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星斑斑點點,夏未的氣息分外炎熱,寶寶已經隨蘭姨睡了,和曾伯坐在院裡看星星,心裡積蓄了許多糾結,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順便聊起了如今的社會狀態,蘇宇也走了過來,加入其中。
“爸,我想出去找找工作。”也許是人多壯膽吧,我終於把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兩年了,雖然我是他們的乾女兒,但總不能老讓二總養着我,從懷孕到現在,我都有很努力的跟曾伯學習市場營銷知識和經濟金融學,當然還有其它的知識,我的英語已經達到了雅思水平,我想,應該能好好找份工作。
“恩妮,你真的想好了?”曾伯沉思了良久,問道。
“嗯,爸,我想好了,我希望重新回到社會,做一個有用的人。”我誠懇的道,我怕他們不答應,這幾年來,二老對我勝過親生,總是怕我吃苦,怕我受累,可是他們二人,何其不是比我還要辛苦?
曾伯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看了看我,我用無比堅定的表情告訴他,這是我經過很慎重考慮過的。
“恩妮,你有理想,這一點,我一直都很理解,這幾年,你也一直在努力,可是,恩妮,外面的社會也不好闖。”曾伯隱隱所指的說。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從重新開始,哪怕我沒有文憑,但是,我還年輕。”我堅定的道,其實我知道,二老都怕我還不夠成熟,意志不夠堅定,也許,還有一點,關於冠嵐……
終於,我在他放心不下的眼神中,看到那深深蓄含的擔憂。我知道他們擔心什麼,可是我更知道,這兩年來,我真的看開許多。
“爸,其實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努力了很久,想告訴他,我真的已經忘記了過去的傷,想告訴他,我真的忘了冠嵐,可是,最終,我卻不知道以什麼樣的語言開頭,或者,一直不願提起他的不是他們,而是我。
良久,除了聽到一絲輕微的嘆息,我還想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選擇沉默。終於,曾伯站了起來,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很高興,只是你出去以後,千萬別擔心我們,還有寶寶。我就怕你,離不開寶寶,會三天兩頭跑回來。”
心裡有些哽咽,更多的是感激,我想,眼前的這位父親,他是理解我的。看着他漸漸離去的身影,只是兩年而已,可是他爲我操的心,卻是如此的多,我甚至看到這兩年裡,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許多印記,許多的不忍,在心裡盤成一個又一個的枝節。
想了許久,我想我知道,曾伯還是說出了最重要的擔心,寶寶就是我的心頭肉,我愛他勝過一切,可是我更明白,如果沒有一份好工作,不努力賺錢,這樣平靜的生活,終有一天也會很艱難,因爲我有兩位母親,還有兩位父親,一個兒子,我知道,做爲女兒,我應該肩負起自己的責任。所以,我要試一試。
一陣風輕輕吹過,冷不防,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的撫在我的肩頭,給了我許多的安慰。
收拾行李的時候,蘭姨帶着寶寶去了院子裡的草坪,遙遙的聽見,蘇宇彈着那首《世上只有媽媽好》,站在窗臺的那一刻,看着寶寶呀呀學語的跟着調子吭,心裡莫名的有絲酸澀,有絲不捨。蘇宇擡頭看到我的瞬間,我忙擦去淚水,對着寶寶笑。蘇宇也笑,不停的逗着他,寶寶咯咯的聲音打斷了所有的音調,我知道,這輩子,我欠大家的,真的太多太多……
回頭的時候,冷不防迎上門口曾伯那考究的眼神。
“爸……”
不知道爲什麼,想哭,走到他面前的時候,輕輕偎在他的肩上,心裡萬般離愁,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我知道他擔心,可是我更怕他不讓我走,我怕我的眼淚,會加劇他眼中的憂慮。
