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e小姐,您好,我是永華集團的代理律師,這位是永華集團的原董事長陳新世先生,我們想跟你談談你生父陳瑞的事情!”這個道晴天霹靂霹下來的時候,我和Keith正在某個度假山莊與永華集團剛簽完一個合同,很不幸的事,在合同簽定過後的幾分鐘,便戲劇性的演上了如此驚人的一籌。無所謂我旁邊的孟皓,也絲毫沒有給我一些迴避的機會。
我努力的嚥下喉頭的怒火,努力維護我處事不驚的態度,前面這個老頭,我見過,被吉娜認爲和母親約定的男人,就是他。只是沒有想到,他竟是陳冠嵐的爺爺。
“冠嵐的爺爺?!”我皺着眉,含笑望他。Keith擔憂的眼神透過餘光收進我眼裡,我自顧無遐,只是覺着他輕輕捏我的手,緊張和關切,透過有力的溫度傳在我心窩,很踏實。
“Anne小姐,這份是陳瑞先生的遺囑,也是陳老先生的願望,請您過目。”他遞上一份資料,推到我面前。我看着這位爺爺輩的人緊張的望着我,眼睛裡透出一絲期望,拈了拈那資料,突兀的笑了笑。
“我只有一個父親,他,已經在兩年前去世了,陳瑞,他不是我的父親。所以遺囑,對我而言沒有意義。”
我滿意的看着律師詫異的眼神,和老人驚愕轉而失落的雙眸,一種小小的勝利感在心底油然攀升。
看着老人越發難堪的臉,Keith輕輕的握了握我的手,我遂及努力收了收我的心態,裝作若無其事的打開了資料袋,入目的是一封信,觸及它的那一刻,隱然覺察老人的神色一亮,我嘴角輕輕一揚,略過它,轉而朝那厚實的遺囑伸去。
"我願將我所有的一切遺產的3分之2的資產交於親女李恩妮所有,餘下的3分之1分成兩份,一份由小兒陳宇楓所有,一份由大兒陳冠嵐所有……”
我冷冷的看着那一行行字跡,心卻越發的轉冷,以至於輕輕的顫了起來,失聲笑了起來,眼角溢滿了淚水。“親子鑑定!哈哈,我是陳瑞的女兒?!”手裡掂着那份千鈞之重的鑑定書,我全身宛如被人瞬間抽絲一般,顫動加劇……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多悲哀,可是那一刻,真的有一種失笑的絕望。甩下那所謂的遺憾和附帶的鑑定書,我衝出了會議室,從樓梯直奔了下去,我聽見有腳步聲急急的追了上來,腳步加速,直奔停車場。打開孟皓幾天前給我買好的車子,一個發動,箭一樣的駛出。
沒有目標,沒有方向,滿腦子的荒涼和絕望死死的堵在我可能的每根神經角落,隨時的波動,絲毫沒有鬆懈的意圖。我彷彿能聽見整個世界的嘲笑,突然能理解王倩嘴裡的欠管教是什麼意味,原來整個世界都在嘲笑我,只不過我自己,努力的不去承認,不去接受。我和陳冠嵐是兄妹~!!!
爲什麼這樣,爲什麼會這樣?我聲嘶力竭的站在山頂,有些癱軟的依在松石邊,淚水迷朦了我的眼。
一個溫暖的身影輕輕慢慢的停在我身後,雙手踟躇的停在我的臂膀處,久久未曾放下,擡了頭,迎上他默然不語的面孔,他的眼神裡倒印着我狼狽不堪的身影,淚痕楚楚,滿眼心酸。
我把自己紮在他的懷裡,在那一刻,從未曾有過的依賴,這場景曾有過,在哪裡?我如此貪婪,不住的哽咽,卻努力的吸呼着他身上那獨有的味道,“皓,求求你,抱緊我!”
