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輛別克轎車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是我回家的第五天,曾伯像是早有預知的一早便將大門打開來,看着那車直直的駛入院內,從裡面走出一位身裝革履的男人,我心裡面一陣的咯噔直響。從來這裡開始,這個小院似乎很少見過這樣的氣派,唯一記得的一次,是在冠嵐離開的那天。
“劉洋!”曾伯的聲音高興無比的從窗臺傳出。
“爸!”男子一個健步,便直直的衝了進去,車門被毫不在意的猛的關上,絲毫沒有掩飾他臉上的興奮之情。
爸?!~一頭霧水的我,呆若木雞的站在天台,晾衣的手懸在空中,久久沒有放下。我想,我確實沒有聽錯,他在叫‘爸’,那聲音如此清脆而洪亮,絕對不是錯覺。
從車子進到院子裡的那刻,我就沒有停止過我的注目禮,我甚至差點誤以爲那就是冠嵐,或者說他的母親。
“媽媽,媽媽~~你在幹嘛?”宇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邊,小手不斷的抓着我的衣角,提醒着我,他在等我。
“寶寶乖,媽媽在晾衣服,你先下去找奶奶吧。”蹲下身子,哄了哄宇翔,小傢伙噘着小嘴,一臉的不樂意。
“翔翔!翔翔~~”樓下,蘇宇正扯着嗓子叫喚。
“寶貝,你宇叔在樓下等你呢,快去。”我再次哄道。
“翔翔要媽媽陪。”那小臉滿不在乎的說。
“翔翔~~宇叔哥帶你去騎馬~快下來。”沒見起動靜,蘇宇在樓下一個勁連哄帶騙的誘惑道。
“蘇宇啊,宇翔現在跟恩妮在樓頂晾衣服呢。”蘭姨的聲音傳了進來,她大概從菜地回來了。
“好,我去找他。”
“媽媽,宇叔叔,宇叔叔~”小傢伙一聽他要上來,一個勁指着門口,忙叫喚,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言語。
“快,躲起來。”我順勢告訴他。
“咯咯~~”果然,話一出來,他便一個順溜的躲到門後去了。
“宇翔~宇翔~?”當蘇宇貓着個身子從門口探出身來的時候,小傢伙在門後緊張的縮緊了腳,我一臉笑意的看着這倆孩子的表演,忍俊不禁。
“咦?小傢伙不是說在天台嗎?怎麼就你一個人?”看到宇翔不在,蘇宇正了正身子走了出來。
“嗯,他可能是怕你吧。”我故意說,瞥了一眼那孩子,他正瞪大了眼睛瞅着我,生怕我一個漏嘴把他給出賣了。
“噢~恩妮,那個,那個~”他突然有些語無倫次。
“什麼?”
“來客了,他叫曾伯,爸,你剛聽見沒?”他正了正身子,試探的問道,一臉思索的樣子。看來找宇翔是假,找我是真。
“聽見了。”
“他是?”
“我不認識。”
“曾伯不是無兒無女嗎?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兒子?”他煞是凝重的看着我,眼裡的信號是,該不會是?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沒騙我?”
“蘇宇,我要真知道,還騙你不成?”我無可奈何的擺了擺手,衝他道。
“那,昨天曾伯有沒有跟你說什麼事情?”他窮追猛打的架式,看來,正題不在剛纔的對白裡。
“什麼事情?”我明知故問。
“呃?你們晚上,就沒有,沒有聊什麼嗎?”他一臉的疑問號。
“沒有。他找你談話了?”我反問。
“嗯?噢,沒有。”他若有所思的樣子裡,明擺了有。
突然角落裡竄出一道影子,死死的抓住了他,“宇叔,你找不到我吧。哈哈~”小傢伙一臉得意的抓着他的褲角。
“呦,倆母子合得欺負我呀,嗚,翔翔越來越不乖了,欺負宇叔了~”蘇宇半蹲着身子抱着宇翔,一臉委屈樣,讓小傢伙的氣焰頓時高漲起來。
“媽媽,我們贏了。宇叔,翔翔要騎馬。”
“啊?你媽就不要了吧。”蘇宇一臉故作驚詫的看着我,擠了擠眼,怨聲載道。
“媽媽要。宇叔說話要算話。大人不許騙小孩。”小傢伙一臉正色道。
蘇宇一臉發綠的說:“我願意,你媽還指不定願意不願意呢。”
我呼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傢伙一臉愣愣的反應不過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好像是不懂意思。見我笑了,一臉高興的說:“媽媽笑了。呵呵~”
“嗯,乖,翔翔真懂事,看,媽媽笑起來多漂亮,對吧?”