“好孩子,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擔心寶寶,也不要擔心我們。我和你大媽會好好照顧他的,還有,掙了錢別急着拿回來,去考個文憑,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爸不會看錯。這兩年你學的那麼誠懇,那麼努力,把我老頭子能教的,都學了個通透。沒個文憑,可就埋沒了……”聽着他逐漸沙啞的語氣,我難過的抱的更緊。眼淚早已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爸,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隻顧着寶寶,把自己的身體拖垮了。我會努力賺錢,我一定能考個好文憑,證明大爸的教育是無敵的。”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竟還不忘要帶些少許的幽默。可是嘴裡剩下的卻只有鹹,我知道,那是淚水的味道……
“這是你大媽給你準備的一點錢,帶上,身上沒錢啥都不好過。雖然不多,省着點花,還是可以的。”不知道他從哪拿出一沓錢,放在我的手心,不容我推卻,人早已慢慢踱去。上面那有些灼人的溫度,讓我心裡隱隱的泛起一陣疼,絲絲抽在我心上,有些無法呼吸,努力捂了嘴,不禁失聲痛哭。
清晨的一早,寶寶還在睡,蘭姨和曾伯卻早早的在天還沒亮時就做好了一頓飯菜,很意外的,蘇宇也來了,說是爲我餞行。沒有酒水,沒有喧譁,大家的關懷,更多的是在沉默中,無語的表達着,一頓飯下來,我竟是無法推卻二老幾乎要將碗都要倒在我面前的架勢,看着那一雙雙不停給我夾菜的筷子,心底的淚早就流成了河,鼻頭酸澀的幾乎鼻涕和淚一起噴涌。可是,我想,我該堅強。
夾起碗中曾伯剛夾來的雞腿,我把它塞在蘭姨的碗裡:“媽,我走了後,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別太累。”
夾起碗中蘭姨給我夾來的雞腿,把它塞在曾伯碗裡:“爸,你身體不好,我走了後,要記得吃藥。”
夾起那炸得金黃的肉丸,最終,把它落入蘇宇的碗裡,他微微怔了怔看着我,我抿了抿脣,強忍住那有些硬嚥的喉頭,對他道:“我不知道說什麼,謝謝你,蘇宇,在我最難的時候,你拉了我一把,對寶寶,你是那麼不計付出,我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今天,我要走了,如果回來的時候,你還在,那我一定要好好做一頓飯給你,做爲答謝。”
他笑了笑,舉起一旁的白開水,對我道:“好,衝着你那頓飯,我絕不搬走!”
他笑起來很陽光,可是今早的笑卻似含着某種異樣,有些賊賊的,讓我有些想不透,但是,我知道,蘇宇,這個似乎從來都沒有不快樂的男子,總是給我帶來許多快樂,還有感激。
出門的時刻,寶寶有些不適時的哭了起來,我心裡泛起一股心疼,可是卻讓我找到了足夠的理由去阻止蘭姨和曾伯送我的步子。
雖然家門前不遠就可以等到車子,可是我卻執意要走到一里外的終點站去坐車。因爲我害怕,等車的時間越漫長,自己就越不捨,我害怕寶寶醒來看不到我,那驚天地的哭聲會讓我心軟。
出門的時候,蘇宇沒來送我,早早的吃過飯,說一早朋友有約,便急急離去。曾伯還是放不下心,硬是要陪我走一段,拗不過,只好讓他送行。
一路上,他說了很多,卻是一再強調的讓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擔心寶寶,不要擔心大家。好像早就猜透我心裡那放不下的秘密一般。將昨日的話重覆了N遍,可是我卻只記住了一句話,那就是,考個文憑。還有一個信念,逐漸在心底堅持的盤成石頭,那就是努力賺錢。
不知道走了多遠,天邊放亮的時候,已然看見車子停在前頭,我不得不再次阻止曾伯的腳步。眼淚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別過頭,急急的拖着行李小跑上前,上車的那一秒,忍不住回頭,遙遙的看見,那慈祥的臉,對我笑着,對他搖了搖頭,扭頭抹了把淚,一把拉起箱子。
“我來!”冷不防,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手一把提起箱子,對我笑,我驚愕的看着眼前人,幾分欣喜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