍拍他的肩膀,“哥啊,給個笑臉行嗎,我都快愁死了,天天跟你這個冰塊兒在一起,我真怕自己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被凍死了!”
李珣,是沈銘森最好的朋友了,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兩個人的關係甚至比親人還要親近。平日裡,李珣的玩笑總是能讓他在瞬間就將自己的嚴肅形象改變的,可是今日……
沈銘森聽了那話,卻絲毫沒有改變自己面上的表情,“嫌冷的話,就別老是呆在我身邊!”
“銘森……”
“我回家去了……對了,妖子答應幫我們背書了,也算是好事兒了,你什麼時候聯繫公司裡的經理級別以上的幹部聚一下吧!”還是那種公事公辦的樣子,就連李珣這個他“肚子裡的蛔蟲”都看不出來他口中的“妖子”和他的關係是非同尋常的。
“嗯,行,知道了!”隨口應了,李珣也便不再耽誤,離開準備去了。他是瞭解沈銘森的,知道他不能忍受別人將能馬上做好的事情一拖再拖,便也不多說什麼了。
只是……
看着自己的哥們兒神不守舍的樣子……
李珣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能讓沈銘森這般失態的人,只怕這世間也難尋了吧?七年之前,還有一個洛央能讓他這樣,現在,又是誰能有這個榮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