“嗯嗯。”
“那宇叔跟你說個事好不?以後不要叫我宇叔,叫我乾爸,行不?不然叫爸爸也行!”
“爸爸?”宇翔想了想,看了看我,搖了搖頭,“不要。”
“叫嘛,叫爸爸!”蘇宇無奈,繼續哄道,“叫爸爸,給你糖!”
“不。”
“哎~~”我嘆了嘆氣,任蘇宇圍着宇翔一個勁的兜圈子,徑自提捅下樓。貌似那麼久了,蘇宇讓宇翔叫爸爸的成功率仍不見漲,還維持在零的狀態。
“恩妮,你家兒子,怎麼那麼早熟啊,哄都不哄不住,人家孩子,讓叫爸爸的,說叫就叫,這啥孩子呀這是,太不可愛了~”
“哇~~~”
“噢,不哭不哭,不許騙我!假哭呢。”
“呵呵~~”
樓頂上,蘇宇和宇翔的打鬧仍在持續,很是順利的轉開了小傢伙粘人的視線,我非常僥倖在他的幫助下脫開身來。
“哈哈哈,看來這些年,你過得還不錯嘛。”
客廳裡傳來曾伯爽朗的笑聲,言語間,無一不是興奮之情。
“爸,我這次來,就是想把您接到加拿大去。當然,如果妹妹願意的話,我非常樂意把翔翔和她也帶走。”男子扶了扶眼鏡,一臉謹慎的道。
“洋洋啊,這事,怎麼說呢~”我站在門邊,看着曾伯欲言又止。我想,他們之間一定 有很多事情,一直沒有向我提起過,他知道宇翔,也知道我,這讓我意外,心裡有些鬱悶之極,無法猜透那個渾身透滿彬彬氣質的男人到底是誰?是不是我曾經錯過了某個細節,從而導致了我對這些事情的一無所知?我努力的搜索着整個大腦,試圖找到答案,可是最後的結果,我能萬分肯定我確實對此一無所知。這讓我心裡涌起一股落寞和惆悵,這幾年來,二老既然認我爲女兒,可是對於這事情卻從未對我提起過,是什麼原因呢?這讓我莫名的有些傷懷。
“爸,難道你從來沒有對恩妮提起過我的事麼?”男從終於忍不住問道。
“恩,恩妮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內心有一股倔勁兒,當初認她爲女兒的時候,我們也是擔心她會拒絕,其次也是擔心她母親放不下心,纔將你的事情隱瞞了下來。”
“您是擔心~?”
曾伯微微的點了點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現在的樣子,頹然間,變得沉默,萬分糾結的像在做着某種難以抉擇的事情。
“爸,讓我來跟她談談吧。”
我知道,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我有些難過,那些難過確實源自於他們對我的隱瞞,可是我也知道,我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資格去對此評斷。因爲我深深的知道,他是爲了我好。
“媽媽~”宇翔的突然而至,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能感覺到門內突然射出的兩道目光,偷聽被抓了個正着,那種尷尬無法言語。此刻,蘇宇的腳步聲也接蹱而至。
“翔翔~~快進來~來爺爺這裡。”曾伯的言語裡沒有責怪,叫宇翔的聲音,反而有絲歡喜。
這讓我有愧,遲疑着要不要進去。正在低頭思量間,一雙皮鞋出現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形印入眼簾,讓我有一刻的慌不擇路,他笑着說:“恩妮?怎麼不進來?我和爸剛談到你。”
他頗爲紳士的手勢,讓我不禁有些面紅,由偷窺者,變爲被邀請者,這個轉變,讓我有些一時無法適應。