他沉默無語,默然的收緊懷裡的雙膀,溫暖悄悄透過單薄的外衣傳了進來,我擡頭,望着他的眼,他的深情不曾改變,我知道,那裡有我曾一直奢想卻不敢觸碰的溫柔,任我如何迴避,他都不曾放棄。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看着我,眼裡透出如水的溫柔,也伴着他掙扎,“也許你的心情會好過一些。”
一路上,我的心情一直都難以平靜,腦子裡的空白僅鎖在那片親子鑑定上,我的無法想見,如果母親在我的面前,此刻的我,該是如何的慌不擇路,我突然明白,父親這些年痛苦,和母親這些年的隱忍,原來學長說的,這都是事實,我不該去懷疑一個專業偵探事物所的辦事能力。我是一個私生子,從小到大,父親都活在這個痛苦的記憶裡,而母親因爲被人拋棄不僅活在自責裡,還活在害怕當中。
我無力的跪在父親墳前,我從未像這一刻那樣的痛恨和悔恨,回憶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我不知道我要用什麼樣的語言去訴說我的心情,亦不知道我要用什麼心情來描繪我滿心的難過和紛亂。心裡,那種被撕裂一樣的疼痛,夾雜着我,不斷侵襲。
“爸爸!”千言萬語,化爲一聲長喚。
我沉沉的在Keith的臂彎睡着,車開的緩慢,不得已,請了分公司一名司機。夜半的時候,我迷糊的醒來,看着他微眯的雙眼,平靜,倦殆。
那個夢好長,長到我有些疲累,夢裡的父親,一直對我笑,慈愛的面孔,帶着濃濃的愛戀,他的旁邊,遠遠的站着一個身影,落寞的遠眺着我的方向,陳瑞,我見過的。我倔強的扭身欲離開,卻見父親朝他走近,兩人相視無言,良久竟是相似一笑,轉身離我遠去。我叫了好久的爸爸,他們共同回頭,嘴角盡是笑意。
我不知道這樣的夢是不是預示着什麼,回家的時候,母親已經離開,給她的手機,已經關機,桌上留有書信,我才知道,此刻的她,大概已經在飛機上,我不知道她做這樣的決定,是不是無法面對我,然而在桌面上的磁帶,她留有字“你‘爸爸’生前留給你的。”爸爸兩個字刻意的加上引號,加重了陳瑞我是生父的事實。
無以心痛,我有些迫不急待的找到錄音機,在些寂靜的聲音,伴着父親孤單幾盡沉着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迴盪:“恩妮,不要怪爸爸媽媽沒有告訴你,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爸爸從來沒有嫌棄過你,也沒有嫌棄過你的母親,我承認有時候對你不好,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人的一生要過的關卡很多,但最難過的卻是過自己的這一關,爸爸就是這樣,所以,我請你原諒。我知道有一天,你的親生爸爸一定會找到你,不管你媽媽和我怎麼迴避,但我知道,這一天,終會來的,但是現在,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見到這一天。是我不好,一直以來,沒有讓你們母女過上好日子,這是一個男人這一生最大的悲哀。其實如果要是你親爸爸找到你了,也好,你媽媽是個好女人,他縱然有錯,但爲人子女,你千萬要學着體諒。我知道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但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們,對你隱瞞這一切,你是我的寶貝,我唯一的女兒,可是爸爸能體會這種心情,我也怕你離開,可我相信他同樣做爲一個父親,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他也會有我這樣的愛你。恩妮,爸爸不恨他,我要感謝他,這些年,如果不是你和你的母親一直陪着我,也許爸爸根本不懂什麼是幸福……”
父親的每字每句,在我耳邊迴響數遍,每一段的用心,都是在教我,讓我學着珍惜,學着體諒。我無法想象,一個怎樣偉大的男人,在得知妻子肚子裡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而這個孩子的到來讓這個女人此生再也無法爲他生育任何孩子的情況下,父親是怎樣的掙扎和難過,繼而選擇接受這一切的安排,親手把我養大。那麼用心的教我成長,那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生生的烙在我心裡。
我想,我真的應該學着像他一樣的釋然,整理好心情,在第二天,陳瑞出殯的日子,我換上了一身黑色,出席了他的遺體告別。
清冷的告別人,我靜靜的肅立在那裡,無視王倩那冰霜冷劍的目光,也無視燕子心虛的模樣。我只是靜靜的做爲一個再普遍不過的賓客,安然的立在一旁,靜靜的注視着棺材中那陌生又稍微熟悉的面孔。
我終是不能留在這裡,作這個決定的同時,Keith默然的接受我的選擇。兩張機票默默的放在桌上,不用言明,我們對視了良久。
“對不起!”
“是我沒能留得住你,你有你的追求,你的選擇,而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我要怎麼謝謝你爲我做的這一切?”
“當我是好朋友吧,雖然曾經,你那麼努力的試着愛過我。可能,緣份,讓我們不能在一起。”
“Keith~”
我望着他的眸子,那一刻,他像一個天使,靜靜的佇立在我面前,面含微笑,俊美的容顏,頃刻意佔滿我的整顆腦袋。滿心的溫暖,狠狠的讓我感動。
他微微的湊上前,一個輕輕的吻,落在我的脣上,溫溫柔柔的不着邊際。我望着他的星眸,心頭百感交集,踮起腳尖,我閉眼輕輕的湊了上去,吻,落在他的額上,我輕輕低喃:“謝謝你!”
他的嘴角泛起一個漂亮的弧線,雙手優雅的環在胸前,腦袋一歪,一副好以似瑕的樣子看着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放開了一切,能否好好的考慮一下我?”
我含笑看着他,微微的點頭,他笑的一臉燦爛,臉上卻泛起孩子般的羞澀的坨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